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水大学回忆录（8）
权力和权力之间本没有分别，只是后来有了阶层，有了既得利益，有了为维护这两样东西而出现的暴力机器，于是，有的权力微不足道，但备受推崇，有的权力沸反盈天，却见不得光。
方凡事提前15分钟就到了主教学楼6层。
这一层有两个能容纳上百人的大阶梯教室，还有几个稍小一些的圆桌会议室，在走廊两头还各有一个小型的会客厅。学生会招新工作会就在第一阶梯教室举行。
“一伞哥真的是东水一霸？很难想象，他会对学生会这种…嗯…过家家一样的组织感兴趣。”被胁迫陪同方凡事一起来的叶剑迟百无聊赖地坐在座位上摆弄自己的手机。
“学生会怎么说也是校方唯一权威学生组织，怎么就成过家家了？”李洛尘反驳他。
叶剑迟单手支着脑袋，“再怎么校方权威，说到底只是个学生自娱自乐的组织，拿个鸡毛当令箭罢了。”
“可你得承认，自娱自乐也好，鸡毛令箭也罢，这个过家家的组织，你是否是其中一员，差别还是很大的。”
方凡事不想听他俩辩论，“你俩懂个屁！”然后整了整衣冠。
“你看一伞哥的样子，像不像战战兢兢干谒朝廷权贵的小吏？”
李洛尘和叶剑迟相视一笑。
方凡事甩给他俩一个鄙视的眼神。
“方凡事同学是哪一位？”
讲台上一个穿着正装的女生对着话筒，她身材高挑，乌黑的长发一丝不苟地在脑后扎成一团，长长的睫毛，精致的鼻梁，浅色唇彩，明眸皓齿，肤白胜雪，全身上下完美得让人挑不出一点毛病来。
方凡事举了举手。
女生走了过来，空气中泛起幽香，“我是曲九陌。校友会的人要见你。”
“好的，”方凡事突然像个乖学生，“去哪里？”
“走廊西边的会客厅。你一个人去就可以。”曲九陌看了一眼边上的两人，“这两位是？”
“我室友，跟我过来参加招新的。”
曲九陌微笑着说，“抱歉，他们没有接到通知，不能参加今天的会。”
“不是招新吗？我这俩兄弟对学生会挺感兴趣的。”
“今天是学生会的内部工作会，只有接到通知的人才可以参加。”
曲九陌说到“接到通知”四个字时加重了语气。
“哦，那是我搞错了，不好意思啊。”
方凡事冲他俩使个眼色，两人从善如流地从座位上离开，跟着他走出了阶梯教室。
“我去会客厅，也不知道要多久，你们先走吧，别等我了。”
“啧啧啧，你看看这当官的架势。”叶剑迟对着方凡事离开的背影揶揄道。
李洛尘一直没说话，叶剑迟拿胳膊撞了他一下，“发什么呆呢？”
“你看，同样是学生，差距怎么这么大。有曲九陌这样的，端庄，大气，神圣不可侵犯，却也有苏轻轻那样的，”李洛尘挑选了一下形容词，最后说，“看哪儿哪儿都不对的那种。”
“你可真是个人才，”叶剑迟大笑，“看见女神了，心里却还想着那个小骗子？”
李洛尘剜了他一眼，“谁想着那个小骗子了！”
方凡事走进会客厅，发现里面只坐了一个人。
“把门关上吧。”
方凡事照做了，在那人对面坐下，“我怎么觉得你这么眼熟…李…李复！”
“是我。”李复点了一根烟。
“也对，我早该想到，你可不就是校友里最厉害的那个。”说完，方凡事和李复一起笑了起来。
李复弹了弹烟灰，说，“你不奇怪我怎么会推荐你？”
“我听人说，校友会通过推荐人在学生会里扶植势力，以我的背景，被人挑中，也不算奇怪。”
李复愣了一下，似乎没料到眼前这个少年会这么直白，但他很快恢复了淡定，“扶植？你方家的权势之大，哪里轮得到我来扶植。”
