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物论（一） 天籁之音

子綦先生是庄子的好朋友，因为住在城市的南边，人们称他为南郭子綦。一日，子綦先生靠着桌子坐着，抬头向天，双眼微闭，缓缓的吐纳气息，神情淡漠，好象忘记了一切。

弟子颜成子游恰好站立在一旁侍候，看到子綦的样子，大吃一惊，说：“夫子，你怎么啦？身体好像干枯的木头，神色好像被浇灭的死灰。您今天坐在桌旁的神情，与往日完全不一样啊！”

“你问得好！”子綦说：“你知道吗？我刚才忘记了自己。”

颜成子游一脸疑惑，心里嘀咕，你忘了自己，现在跟我说话的人是谁呢？

子綦见子游疑惑的样子，并没有过多解释，反而问：“你听说过人籁，一定不曾听说过地籁。听说过地籁，一定不曾听说过天籁。”

子游说：“弟子孤陋寡闻，还请夫子为弟子详细说说。”

子綦说：“大地的气息，叫做风。这风啊，不发作则罢了，一发作的话，万物的孔窃都会号叫起来。你难道没有听过狂风呼啸的声音吗？狂风大作的时候，树木枝条强烈的摆动起来，那高大的树木，有的几十个人都围不过来，因于树龄太大，树干都中空了，形成大大小小的窃穴。这些窃穴形状各异，有的像鼻子，有的像嘴巴，有的像耳朵，有的像瓶罐，有的像瓦盆，有的像石臼，有的像洼地，有的像深池。当风穿过孔窃的时候，发出各种各样的声音，有的像流水潺潺，有的像羽箭离弦；有的像人在怒骂，有的像人在呼吸；有的像人在呐喊，有的像人在哭泣；有的像人在呻呤，有的像人在哀叹。前面的呜呜的唱着，后面的呼呼的和着。小风则小和，大风则大和。狂风之后，所有的孔窃都没有声音了，但你看，那些树木枝条还在微微的摇曳呢！”

子游若有所悟，说：“地籁是众多孔窃发出的声音，人籁是人吹萧管发出的声音，但是天籁是谁发出的声音呢？”

子綦说：“风吹过各种各样形状的孔窃，发出的声音各自不同，但都是孔窃自己发声的。一切都是自己造成的，使他们发声的还有谁呢？”

子游迷糊了，“老师，地籁不是风吹孔窃的声音吗？人籁不是人吹孔窃的声音吗？您说天籁是自己发声的，孔窃难道能够自己发声吗？它不需要风吗？请老师讲讲其中的道理。”

好一会儿，子綦没有回答，子游欲再问，发现子綦先生斜靠在桌子上，已经睡着了。

唉，这老先生，才几点啊，又神游了。子游没奈何，轻轻的扶着子綦先生躺在榻上，取来一张薄被盖在他身上，轻手轻脚的退了出去。

这时候，院子外面突然传来踢踢它它熟悉的木屐声，是庄先生来了，子游心头一喜，忙向门口迎去。果然，院门被推开了，庄子手提着一篮鲜桃，走了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