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玥儿（八十五）——趣说《红楼梦》中的植物.菊［5］

玥儿：

接着看《红楼梦》第三十八回 “林潇湘魁夺菊花诗  薛蘅芜讽和螃蟹咏”。

前面说过薛宝钗《忆菊》，贾宝玉《访菊》，《种菊》。

史湘云共写了三首菊花诗，《对菊》、《供菊》、《菊影》。从整部《红楼梦》来看，这三首菊花诗，分别对应着史湘云的人生经历。

《对菊》时，史湘云是阳光少女，她娇憨可爱，乐观豪放，爱笑，一身傲气，不需要任何人怜悯同情。

到《供菊》时，史湘云嫁了如意郎君。成为人妇的她，有爱人相伴的甜蜜，更有幸福姻缘的滋润，人逢喜事精神爽，心宽体胖，湘云有了丰满的人生。

来到了《菊影》，史湘云丈夫早亡，自己已流落烟花柳巷，成了［乐中悲］的飘零未亡人！这是后话。今天来看《供菊》。

《供菊》　枕霞旧友

弹琴酌酒喜堪俦，

几案婷婷点缀幽。

隔座香分三径露，

抛书人对一枝秋。

霜清纸帐来新梦，

圃冷斜阳忆旧游。

傲世也因同气味，

春风桃李未淹留。

《对菊》之后是对菊花更深入的欣赏。《供菊》，将菊花由室外移至室内，朝夕相对。虽然还是“对菊”，却是更袒露心扉互相欣赏，这是进入内室的爱。

“隔坐香分三径露，抛书人对一枝秋。”

你看，花瓶中带着露珠的菊花，妩媚动人，隔座都能闻到它的香气。

菊花的香气弥漫了整个闺房，就连挂在墙上书画里的花草都被它的香味浸染了，连做梦都带着菊花香。

诗中有个典故“三径”：汉代蒋诩隐居后，曾于舍中竹下开一条三叉小路，只与求仲、羊仲二人来往。

陶渊明《归去来辞》中有“三径就荒，松菊犹存”，这里就是用其意。

“抛书人对一枝秋”，湘云为菊花丰姿所迷，抛下书本，痴情对花，如慕如诉。

让人联想到唐诗中咏梅花诗句：“江南无所有，聊赠一枝春。”这“一枝秋”正是从“一枝春”点化而来，与上句“三径露”对仗，十分工稳。

黛玉很欣赏湘云这首诗，她评论说：“据我看来，头一句好的是‘圃冷斜阳忆旧游’，这句背面傅粉。抛书人对‘一枝秋’已经妙绝，将供菊说完，没处再说，故翻回来想到未折未供之先，意思深透。”

黛玉是湘云的好闺蜜，对情很敏锐，她能敏感地捕捉到湘云借菊遣怀的美好与不舍。这是对湘云欣赏和羡慕的夸奖。

黛玉说的“背面傅粉”，又称“背面铺粉”，是绘画的一种特殊技术处理方法；就是在作画的绢面上涂一层铅粉，然后再作画，从而把画面衬托得更加清晰、鲜明。

这种绘画手法被借用于文学创作，成为一种写作技巧，比如作者要表现的是甲，却不直接写甲，而借助于对乙的描写，通过乙来突出甲。

这里就是用了倒插笔的手法，写完插瓶的菊花后再写原来在园中赏菊的情景。这样就扩大了诗的意境，丰富了吟咏的内容。

《红楼梦》不正是作者曹雪芹“将真事隐去”的自叙吗？

尾联“傲世也因同气味，春风桃李未淹留”，意思是说：自己也与菊一样傲世，并不迷恋世上的荣华富贵，表现了诗人的高雅傲世情怀。

“花开不并百花丛，

独立疏篱趣未穷。

宁可枝头抱香死，

何曾吹落北风中。”

——唐.郑思肖

菊花有傲骨，死后留余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