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挖藕

2023-09-07  本文已影响0人  林建明

从镇上回来,经过黄家桥,也必经过那片夏日里盛开着灿灿荷花的田园。斜目瞄去,圆圆的叶子焦了,圆润的杆子黑了,连那一田清清亮亮的水也枯了。

枯水中,种荷人身着齐胸的橡胶服,伏在水中。他不是在摸鱼而是在“挖”藕,挥动胳膊的身后就漂浮着一大溜沾带着黑泥的藕,像一堆堆柴禾。田边,种荷女人用草把清洗着藕节,一根根毫无残破的藕,白白的略带点微黄,在秋风中闪着秋阳的光泽。

我忽然就想起挖藕。

老家是圩区,荷大都长在野外的池塘里。那些冬天挖藕人遗留下的藕节,也没人去打理,施肥,甚至去张望一眼。但春天一到便一节节独自苏醒,悄悄地发芽,努力向上,伸出了水面。它们似乎是从天上掉下来的一样,占据野塘一隅,面积或大或小,荷叶或少或多,不会有“接天莲叶无穷碧,映日荷花别样红”那样的气势。荷静立于蓝天晴空之下,净化了一池清水,间或有野鸭戏游其中,鸳鸯交耳于叶下,更有红鲤青鲫静停于荷花旁,似是品闻陶醉于荷花的幽香中,那种静态之美让人一辈子也忘却不了。

野荷像能感知大自然的温暖一样,生长的方向不会朝水深的地方延伸,蔓延,所以一般不会是满塘的:它们安扎在浅滩上,塘埂边,有的还会长到岸边的茅草丛中,稀稀落落,像一幅布局美观的行书作品,点缀着池塘。

野生的荷,叶盘大而圆,杆子粗长且多毛刺,你如果下水碰上它也许会拉破你的胳膊或腿上的皮。当种植的荷花被游人宠爱时,野生的荷花,花蕾还在孕育之中,像个未曾发育好的小女孩,也就没有人去在意它了。

其实即使野生的荷花开了也不是很多的,倒是那出污泥而不染的野藕很得爱美食的人的喜欢。野生的藕像上了年纪的老人的手臂,细且糙,颜色暗淡,不过它的淀粉含量高。在我们老家,一盘野藕上面放上五花肉蒸的粉蒸肉,会牵引起好多人童年的记忆,甚至为其流出口水,粉蒸肉下面垫的熟透的藕暗红色,油渗在上面油光发亮,一口下去软软糯糯的会拉出好多细细白白的丝来,那种又油又糯而不腻的味道盖过了上面的肉的味道。

小时候这道菜一般是办喜事所必备的大菜,要么过年的时候难得吃上一顿。所以一般这道菜一上桌人们都会拔开上面的肉,抢挟下面的藕吃,种植的藕无论如何是吃不出这种味道和感觉的。

我曾经跟隔壁的堂兄腊壳去挖过一次藕,那年我十七岁。挖藕得等到冬天,等池塘里的水被时光沥干,还要等有阳光的日子里。

腊壳比我大一岁,头发和我一样,很满,很乌。怎么都喊他腊壳呢?或许是他出世的时候没什么头发,让大人们产生了误会吧?但我们都一样的精瘦,“吃米头子,养活猴子”大概是我那时候的写照。

肩上扛着一把锹,锹把子钩着一个小竹篮子,晃悠悠地,七转八转走了四里多路,来到了保成圩。隔河就是普济圩农场,能看见大片割完了稻的田野,稻杈仍是一片黄色。在一个约有四,五亩大小的浅塘边,我们停止了脚步。

塘不深,极少的洼处还有点积水,整个池塘像被人翻了个身的矿,高高低低的泥上印有铁锹光滑的印迹。腊壳兴奋的下塘了,东瞅瞅西瞅瞅,像个行家里手。我却有点心凉,不知道在什么地方下锹,腊壳说,得找有枯叶杆子的地方下手。我举目四望,只有黑黝黝的泥,哪里有枯叶杆子?累了一个上午,我只是在靠埂边挖了两斤藕僵子(别人挖剩下的),人,累得半死。

晚上,母亲将我挖的“藕”切成丝,放上葱叶,炒出来的藕丝也算是一盆好菜了,当然是没钱买肉的。

后来外出了,在上海吃过不少的藕,要么凉拌,要么桂花藕片,也有塞上糯米肉沫蒸的。大多是冷盘,甜的多。还有次在古镇朱家角看到在锅中冒着热气,穿透着醇香的整节的藕,颜色暗红,看着都能解馋。买了一节回去,切成薄片仍旧摆成整节的模样。提起筷子夹起一片细细品尝,感觉除了味甜外,还有点像咬了萝卜似的有点脆。嚼着品着便想起了家乡的野藕,想起了那诱人的藕垫的粉蒸肉,想起了家的味道。

有年国庆回家的时候,妻子买了肉,说做次粉蒸肉吃吃。我问用什么垫笼子?她回答说用马铃薯吧,还能用什么。我说等两天再做吧。

第二天我去老洲菜场,转了几圈,摊位,地摊上,我的眼睛都没停止扫描,但也没找到想买的东西。第三天再去的时候,那个卖藕的女人问我,老板,我都看到你转了两天了,买点藕吧?又白又粗又嫩的。我不好意思的问她,有野藕吗?她显出不屑的神色,都什么年代了,还有谁去花那么大力气去挖那玩意?再说现在人工工资多大?一天挖几斤藕要卖多少钱一斤?呛得我哑口无言。是啊,我挖过藕的,野藕一般都在五,六十公分的泥下,有谁愿意挥锹流汗去挖藕呢?随便做做小工也比去挖藕都挣的多,挣的快。

我只好买了点马铃薯。

眼下冬至就快要到了,回家还能吃上一盘野藕粉蒸肉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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