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调独弹风行侠影录武侠江湖

【武侠】风行侠影录(47)

2018-07-28  本文已影响88人  冀秋棠

第二十六章 天涯箫曲(下)

林甫煌看他身形瘦削,一件披风在风中轻扬,醉眼中看着与陈子云竟有八分相像,他放缓脚步,一步步靠近,生怕惊动了他。走到附近,停住脚步,只听他吹完一遍,又是一遍,一曲哀过一曲,林甫煌听到痛处,不禁“啊”地叹了一口气。

那人听到他的声音,箫声骤然停下,回过头来,冷眼朝他一瞧,眉目清秀,却原来是述律燕。林甫煌看她身形瘦削,似乎长高了一些,面庞也不如先前圆润,虽说更添秀气,但少了当初略有些婴儿肥的双颊,再也看不出当初的那份稚气了。

林甫煌听她箫声呜咽,神情哀戚,知她这段时间心中定不好过,不知怎么忽生一股怜惜之情,柔声道:“你也来了。”心想:“她已吹得这样好了,定是常常练习。”

述律燕看到他,初时似乎颇为意外,转瞬恢复平静,道:“你我之间,没什么好说的,我现在没有心情杀你,你离开吧!”

林甫煌道:“子云兄泉下有知,一定不希望看到你这样。”

述律燕道:“我自己的事,你婆婆妈妈想干什么?你杀了他,现在又来假惺惺地发什么慈悲,你们中原人,都像你一样虚伪吗?”她话一出口,忽然想起陈子云也是中原人,这句话却是连他也骂了,不禁话一停,心想:“他死了,已经不是中原人了。”眼眶竟红了。

林甫煌见她突然又要流泪,这般冷风,如何消受,道:“你别生气,我走……”他回头又看了一眼,道:“对了,上次答应你的事,你若还想不通,到时出了契丹边境,你来找我就好。”林甫煌转身要离开,看看地上,来时的脚印竟被风吹的几乎不可辨认了,他大概辨认方向,回去找马。

述律燕见他走远,回过头来,怔怔望着远处茫茫的山峰,暗自落泪,才出神不久,只觉肩上一动,述律燕一惊,头也不回,翻掌击出。原来她小时候听人说过,草原上的狼会将前爪搭在人的肩膀上,等你一回头,一口咬住你的喉咙!述律燕不知真假,忽然被一搭,不禁毛骨悚然,快掌击出。

却见来人避过这掌,轻轻按住她的肩膀,道:“小心,藏好!”述律燕这才看清,竟是去而复返的林甫煌,述律燕见他竟这般无礼,心中大怒,一拳狠狠击出。这拳打的毫无章法,林甫煌轻轻避过,迅指连环,点了她的几处穴道,怕她叫喊,又点了她的哑穴。

林甫煌见她瞪着眼睛怒视着自己,不知是怒自己偷袭她,还是自己内力竟未消失,时间紧迫,也来不及辩解,忙将她按到山头另一侧。刚藏好,听得山下吆喝声起,一人道:“师兄,找了一圈,不见有人,也不见脚印啊!要不再去山后看一看?”

一人道:“这就奇怪了,难道真是天意,平秋师弟的马刚摔折了腿,就有这天降的骏马在此,众师兄弟,上天保佑,咱们一定能除掉这个叛贼。”
又一人道:“是啊,师兄说得对,肯定是天赐良马,咱们还是快赶路吧,不知还有多远,最好在正午之前赶到。”

方才那人又道:“我再说一次,一旦进了行营,人人都要做好随时牺牲的打算,有想不通的,现在回去还来得及。”

只听一个雄浑声音道:“不杀了那个叛徒,我等难消这口气,况且使相有令,绝不能让他活着出了契丹。”

“好!那就走吧!”

林甫煌听得马蹄声渐远,看着述律燕,道:“他们不是契丹人,我看来者不善,先避一避。”说着解开了她的穴道,述律燕也不大声叫嚷,狠狠瞪了他一眼,道:“好啊,原来你不会武功都是假的,我这就回去告诉大王。”

林甫煌跨上一步,拦住她去路,道:“我修习多半年,这才练回来,我知道你恨我,但我到底有没有恃武欺负你,你心里最清楚。”

述律燕心中不耐烦,道:“闪开!”挥拳便打,林甫煌知她心中有怨,一直无处发泄,当下一面还击,一面故露破绽,引她重拳来打,初时述律燕掌法无心,林甫煌游刃有余,但后来她挥洒开来,竟是武功大进,若非林甫煌这半年突飞猛进,恐怕无论如何也不是她的对手了,当下不敢怠慢,见招拆招。述律燕久攻不下,又绕不开他,心中气急,忽然抽出鞭尾,急刺而来。林甫煌急伸手,拿住她的手腕,这一招就此停在两人中间,一动不动。

林甫煌正纳闷,只见述律燕怔怔不动,眼泪直往下流,林甫煌只道自己抓疼了她,慌忙一撒手,道:“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述律燕却不理他,兀自流泪,慢慢竟哭出声来,她越哭越大声,道:“我要是放你回去就好了,都是我……都是我……”原来她想起那天陈子云也是这样抓住她的左手,她怎么都不肯放他回去,若是当日让他随林甫煌回去,他也就不会死了。

林甫煌见她哭出声来,知她压抑已久,不是坏事,当下站在上风口,静静看着她。哪知她既悔又恨,哭得却是越来越悲伤,竟是一发不可收拾!林甫煌道:“别哭了,小心风号了脸。”这是契丹的俚语,意思大概就是流泪被冷风吹了,皮肤会裂开,灼痛非常。

