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鹿】《金风马鹿一相逢》2
2.
当你走近我时，我来不及回避，就像我来不及回避时间的洗礼。
可再次相遇的你，却对我急着回避。
看着屏幕上乏善可陈的策划案，冯薪朵想起高三那年呆在画室的感觉，举着画笔的手迟迟无法下笔，内心杂乱无章，大脑却比纸还白。
后来她放下了画笔，知道自己到底不是这块料，赶着末班车去补文化课，最后成绩平平的靠进一所大学，周围的同学要么浑浑噩噩，要么天真无知。毕业后冯薪朵找了很久的工作，不是没兴趣就是不合适，挑挑拣拣，生活留给她的时间已经不多时，NT集团的分公司收下了她，一切从底层干起。
冯薪朵知道自己虽然不是绘画的天才，但多少有点天赋，可惜这种天赋并不适用于社会生存。她能走进NT大厦，坐在总部的办公室，中间得到了很多人的帮忙，其中，就有简勋。
可现在，他是别人的未婚夫。
冯薪朵揉了揉太阳穴，尽量不再去回想那些过往，眼下完成陆婷交代的策划案才是当务之急。
离下班还有半个小时，冯薪朵整理好文件夹来到总经理办公室前，深吸一口气，敲响了办公室的门。
“进来。”
凌厉的女声丝毫没有要下班的松懈。冯薪朵走进去，见她正低着头仔细翻看着文件，鼓起勇气把策划案递了上去。
“陆总，这是您要的策划案。”
“坐吧。”
陆婷接过文件夹，让冯薪朵坐办公桌对面等她。现在公司面对的对手已经由沃德集团一家，迅速演变成由沃德带头的一派中小企业联合，倘若不马上拿出第一批销售方案，情势会越来越不利。
陆婷看的很认真，表情却越来越凝重。冯薪朵有预感，她的案子会被毙掉，倒不是她多会分析一个人的的微表情，而是她自己心知这个案子是在什么心情下做出来的，如果不是陆婷催促以她对自己的要求也不会拿出这种案子。
“这个方案里的所有活动卖点，都是去年，甚至前年做过的。”陆婷泄气的把文件夹扔到冯薪朵面前，打量她的眼神多了几分质疑。
“我一向不把简历当作判断人才的标准，但你现在拿出的东西还不如你简历上的水平。放弃一个得天独厚的高材生选择你，难道我这么快就被打脸了？”
“对不起，陆总。”关于犯错的原因，冯薪朵从来不说，一是知道这种情况下辩解无济于事，二是..总不能说因为您未婚夫的出现影响了我的心情，所以没发挥好吧。
“你不会对不起我的，因为这种垃圾案子我根本不会采纳，你只会对不起你自己。”陆婷看了眼时间，发出最后通牒，“最晚明天中午，把一份能用的案子交上来，否则明天下班之前，我不想看到，你继续坐在娜娜对面那张办公桌，这里的每一个位置，都必须留给有用的人。”
陆婷眼神里的威慑比犀利的言辞还让她如坐针毡，果然总部的工作强度不是她能想象得到的。
“好的，陆总，那我出去继续做。”
冯薪朵态度恭敬地收回毙掉的案子，出去了。
陆婷目送冯薪朵受挫的背影，心里盘算着，虽然完全否定了她来总部工作第一天交出的策划案，却对她不卑不亢的态度颇有好感，人最该怕的不是失败，而是输不起。
走出陆总的办公室，冯薪朵没有马上回自己的办公位，备受打击的她去了洗手间。
关上门，放下马桶盖，坐在上面的冯薪朵突然感觉耳鸣阵阵，脑中充斥着陆婷苛刻的指责，简勋不解的责备。
“冯薪朵，你想干什么？”
久别重逢等来的不是关心的问候，而是冷漠的质问，简勋冷峻的眉峰蹙起，似乎遇到了难题。
“我..”她一下不知从何说起，只是当时收到上司的推荐，就过来面试了，至于面试的部门经理是何等人物，她根本没想深了解。倒还真想了会不会遇到简勋，也只是一闪而过，不敢深思。
