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年过的夏天
小时候,有个很明确的理想,就是长大了要当“画家”。
我画的画也许并不出众,可是我很喜欢画画,喜欢那些五颜六色、色彩斑斓。小学时的美术课虽然是副课,却是我的最爱,不管是手工还是美术,我都能最快最好地完成。
那时每到暑假,厂里的工会都会办各式各样的暑期培训班,其实是为了减轻双职工家庭的压力,帮着照看一下熊孩子们。培训班的内容还挺多样,一般都是围棋、画画、游泳之类的。培训班的老师,要么是厂里从外面找的实习生,要么就是厂里自己职工当中某些方面比较“牛”一点的人。上个世纪九十年代,一个封闭的三线工厂,能够在每年暑假热热闹闹地办起这些培训班,已经非常了不起了。
于是,大概在我三四年级的一个暑假,老妈看我天天嚷着要当“画家”,就给我报了一个画画的培训班。我很高兴,想象着,我想我终于可以拿着调色板,画出各种色彩的美丽图画了。
然而很不幸,那年的画画培训班请的好像是外面某个美院的实习生,他也许很专业,可是那个暑假,他教了我们一个暑假的“素描”。
当我成年后把我那个暑假学素描的事情讲给我的朋友们听的时候,有个朋友忍不住说:啊,那多无聊啊!
是的,那个朋友说出了我当时的心理。
一个对色彩充满期待和幻想的孩子,却学了一个暑假的“素描”。不否认那个暑假我学到了光影知识和素描基础,可是那个暑假的课程对我来说是煎熬的。
第一个星期,画圆柱体,我安慰自己这是基础课;
第二个星期,画圆锥体,我看着教室里放着的彩色油画安慰自己,油画上也有圆锥体;
第三个星期,画苹果模型,我心想苹果是有颜色的,等素描完了老师就会告诉我怎么给苹果上色;
第四个星期,我逃课了……
逃课的结果当然是被老妈知道了后一顿打,老妈觉得我很不争气,总说喜欢画画却要逃课——她不知道十来岁的孩子对色彩的敏感不应该用素描的黑白来替代,而那个年轻的专业老师也不知道这一点。
培训班结束的时候,我的收获就是一堆一摸一手黑的素描圆柱体、圆锥体,还有一本讲画画的书,而那本书我最喜欢的是最后一页一张彩色的儿童画,画的是一个公主和她富丽堂皇的宫殿,我甚至临摹了一张那幅画。
应该说,那个暑假画画培训班还是教了我一些美术知识的,但是同样给了我一种说不出的“伤”,浇灭了我对画画的热情,让我不再敢轻言“我要当画家”的理想!
我不怪请来的那个年轻的老师不会教,相反,我还有点喜欢他。教素描不是他的错,错在他带了一帮小孩子。
除了我那年上的画画培训班学的是素描,其他每年暑假的画画培训班都是拿着彩笔画画,因为每年的培训班结束时都会在工会那里展出培训班的各类成果,我看着那些彩色的画,觉得自己很倒霉,又有些不甘心。过了两年后,老妈终于又给我报了个画画的暑期培训班。
这一次,因为长大了些,所以我很理智,没有第一次参加画画培训班时的那种激动。那一次的培训班老师是厂工会里一个负责宣传的职工,有一些美术的基础,虽然不是专业科班,可是对付我们这些孩子是足够了。因此课程也很轻松,除了讲一点简单的美术知识,大部分时间都是画画,满足了我对画彩色画的愿望,而基本上每次的课程画作也都会被老师当做完成得比较好的拿出来,所以那个培训班的课程我上得还比较开心。
最后培训课结束的那天,工会会做一个汇报表演,邀请厂里的职工们来欣赏。比如围棋班的孩子们会进行一场比赛,评出一二三名。而美术班的会将整个培训班比较好的作品拿出来做一个画展。我在展览上一幅一幅地看着,走到自己的画前的时候,听到了旁边有个女生在和她朋友议论:“哇,怎么又是这个‘飞呀飞’啊,我已经看到好几幅她的画了,她的画真多啊!”我听见这样的评价很高兴,也有点小得意,于是专门去关注了一下自己的画,居然有五幅都被拿来展出了,是展出画作最多的,而其他的人最多的也只有三幅。老妈也来看展览,我很兴奋地跑过去告诉她我展出的画最多,拉她去看我的画。老妈也很高兴!
展览最后,老师把我们这些画画培训班的孩子们叫到一起,做了个总结,然后说有些奖品要奖给一些认真作业、好好学习的孩子们。我很期待地张大眼睛望着老师,竖起耳朵生怕听漏了我的名字。可是,从第一个到最后一个,我看着老师把手里的文具盒啊、彩笔啊什么的一样样地发光了,还是没有听到我的名字。然后,老师就宣布解散了。
我很奇怪拿到文具盒的还有请了好几次假没有来上课的孩子。我很沮丧,不知道自己是哪里做的不好,虽然我上课时的表现平平,可是展览上有我五幅画,我也没有逃过课,我的作业也经常被老师拿出来点评……
从工会走出来后我走向老妈,告诉了她老师奖励同学奖品,虽然我展出了五幅画,可是没有奖励给我。老妈问我老师都给谁奖品了,我说了几个同学的名字。老妈无奈地笑了笑:“那些都是跟老师关系好的人的孩子……”我好像明白了一点!
只是,从那以后,我再也不想当“画家”了,也基本上再不画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