述律燕哪里理他,自顾自地哭。林甫煌无奈站在旁边,越发觉得她其实就是个还没长大的孩子。心想:“她情窦初开,少女情怀,刚喜欢上一个人,却转瞬被杀,更不得不嫁给自己的舅舅,一下子失去爱的人和信任的人,这种打击对一个小姑娘还是太残酷了。”

他脱下斗篷,挡在上风口,任由她哭了一会儿,道:“你若再不回去,郡王派人来寻,看到咱两在一块儿,只怕王妃又要作文章了。”这句话一出,果然述律燕渐渐止住哭声,转身抓过斗篷甩到一旁,站起身来,朝着山下的马儿奔去。

幸好她的马放在山的这一侧,才没被那些人带走,林甫煌捡起斗篷,随她而来。述律燕回头朝他看了一眼,林甫煌道:“你放心,此地离行营不过四十来里,我走得回去。”述律燕哼了一声,道:“走不回去最好!”转身上马,望着北方而行。

林甫煌跟着地上马蹄,运起墨苍玄教他的法门,融合一盏雪教的要诀,初时在雪上还能留下脚印,行个百米就得停一下,后来得了诀窍,真是踏雪无痕,更觉身轻如燕,真气轮回,竟能奔出数里而不落地。到后来,马蹄印渐渐清晰,他竟然慢慢赶上来了,述律燕似乎骑得并不快,有几回他只要一提气似乎就能赶上了,但他不敢离得太近,只远远地跟随着印记,见她安全回了行营,这才转到往正中的军帐中来。

还未到帐中,就远远听见一阵呼喝声,一旁兵士见他回来,忙道:“先生可算回来了,快,大王正派人找你呢?”

林甫煌收拾妥当,往帐中去了,未进帐,就听得萧槿的声音道:“他们夺了先生的马,定是对先生不利!”

耶律阿保机道:“你们是真心来投诚?”

那七八人齐声道:“是!”

正说着,林甫煌进来,见耶律阿保机端坐正中,身旁几人,尽皆剽悍非常,又看看帐中之人,便是在山中遇到那七八人,依稀便有那日罗绍威手下的儒生,萧槿道:“先生,他们是不是夺了你的马?”

“不是,我骑着马出去,刚走了不远,往一片林中赏玩,回来那马儿却不见了,找了好一会儿,也没找到,这才回来晚了,怎么?诸位遇到了。”

一人道:“嗯,我们半途遇到此马,顺路将它带回,果然便是军中的,还未请教?”

耶律阿保机道:“先生回来的正好,这些人是前来投诚的儒生,你们先见过林先生。”

林甫煌忙道:“不敢,在下林甫煌。”

众人眼神一交汇,齐声道:“见过先生。”

林甫煌料他们是魏州人,那么口中的恶徒,多半便是自己了,当下道:“大王求贤若渴,诸位远道而来,足见诚心,但执学授教,需得先考较一番,不知诸位意下如何?”

一人道:“如此说来,便是先生要考较了。”

林甫煌道:“我跻身此列,当避免嫌疑,这样吧,这位大师对儒学亦略有所知,请他考较一番,想诸位家学深厚,当不致为难吧?”说着,看了看一盏雪。

一人道:“若是儒学见解,自是不难,但若是释家典籍,吾等未尝涉猎。”

一盏雪缓缓走下,冲林甫煌看了一眼,道:“放心,贫僧不会为难。”说罢,命人准备笔墨纸砚,道:“林先生,公正起见,你也一同作答如何?”

“好!”

却见一盏雪正襟危坐,下笔如风,倏忽之间,已写成了九张试卷,站起身来,道:“贫僧所知有限,如此题目,料想半个时辰足矣。”说着命人分发下去。

众人一见试卷,顿时傻眼,隐约记得便是书、乐两经中的文章,但是幽深晦涩,平常儒生向来不去深究,再看下面一题,乃是术数变化,合易理八卦,推演星辰日晷,不禁冷汗直流。

半个时辰眨眼过去,一盏雪收起试卷,翻看片刻,道:“只有两位合格,一位是林先生,另一位,敢问这是?”

只见一年轻儒生上前道:“是在下的,晚辈蓟州韩知远。”

一盏雪向大王看了一眼,见耶律阿保机点点头,当下道:“来人,带韩先生下去休息。”又面向众人道:“今日天色已晚,明日一早便请回吧!”

众人初时信心满满,想着各种舍生取义的方式,不想第一关文试,就被一个其貌不扬的僧人为难住了,不禁脸上羞愤,虽是心有不甘,也不好公然发作,只好称是。

一盏雪亲自送他们到了一处营帐,道:“大王早知你们用意,念你们远道而来,这才以礼相待,诸位,听贫僧一言,好自回去吧,中原之事,终归是中原解决的好。”说完转身离开了。帐中众人听他这么一说,只道对方早已看出自己,不由得唉声叹气,只怪没挑几个学识好的来。这番出师不利,只说作罢,又一想,唯一留下来的姓韩的儒生,也是路上碰到的,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只是摇头,第二日天一亮,一盏雪早已侯在外边,众人相视一看,只得灰溜溜地走了。

述律燕知道又来了一名儒生,回忆起那日山头的话语,认为多半是来除掉林甫煌这个叛徒,那自己便有可乘之机。有时便往学帐中跑,听他们讲学,这天,林甫煌说到二子同舟的典故,看着座中的述律燕,不禁想到陈子云也算是替自己而死,只觉愧疚。


涉雪穿林归途近.JPG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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