简勋叹了口气，意识到自己态度有些过于无情后，试着委婉的劝诫冯薪朵。
“好吧，也许你是服从公司的人事安排来的，但有些话我必须说在前面。朵朵，”他举起自己的左手，将中指的戒指展示给她看，“我已经订婚了。我们之前的一切，都过去了。”
简勋的戒指如同他的名字一样，简单却明晃晃地刺眼。失神的冯薪朵茫然地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他们已经是过去时，可她也忘不了，失恋时一夜夜被酒精烧灼的痛苦。
简勋见她不说话，语气柔和下来，为她想好了打算。
“朵朵，你不了解这里，这的竞争压力，即使下面分公司加起来也未必赶得上。你的性格不适合留在这儿，尤其是销售部，尤其是，做陆婷的手下。你不了解她，陆婷工作起来六亲不认，更别说，如果她知道我们以前的事，不要说在NT，以后在这个行业你都没有容身之处了。”
冯薪朵知道他不是在危言耸听，像她这种无依无靠又没有超强工作能力的小角色，没了一份薪资优渥的工作就等于要了她半条命，剩下的都不用人家做什么，生活就会迫不及待的来把她压垮。
她仰起头，用那双曾被他视为挚爱的深情眼眸，期许的看着他，明知是奢望仍不可自拔，非要发问。
“如果她知道了，要把我赶尽杀绝，你会怎么做？”
他应该什么都不会做。
冯薪朵长吐一口气，第一次感到如此纠结，而且还有一件迫在眉睫的事需要她赶紧解决，否则她连纠结的资格都没有了。
她抽出文件夹里的A4纸，看着上面屎一样的内容，干脆利落地撕个粉碎，扔进马桶，一冲干净。
管它什么订婚结婚的，现在跟她都没关系，要死也得等她过了这关再说。
回到办公区后，冯薪朵扎起头发，带好眼镜，甚至戴上了耳塞，屏蔽一切外界的打扰，眼睛始终看着屏幕。她把所有能想到的点子都列出来，一一筛选，从头开始构思。
冯薪朵深知自己，除了画画，其实没有其他突出的才能，能走到现在这步，都是死磕出来的。简勋说过，自己不努力的人，别人即使想帮也无从下手。
“啧，”冯薪朵撇撇嘴，对自己走神儿感到不满，“不许想他！”
当她埋头苦干了一阵子陷入困顿时，站起来想伸个懒腰放松一下，却发现办公区已经人走楼空了。她看了下时间，竟然都十点多了，难怪肚子一直叫。
冯薪朵摘下耳塞，去茶水间泡了碗面，迅速吃了几口，又冲了杯咖啡，回来继续战斗。
“早就跟他们说过，线上不能搁置，现在让人家趁虚而入，简直是门户大开让敌人肆意掠夺。”一清早刚进电梯，陆婷就喋喋不休地数落高层的策略失误，搞得他们现在这么被动，开始吃老本。
“娜娜，今天早会不开了，给大家点杯咖啡，随便点，我请客。”
“呃呃，大哥，那我想要块冰激淋蛋糕！”一听有免费加餐，娜娜又忍不住爱吃甜食的小馋嘴了。
陆婷抬手戳了下娜娜光亮的额头，凶巴巴的提醒她，“大早上吃这些吃这些又凉又甜的东西，小心胖成张叉叉，嫁不出去可别怨我啊。冰激淋自费，慕斯我请。”
看着一脸得意的陆婷坏笑着走出电梯，娜娜气呼呼的鼓起了脸，很快又放弃了，谁叫她是大哥呢。
走近办公室，迅速浏览过日程表后，还不等她电话召唤，冯薪朵已经往她这走了。她没锁门，招呼冯薪朵直接进来。
“陆总早，这是我的策划案。”
陆婷接过文件夹，没让她坐下。心想昨天留给她的时间是一上午，现在这么早就拿出一个方案来，要么是抄的，要么是临时拼凑的，哪个都没法让她留在这了。
带着疑虑看下去的陆婷，眉心逐渐舒展，瞳孔不由放大，甚至把前面略过的部分倒回来又看一遍，手习惯地敲了敲桌子，抬头正要夸她。却发现站在办公桌前的冯薪朵脸色发白，身体开始摇摇欲坠了。
