食栗随想
今天早上见到卖糖炒栗子的摊,问说是河北迁安的出产,结果买了一袋走到店里一尝,却不是我在北京吃过的糖炒栗子的味儿。
有一次去北京出差,顺便去团结湖人民日报的家属区看望我的老朋友,在路上买了一家糖炒栗子,老板一边称重一边不停的介绍说:北京糖炒栗子,这片就属他家的好,用的都是燕山和迁安的栗子,我就问那个是燕山的,最后经不起摊主的推销,各来两斤,其中一半是留给我自己吃。
迁安和燕山的栗子模样,口感区别并不大,糯、甜、干、香几乎一致。
有了微信朋友圈之后,看到信息量就大了,陆续看到过好些各地特产的栗子,也陆续尝过七、八个地方栗子的味道,栗子本身的味道姑且放在一边不提,单就糖炒栗子技术而言,还是北京炒的最好。
我不会炒栗子,但好吃这一口。感觉到了栗子时令,尝尝鲜,也算是有了“啃秋”的仪式感。
小时候吃栗子是父亲从蓝田山里带回来的,祖母炒时用锅沙小火煟熟,栗子炒的时间长,小人馋的望锅垂涎,大人翻搅时便围过去看,于是大人就不断的说教:往后退,毛栗子爆了把沙子打到眼睛里,眼睛就盯不见东西了。
栗子确实不断会“啪啪”的爆,但这声音是吓不退我的馋相。
过去吃食的品类不广,缺糖少咸,当栗子刚出锅放在爪篱里分沙时,栗子就会拽着我的手往爪篱里伸,手抓着熱栗子时烫的跳跃着甩手,吃在嘴里烫的舌头左右把栗子肉倒动,嘘嘘地吹着气,却不会把滚烫的栗肉吐在地上。这有趣而滑稽的吃相,今天写栗子不忆已经似乎记不起来了。
在过去和现在,不管是物资稀缺和优渥的生活中我都觉得幸福。物资稀缺的时候,我祖父给我买过的肉夹馍,面包,点心,桃,栗子,橘子等等,现在就是依靠着这些难忘的记忆来回念我辛勤劳苦耕作了一辈子的祖父,他一辈子从来没有让我的嘴受过亏欠,反过来说我却未能回馈我的祖父时,他弃养而去已经24年了。
在物资优渥的时候,我从来没有骄奢淫逸的思想。我自幼所受的庭训,也不容我骄奢淫逸。但把普通日子过成诗意是我一种梦想,我始终围绕着梦想摸索着行走在尘世之间。
看书上说慈禧太后好吃栗子面窝窝头,现在想吃栗子面的窝窝头也不是什么奢侈的事情。这总比喝吐一瓶真茅台或者五粮液酒糟蹋的少啊。
尝尝茅台和五粮液酒其实也不算什么奢侈的事情,但现在把茅台五粮液金融酒提升到身份,面子,办事应酬必备品,很多人辄动把酒当水喝,一次一人喝过一斤的量,其实就是一种无用的骄奢淫逸。
想起一个公职朋友自嘲:李师,我这人从来没有难为过谁,该签该办的,只要程序合理咱都给朋友办了。朋友送东西,咱坚决不收,朋友请喝酒咱只要时间允许从来不拒绝,我这半辈子,喝的酒钱吃的菜钱,加起来比我创造的钱的多!
写栗子写出点题外话,只是想说现在吃栗子很普通,慈禧太后吃点栗子面窝窝头,那些史学花边的人就不要使劲的吹了,小时候不明白历史咋读清,大了虽然也没有读太明白,但至少明白了史学先定瓶子的样子,在给瓶子添油加醋的研究者是可悲而可憎的。
陕西栗子多出南山,小毛栗形近燕山栗,多独子,水分小,甘甜有余,糯性稍欠,炒熟后略放一日待水分稍减,吃起来嚼劲增加,倘若再多放一日水分又减,这时候咀嚼时甘甜则会在颊齿舌间滚动流溢,倘若牙口好,时间也闲暇,这种吃法会把栗子香甘甜劲的滋味拉成长长的回味。
南山里,镇安县的板栗前几年尤为有名,颗大生脆甜,去皮后烧肉烧鸡,带上干香菇炖着吃,肉栗菇味各不相同,滋味却是甚佳。拌面,拌劲道粗一点的拉条子或者扯面,吃着会更为解馋。
市面卖的拌面里会加重辣椒和花椒的量,辣麻如果出头时,其实为躲辣舌之苦,咀嚼下咽的时间会加快,合上满口花椒的麻味,则会减低栗香甘甜,减去清逸的菇香,我觉得食栗趣味也就减了。
现在储藏技术很多,似乎一年四季都能吃到新鲜的栗子,但过了时令的栗子香气有所变化,不仔细品,也就囫囵吞栗,和我心里食栗的感觉相去甚远。
过去祖母说栗子采下后要尽快做熟了,晾干放起来生虫也慢。她说:栗子虫在栗子没熟时下过虫籽,所以等到栗子下树时,心甜虫生,倘若下树几天不吃,再剥开栗子时,白色肉虫已经蠕动可见。
今天栗子不知道怎么处理,好像栗虫很少见到。
我好吃栗子,不太追究现在栗子为什么虫少,在这斯世里去追究防腐防虫的办法,就是给自己心里添堵,现世短暂匆忙的一生,我不等毒性发作之时就会寻王母娘娘瑶池里的蟠桃去了,我何必究探农药残留和防腐剂残留的事情而去自己吓自己呢?!
李于斯世闭目塞听之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