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彩记忆】门卫大叔的恋花情节

真正爱花的人，不是只知道花的名字，了解花的艳丽，而是明白花的喜怒哀乐，把她当做自己的朋友，亲人和孩子。

研修室的花花草草

01

第一眼看见他，你很难把朴实的他和艳丽的花联系起来。我自认为是爱花的人，哪里有花儿的绚丽和芬芳，便有一双痴醉的眼睛在花间停留；也自诩对生活充满了无限的热爱和遐想，不管四季如何更迭，心中总有一片盎然的春天。但当我遇见刘叔，才发现我对花、对生活的爱是如此苍白、无味，一点也不如他的爱来的真切、纯粹。

抬头不见低头见，上军校的时候，进出校园总是要看门卫的脸色，偶尔还会和蛮不讲理的顶撞一番，因此对他们没有太多好感。

也许是在学校时间长了，混了个脸熟；也许是斗争经验丰富了，开始变力取为智斗；或者为了更加长远的利益，和门卫的冲突在潜移默化中趋于缓和了。总之，现在进出校门，再也不用看那些讨债主似的脸了，我一句“师傅你好”，他一句“又出去啊”，虽然掺杂着微笑的语言有些生硬，但却毫不做作。如此相安，也好。

认识刘叔算是一种缘分，各种纷繁复杂的主客观条件如今已难以捋清，而我也只能把这种缘分归于爱花之人身上所具有的对生活、对人、对事的豁达和热情。

02

那是一个初晴的早晨，太阳刚抬起头还没有来得及释放体内的热量，地上尚有未干的水迹，斑斑点点的倒映着两旁的梧桐。

即使是周末，只要不是中午，北门也很少有人，这倒省了门卫们反复开门的折腾，而我则像一个不速之客，门卫的眼神似乎远远的就能把我喝退。 

在北门，没有眼熟我的，于是我放慢了脚步，心里盘算着怎么应对接下来的纠葛。果然不出所料，一个胖的有些不可思议的门卫大叔拦着我问我去哪儿，我顺口说了句“公差”，当然我没有骗他，只是我受伤的脚不便行走，于是就踉踉跄跄的先过来了。不知是有些怜悯我的伤病还是被我的沉着镇住，胖大叔竟然网开一面，背着手转身走了，任由我在这里逗留，当然我知道，我肯定是镇不住他的，身材在那里摆着，况且我身体状况还处于劣势。

这个季节的阳光还不是很刺眼，等到南京的“梅开二度”过后，应该就是真正的夏天了。我来到树荫下，静静的等着我的小伙伴们，从来没有这样安静的在北门逗留过，好奇心就像湖面上激起的涟漪开始泛滥。

首先映入我眼帘的就是新的门诊大楼，想想以前在老的门诊部受过的非正常待遇，心里对这栋七层高楼倒充满了希望。接着就看到了门卫大叔的岗亭，在这样的季节坐在里面肯定会被蒸出病来，想到这里，我竟然幸灾乐祸的笑了。

我的眼神在弥漫着晨雾的空气中迷离，也许是对花的第六感发作，竟然让我在岗亭北边那个不起眼的角落里给眼睛找到了归宿。

03

这里大大小小摆了将近20盆花，有我认识的吊兰，葱兰，仙人掌，水仙花，滴水观音，芦荟和开着粉红色小花的四季海棠。连那边阳台上也错落着几盆太阳花，白的、黄的、红的、紫的，在太阳的照射下，异常耀眼。还有我不认识的两盆花，之前见过的，但一下子想不起名字。

正在我翻腾脑海中的记忆时，一个个儿不高，脸瘦瘦的，皮肤有些黝黑的门卫大叔朝这边走来，我潜意识里以为他是赶我走的。为了不被他催促，我索性站起来，但眼神依然在那些花盆间来回飘转。

“小伙子，知道这些是什么花吗？”。

我回过神来，看到那个门卫大叔微笑着看我，似乎正在期待我的答案，又仿佛不需要我的答案。我当然要卖弄一番了，于是把我知道的花一一说了一遍，自豪的样子无以言表。

“那你知道这些花怎么种植吗？”

看他继续发问，脸上依旧挂满了微笑，我心里渗得慌，总觉得这笑不怀好意。出于礼貌，我还是解释了吊兰、葱兰的养殖方法，其他不太清楚花我也凭着感觉说了一下，想着这个门卫最多也是半路出家，玩不转我的，我也可以趁机装一回大神。

他一直没有打断我的话，在此期间，他已经拿起了小铲子倒腾那些参差错落的瓦罐了，动作之娴熟，力量之恰到好处让我有些吃惊。本以为我可以好好的在他面前威武一下，可他的这种冷处理让我心里七上八下，一点也没有那种感觉。难道，军校里也有如《天龙八部》的扫地僧那样的人物。

04

正当我迟疑间，他回过头对我说：“小伙子，这个芦荟喜欢生长在排水性能良好，不易板结的疏松土质中……”、“四季海棠根系发达，每年都要换盆，加入肥沃疏松的腐叶土……”。之后还有好几种花，我都记不清了，因为我完全沉醉在他滔滔不绝的语言里，融入了他如数家珍的那种感情里。

从他的眼睛里，我看到了他内心的最深处。那种沉淀在心里的对花的热爱早已经升华为对生活、对人、对事的细心、耐心和宽容心。而我，则像一个初出茅庐的小孩，光着屁股在大街上快乐着自己的快乐，岂曾想过这个世界上还有真正的快乐王国；又何时想过离那里还隔着好几座山，横亘着好几条河。

听着他朴实的语言，看着他淡然的表情，我顿时觉得有些惭愧。

原来真正的爱花人不是把快乐写在脸上，而是把感情沉淀在心里。因此，他说出的话才有了花的味道，待人接物有了花的品质，面对困难和挫折才有了花的坚韧，生活才有了花的绚烂。

“小伙子，这里的花你看上哪个就拿走吧，养了这么多都快没处放了”，他仍然是那一脸的微笑，不过这次很亲切。

他哪里是嫌没处放啊，爱花之人从不会嫌弃花占地方的，他是想让我明白：真正爱花的人，不是只知道花的名字，了解花的艳丽，而是明白花的喜怒哀乐，把她当做自己的朋友、亲人、孩子。

正在踟蹰的时候，我的小伙伴们来了，我和大叔告了别，并约定第二天上午过来找他，临走前知道大叔姓刘。此刻我的心里像打翻了五味瓶似的，该喜又不知喜从何来，该忧更不知因何而起。

05

第二天一早，我就蹬着我的“捷安特”来到了北门，刘叔远远看我过来，就站在那里等了，脸上的微笑比昨日更加灿烂，也许是阳光照在了他的脸上，又或者是因为我真的如约前来。

考虑到我学习室桌子的面积，以及在脏乱差情况下所能剩余的空地儿，在他的建议下，我选了一株芦荟，一盆宝石花，并向刘叔询问了种植方法，刘叔并不嫌我烦，所有他所知道的都倾囊相授。

后来得知，刘叔小时候就父母双亡，在人生最低谷的时候，老师送了他几盆花，让刘叔帮着养，有了花和老师的陪伴，自那以后刘叔就不再是孤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