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死工资，拖不垮我

01

大学的时候网上流行过一段鸡汤：“女孩子如果不努力，等待你的只有买不尽的地摊货和逛不完的菜市场”。

我是觉得，地摊货可以不买，菜市场却可以逛逛。

摆脱办公室的空调和尾气洗刷的柏油马路，在嘈杂的市场里面转一圈，踩着不平整的水泥地路过各色摊位。看大叔熟练地把豆腐切出你想要的小方，看昏黄的灯光照着带土的胡萝卜和圆滚滚的西红柿，听着身边叫卖和讨价还价的声音此起彼伏。视觉上色彩斑斓，嗅觉上千奇百怪，这些感受糅杂成一股浓烈的生存气息扑到脸上，让我们这些读书读得半脚踏进理想世界里的呆子，偶尔也能落回现实世界里面来，踏实一点。

做饭的频率不高，光顾最多的地方，是水果摊和烤肉的门头。隔几天去买水果，听老板娘招呼一句“几天没见你了，今天回来的这么晚呀”，会高兴的回应说“是呀，要忙的太多”。偶尔买个鸡腿将就着解决晚饭，如果回去得太晚，老板会留个大小适中，皮焦肉嫩的给我。

跟他们家长里短的时候，才觉得上班时候的笑容原来是假的，提了一天的气都放松，就有了精神体味此刻的鲜活。

孤独惯了的人，向往这种烟火气。

02

最近在看知乎上的一个问题“如果不考虑薪水尊严面子，你最想从事什么工作？”

一个叫骆瑞生的答主说，最怀念自己做暑假工的日子，每天只要熨完主管给你的衣服，回家往床上一倒，什么也不用想。

这和我怀念在星巴克的日子异曲同工。如他所讲，劳力的工作，如果不是苟且于生活，的确比劳心的工作要轻松许多，更别提我们怀念的这份工作，都发生在无所谓未来的时候，原本就是最好的时光里面，最简单的事情。

今年年初从运营岗转到行政岗，决策变多，跑腿变少，眼见的工作量小了许多。很长的时间里我都不能适应，总觉得没有从早晨八点奔波到晚上八点，实在是对不起自己的薪水。天长日久，内心越发空洞烦躁。

实在郁闷到无心工作的时候，就偷偷跑去洗衣房里帮忙叠毛巾和浴袍。由着自己变成一台机器，把右边堆成小山的布草分门别类码到左边，在机器的噪声里和大哥大姐大声喊话，一个小时下来，心里无比的畅快，好像胸口开了窗，闷在里面的浊气都散了出去。

成年人的世界没有“容易”二字，也大多是因为劳心的事情太多。所以我总觉得人该留时间允许大脑什么也不想，手工，绘画，种地，唱歌，随便你去做什么。

所以旅行的时候常常一天只安排一个去处，奔波的少一点，把时间都用来放空，这算是我的回血技能。

03

这周自媒体平台上流传出了一篇题目叫《对不起，爸爸妈妈给不了你800w的学区房》的文章，阅读量分分钟10w＋，在知乎上也引起了不小的话题量。

对这篇文章的价值观评判先不说，我就想聊聊题目里800w这个数字。

大概去年吧，标题党起题目用的数字还都是类似于“一年之内月薪2k到2w，他们是怎么做到的”（不用打开也知道，基本上都是靠学英语做到的）。

到了最近，要冲10w＋的文章标题已经要用到百万级以上的数字了。

从财务岗位辞职，专做自媒体，靠投稿出书，月薪突破10w的姑娘。

大学只学会了一样东西，却有底气拒绝年薪500w的工作的PPT学院院长。

还有前面说的，买不起800w学区房，但是能承担得了100w旅游经费的80后父母。

感觉世界变成赌场，每只猪都在赌自己是不是站在风口上。这种时候再问“你热爱什么”这种问题就变得愚蠢至极，毕竟每个人都把“我热爱钱，我只做挣钱的事情”写在脸上。

呆在传统行业的人，看现在的网络就像是在看另一个世界。这个世界里面，每个人身边都有几个身价过亿的95后朋友，大家都在找收入破百万甚至千万的诀窍，幸存者偏差扩大成普世现象，文案只要写成“我就是靠＊＊实现月薪十万人生逆袭”，立刻会有人挤破头要交钱讨教。

是谁说过成功不可复制，可惜疯狂的时代没有人听讲。

女孩子们每天脚踩Christian Louboutin红底鞋，身穿Dolce&Gabbana一步裙，画着YSL的大红唇，提着Louis Vuitton的邮差包，在职场上雷厉风行叱咤风云，工作了两三年就存够了fuck up money，失恋了就去欧洲疯狂shopping或者到新马泰敷着面膜哭泣。

她们都有催着她们嫁人的亲戚，怀疑她们被包养的朋友，都在和懂得送她小羊皮的男朋友，谈着独立又高级的恋爱。

她们年轻、美貌、富有，而你做不到这些，是因为你价值观有问题。

网络展现给我的数字和态度如此的激进，催发着我的每一个毛孔去争去抢去秀。在这样的环境里面浸淫的时间够多，直接导致我对现实的判断失衡。

今天吃过午饭，在厕所洗手的时候我盯着镜子在想，我的总监们在这个行业里面熬了十年，经历了这么多风雨和历练，年薪居然还拿不到20w？这个数字太小了，我是不是该离开这个行业。

我花了二十年建立起来的热爱，一年的网络冲刷就能让我自我怀疑。差点以为我拿着远远不能过万的工资在这里现世静好，是自己的无能伪装出来的骗局。

吸毒会抬高人的兴奋阈值，浮躁的文章不过精神鸦片。

04

和800w那篇文章前后脚，自媒体大牛周冲对我们这些俗人隔空喊话，“你的死工资，正在拖垮你”，房价疯涨之后你买不起，不怪通货膨胀，怪你没有早早扎进新媒体和互联网行业，没有创业融资到B轮。

风口上飞起来的猪最歹毒的一点就是，洋洋得意地跟其他没冲进风口的猪说，“你们看，我飞起来，是因为我选择了风口，而你们最终变成火腿，只怪你太过求稳，这与猪本身的命运无关”。

大家都哭的时候，要允许有人不哭。大家都抢的时候，要允许有人不抢。人工智能气势汹汹当然令人害怕，但那也不代表每个人都要现在就冲进AI唯一理解不了的表演领域。命运的洪流涌来的时候，个体只有被裹挟一个选择，总要有人成功没错，那个人可以是你，但也总要有人做观众和炮灰，那并不是他们活该的结局。

说过一万遍的事情，我再说一次，得了便宜的人，不要卖乖。

《夏洛特的网》里面威尔伯没被做成熏肉火腿，是因为它生在一个不差这一根火腿的家庭，因为它出生的样子还算干净可爱，因为它所在的小镇有那样千奇百怪的比赛，因为它遇见了一只有文化的蜘蛛。

因为它是一个童话的主角，它活了下来，但它也不会去对其他十个早就变成熏肉火腿的兄弟姐妹说，嘿，我早就劝你，你要做一只有杠杆的猪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