小说课:你连书都读不明白,还谈什么写作
1.
大三那年,我第一次读到文学作品中的“自慰”,但是这自慰不单单是为了快感,而是为了对抗。一种发现自我,基于自我的与外界的无奈的宣战。那时年轻,对这种脸红心跳的情节,初见,所以难忘。那篇小说叫《玉米》。曾获短篇小说类鲁迅文学奖。
再往前,高中年代,我买了一本“庄重文学奖”选集。该集子的第一篇小说是《青衣》。我第一次看到严肃文学作品中的性描写。这篇小说写了中年妇女的自身危机和身份危机。在我印象里,男女主角一般都是相貌和才华上,肯定要居于其首的那类人物。但是《青衣》的女主角,只是曾经惊艳。而现在,赘肉有,皱纹有,年届中年,手指及身体早日被柴米油盐腐蚀透了。
因为阅读,我不断地拓宽了自己的认知,让我对文学的理解,从童话及寓言故事,甚至是莎士比亚的戏剧故事,真正地跳入到生活现场。
而率先带我进入到这个泥沙俱下的现场的人,就是毕飞宇。
毕飞宇,著名作家,南京大学教授,代表作《青衣》《玉米》《推拿》等。作品曾获鲁迅文学奖、茅盾文学奖等。
我把他奉为我在读书上的第二位师父。第一位是阿丁。阿丁界定了我的文学审美标准,而毕飞宇的新书《小说课》,让我见识到了一位作家应该怎么去阅读经典文本。
比如蒲松龄的《促织》,经典名著《水浒传》《红楼梦》,海明威的著名短篇《杀手》,奈保尔的经典短篇,莫泊桑的《项链》,汪曾祺的《受戒》,鲁迅的《故乡》等。这些经典文本,在毕飞宇的手术刀下,一道一道地切开,让我们见到小说的皮肉、筋骨、内脏,甚至细胞。
了解人体构造,你需要解剖。了解小说,你需要一把锐利的手术刀。这刀不是别的,就是自己的见识和思考。
你能见到经典之所以贵为经典的原因,想到每一句话背后所代表的价值、节奏、叙事点和逻辑点,你就能掌握阅读的命脉。而阅读,直接导向的就是写作。
2.
毕飞宇在谈论海明威的《杀手》时,说:
什么叫学习写作,说到底就是学习阅读。你读明白了,你自然就写出来了。阅读的能力越强,写作的能力就越强。你连人家的小说好在哪里都不知道,你自己反而能把小说写好,这个是说不通的。
至于他是怎么阅读的,我拿他读《促织》时所作的关于层次与节奏的阐释为例。
成名的儿子化作蟋蟀,看似很小只,却能斗赢一般蟋蟀。对于普通作家来说,写到这儿,任务就算完成。但蒲松龄硬是加了一层,让蟋蟀跟鸡斗。斗得赢鸡的蟋蟀,这才叫威武。这一个层次的挖掘,让我们见到了蒲松龄的想象力和故事的架构能力,这才是见真功夫的东西。
节奏方面,《促织》更是完美的范本。找到威武的蟋蟀——上扬;蟋蟀被儿子踩死——下降;儿子不慎落井——再下降;儿子救活——上扬;儿子救活但人却傻掉了——下降;儿子灵魂化作蟋蟀——上扬;小蟋蟀想要吸引成名,失败——下降;小蟋蟀径直跳到成名身上——上扬;小蟋蟀与普通蟋蟀斗,赢了——上扬;小蟋蟀与鸡斗,赢了——上扬到高潮点;成名将小蟋蟀献给上面,从此荣华可享——上扬。
短短一个故事,节奏起伏变化有这么多层次。这就是作家的功底。而毕飞宇读出了作家的功底,还清晰地解剖出来,展览给我们看。也许蒲松龄写这个短篇小说的时候,没有想这么多。但我们分析经典文本,就需要细致到每一个句子。只有这样,才能看清经典之所以为经典的背后的价值和逻辑支撑。
这是读书的功课。
3.
在《小说课》里,毕飞宇谈到《水浒传》中的风雪山神庙,林冲杀人逃亡的情节时,很细致地分析了“风”和“雪”在小说逻辑中的必要性,从而论证了悲剧的必然。他又借用王熙凤和秦可卿的关系,强调了“反逻辑”的思维在《红楼梦》中的应用,从而能读出小说文本之外的大量的“飞白”。如果说,将《红楼梦》一五一十地交待清楚,恐怕整个小说的容量,三百万字都放不下。
在分析奈保尔的短篇小说时,他谈到了爱情的写法,谈及了铺垫、重复、对话及层次;在分析《项链》时,他谈及了小说内部的制衡与反制衡;分析鲁迅的《故乡》时,他又谈到了小说的语言、人物的反差和对比及小说的时代语境;分析汪曾祺的《受戒》时,他又提及了小说的篇章与结构、语言的干净及人物出场的自然性,等等。
关于写作所能涉及到的一切技术层面、经验层面、逻辑及思想层面的关键问题,他都在纵谈读书与写作的过程中,给出了自己的答案。
学会读书,比读了很多书,要重要得多。
读什么书,阿丁书单给了我答案。怎么读书,毕飞宇的《小说课》传授了我重要的经验。如果可能,你再辅之以余华的《温暖和百感交集的旅程》,一并去读,在读写的这条路上,一定会走得更远。
庆幸在我二十四岁的时候,遇见了《小说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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