她放下文件赶紧过去扶，有了支撑的冯薪朵身子一软就栽倒她怀里了。
“你这怎么了？是不是有什么急性病，我帮你叫救护车。”
“我没事，血压低了有点头晕…”
冯薪朵睁开眼，看到她布满血丝的大眼睛，陆婷心里一惊，摸了摸她的额头，确认下有没有发烧之类的症状。
“你昨晚熬到几点，眼睛红成这样！”
“五..六点多吧，弄完的时候天已经亮了，我就在办公桌上趴了一会儿，上班前简单洗漱了下。”
“所以你是又熬通宵，又没吃饭，真是的。”
听陆婷的语气似乎很不耐烦，冯薪朵硬撑着想自己站着，却被她搂紧。
“别乱动，一会又该晕倒了，你先在这屋沙发上躺一会儿，我给你拿点吃的。要是还不舒服的话， 我就派人送你去医院，好吗。”
冯薪朵迷迷糊糊的顺从陆婷的话在沙发上躺好，就听见一阵急匆匆的高跟鞋声出去了，没一会儿又回来了。
“正好娜娜多点了份蛋糕，来，还有饼干，果汁，多少吃点。”陆婷扶起她，把吃的递过来。
冯薪朵接过餐盘，感动油然而生，她没想到陆婷待人这么体贴，想想自己对她多少也有点偏见，都是该死的自尊心作祟。
“谢谢陆总。”
“客气什么，以后你就是真正的自己人了。你这个通宵不白熬，策划案很不错，虽然没那么多新奇古怪的点子，但实用性很高，马上落实应该很快见效。”
陆婷激动又欣慰地揽住了冯薪朵的肩，突如其来的亲密差点让冯薪朵把手里的杯子弄撒了。
“吃完就在这睡一会儿，等你醒了，还几个问题要跟你讨论。睡吧，我这沙发比床还舒服呢。”
头仍有些浑噩的冯薪朵也没精力思考了，喝了半杯果汁，和三分之一的蛋糕就沉甸甸的躺下睡去了。
她实在太累了，眼睛一闭上都是表格，数据在晃动，没过一会儿不知从哪又冒出来许多大妈，开始哄抢一空，黑压压乱糟糟，买卖双方不停的吵吵吵，说话声音越来越大。
“..中午不用过来了，你自己吃点清淡的..没办法，恶战才刚开始，我方将士都倒下一个了..应该没什么大碍，看她那小身板估计平时身体也不好..我身体好的很，想当年苦战三天三夜不休眠一直是咱们公司的纪录啊…好啦，我知道啦，真是的，比我妈还啰嗦，以后嫁给你，等于多个妈，吓人..”
冯薪朵的睫毛颤了颤，估计电话要讲完了才睁开眼，身上不知何时多了一件给她盖着的长外套。
既然醒了就坐起来吧，一直装睡偷听也不好。
“你醒了，”陆婷从办公桌走过来，把从冯薪朵身上掉下的外套拿起，挂起来，笑着对她说，“你这一觉可真美少睡，正好该吃午饭了，一起在这点吧。”
陆婷说着出去叫娜娜把她的外卖送进来了。
看着打开饭盒，一边给她夹菜，一边讨论策划案的陆婷，冯薪朵恍惚间感觉看到了简勋和自己在一起的时候。
那时，她在分公司也只是个普通销售，简勋的到来不仅为默默无闻的分公司带来了光明，更为她照亮了一方心田。
简勋这种外貌内在事业俱佳的男人，公司里爱慕他的女人那么多，冯薪朵从没想过简勋会对她动心。而且他们对彼此动心的时候都是在工作，简勋和陆婷对待工作一样的严苛，即使后来他们在一起的时候，简勋依然会对一点小错批评她一顿。可是在生活上又无微不至，甚至处处宠爱，这种工作时认真的要命，爱情里又无限包容的男人，谁能不爱呢？
所以冯薪朵爱了，义无反顾，失魂落魄。
如今，又来到了他爱的女人手下，被一无所知的她褒奖，照顾，赞不绝口。
不知是不是睡的太久，精神有些恍惚，冯薪朵忽然一阵心悸，感到深深的愧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