“那为什么推荐我？”
“为了方便我们合作。”
烟萦绕在两人之间，一时间看不清对方的脸色。
“你要跟我谈生意？”方凡事的语气突然变得冰冷。
“大生意。”
方凡事站起身来俯视他，“对不起，我只是个学生，没有生意可谈。”
“学生？”李复不慌不忙吐出一口烟，“不如我们谈一谈地下钱庄的事。”
方凡事缓缓坐了下来，露出一个意味不明的笑。
“你说。”
“非要拉我来这里，我说了一万次我懒得加社团啊！”叶剑迟在暴怒的边缘。
“你说你简直就不像个正常大学生！学生社团是学生生涯中重要的一部分，我是不想你日后回忆青春时追悔莫及！”
“我必追悔莫及！我怎么就遇到了你！”
李洛尘和叶剑迟在万人门口拉拉扯扯，今天是报到第二天，这里还是十分热闹，学院办手续的，社团招新的，混作一团。
“你这是打击报复，就因为我说中了你的心事。”叶剑迟满心委屈，他见到这红旗招展的场景就脑阔疼。
人群中突然有人吹口哨。
在万人门口淮扬学院的台子附近，停下了一辆红色法拉利。
车里走下来一个戴大墨镜、踩细高跟的年轻女子，一身火红的抹胸晚宴裙勾勒出诱人的曲线，栗色的大波浪卷发，隐约露出性感的锁骨。
如果在电视剧里，这样的人物出场应该是自带闪光灯的。
女子取下墨镜，“淮扬学院，是这里吧？找一下萧倾世的名字，谢谢。”
李洛尘不禁感慨，“今年的东水新生当真是，神仙打架，神仙打架。”
“招摇。”叶剑迟不屑地背过身去。
“我发现有些人的鼻子是不是能闻着钱味儿？”
“什么？”
“真是哪儿有钱哪儿就有她啊。”
叶剑迟忍不住转身，赫然看到了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直往白富美身边凑的苏轻轻。
她俩说了一阵子话，只见萧倾世办完手续，开心地摸出钱夹，掏出一张给苏轻轻递了过去，然后回到法拉利上，扬长而去。
“这也行？？”李洛尘瞪大了眼睛。
苏轻轻从众多在远处围观的人中注意到了他，蹦蹦跳跳地朝这边过来。
“你使了什么妖法？”李洛尘问她。
“诶，我凭本事挣的钱，瞎说什么呢！”苏轻轻嘟着嘴，不高兴了。
叶剑迟好奇，“刚才那个女人看起来可不蠢，你骗了她什么东西？”
“什么叫骗！她心甘情愿掏的钱！”
“行行行，心甘情愿。”李洛尘不想纠结这些细节，“你是怎么做到的？”
“凭什么告诉你呀？我跟你很熟吗？我连你叫什么都不知道。”
“我叫李洛尘。”
“我问你了吗？”
“你！”
“你俩别吵了，”叶剑迟掏出一张钱，“刚才你跟那个女人聊什么了？”
“无非是些恭维话罢了，夸她好看有品味，我见她左手中指带着钻戒，想来已与心爱之人订婚，就顺便也夸她那未婚夫有眼光好福气，末了，再找个说辞向她借钱，她随手就给了我一百呗。”
“你忽悠谁呢？谁这么傻借钱就给，还给一百？”李洛尘气得直翻白眼。
苏轻轻一把从叶剑迟手里抢过那张钱，在李洛尘眼前晃了晃，“你还不明白吗？在有钱人眼里，钱，什么都不是！只要他们心情好，钱算什么？”
李洛尘看着她手里攥着的一百，哑然。他重新打量了叶剑迟一番，突然觉得这个人有点遥远，“你刚刚，为什么掏钱？”
“我乐意。”叶剑迟下意识地摸上自己的左手中指。
就好像那里戴着订婚戒指一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