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张的变化

【郑重声明，本文原创，文责自负。】

本文参与书香澜梦第97期“容”专题活动。

老张并不老，实际还不到知天命的年纪，但他的容貌告诉人们，他已经上了岁数。他和只比他小三岁的妻子一起上街时总会被人们误认为老牛吃了嫩草。妻子是个实在人，不想被误会成嫩草，更不想被误会成傍了个大款，她就让老张戴假发。老张说他不想变成头发是黑色，胡子却是白色的怪物。妻子让老张天天刮胡子，这样就看不出胡子是白色的。老张说他情愿戴一顶白假发，白须配白发，一幅仙风道骨，世外高人的模样，何惧世人目光。

最后，老张妥协了，同意提高刮胡子的频率，由原本的七天刮一次变成三天刮一次。毕竟，老张还生活在世俗里。

最近，连续几日，老张天天主动刮胡子。看着老张白净的下巴，妻子嘴上调侃他瞬间年轻了十岁，心里却有点不是滋味。

二十年前，小家初成，老张一心想为妻子和即将出生的孩子争取更好的生活条件。某次同学聚会，老张在同学的游说下，以合伙人的身份加入了同学组建的芯片研发外包公司。

起初，老张对芯片研发并不了解和熟悉，但老张想既然自己已经入伙，就要彻底弄懂芯片研发，以及整个外包流程。公司成立的第一年，老张几乎每天都泡在公司里，白天接单，对接客户提出的种种需求，晚上还要自学微电子课程。

努力就有回报。公司于第五年终于走上的正轨，也在业界有了一定的口碑。那年，老张也拿到了某个大学微电子的硕士学位证书。老张的好心情不言而喻，但当他回到家里，想要抱抱四岁的女儿时，他的好心情被女儿疏离，陌生，胆怯的眼生扫得一干二净。

孩子怎么变成这个样子？

这里是家还是偶尔住住的旅馆？看看如今的你，别说孩子了，我都快不认识了。

我还是我，还能变成别人不成！

妻子没有说话，只将‘不信你自己去看’的眼神丢给他后，转身去陪女儿玩。

老张摸着自己的脸，一副不屑----女人就爱瞎想---的表情走到镜子前，准备仔细端详自己。

镜里不是满头浓密黑发，目光睿智的青年，而是一位白发杂间，头皮可见，暮气沉沉的中年人。老张惊讶之后，仅余一声叹息。是叹息岁月不饶人还是自己的努力与辛苦？老张分不清楚。

公司一切正常后，老张就将重心慢慢向家庭倾斜，努力弥补自己错过女儿成长的那几年。女儿虽是老张的一部分，但她不是长在老张身上的，她很快就接纳了老张。可老张身上的那部分---头发，却很决绝，不接受老张的补偿---吃黑芝麻丸，用生发素，它们的新生率远远低于脱发率。老张的中央越来越亮，地方上不但有了效仿之意，而且仅有的也慢慢叛变---变成白发。

人们常说某件事情会使人愁白了头发。这个说法不适用于老张。

公司成立的第十五年，其他两个合伙人相继离开了公司，并带走了一部分客户，独立门户，将剩下的烂摊子扔给老张。盘点完所有的资产后，老张面临两个选择，一是关闭公司，用清算资产遣散员工，二是拉投资或是自己出资继续运作。

一边是自己亲手“带大”的公司，一边是对人到中年的责任与顾虑，哪一个都想要，哪一个都不好舍。已过不惑之年的老张困惑了，前思后想，没过几天就愁白了胡子。

老张的白胡子还没长到1厘米的长度，一家上市公司就向他伸来橄榄枝，想要收购他的公司。老张同意了。半年后，公司改名换主，原来的职员全部留下，老张也被特聘为技术高级顾问，协助管理研发部门。老张摸着自己的白胡子，不禁一阵唏嘘。

时间一天一天地趟过三年，直到流至今天，老张猛地意识到公司里只剩自己一个老人了，之前和自己一起留下来的职员在这几年的时间里都被悄悄地辞退了。老张决然地递交了辞职信，离开自己交付了二十年青春的地方。

刮胡子做什么？要重新找工作？

不！与过去的自己告别，好好生活，做个世间闲人。

如果在老家的大山里一直呆着，不来大城市打拼，你可不就是个世间闲人吗？

不！没见过繁华，就经受不住真正的寂寞。没入世，就谈不上出世。

闲人与高人有什么区别？

对人情冷暖，世态炎凉，了然于心的是高人；忘却利益纠葛，只看四季更迭的是闲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