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过往 留给她更多的是薄凉

秀有烫头发的好手艺,远近皆知。
有钱没钱,烫个头发过年。这是我们这里的乡俗。
大寒前一天,飞舞的雪花中,路上行人稀少,我来找她。
她的农家大院,在城乡结合部,宽大的院落里,留有专门的理发间。我来的正是时候,前一个刚理完。
洗好的头发,开始一点点卷。
我们的交流,也开始了。
认识三十多年,她们的夫妻店,一直口碑很好。
丈夫手艺好,话少,找他的人特别多,秀呢,慢慢学会,以烫头发烫的好,逐渐有了名气。
在这个小城里,他们的店面换了不下十个,带出去的徒弟,有好几个,名声响亮。
只要开门,就有顾客,挣的自由钱,不受管辖。
那些年,我十分羡慕。
饱暖思淫欲,古人早就有总结。
丈夫也一语中的。
一来二去,迷上了赌博。从儿子三岁开始,不好好守店,一出去就没人了,打电话不接,到饭点不回。
输完了,就蔫头耷拉回来,再挣上点,有了本钱,又去了。
夫妇俩为这,没少争吵,哭闹,当时认错,过后,依然不改。
当妈的心疼儿女,很多时候,都忍下了。一儿一女,就像两朵花,一天一个样子,渐渐长大。
他说厌倦了理发,要搞直销,挣大钱。结果,又投进去不少,一个也没拿回来,反倒是要债的隔三差五,找上门来。
有一刻,秀就像祥林嫂,一而再,再而三地重复:
我跟了这个人,就倒了霉了,我的命咋这么苦!
我只能默默地听,说不出特别给力的话。
每个家庭都有自己的顽疾,不动大手术,万难去除。
他有手艺,生活要容易许多,又不珍惜。把家当成不掏钱的旅店,想来就来,想走就走,没有一点点责任心。
为此,年老的父母,劝说不听,姊妹们好说呆说,也听不进。儿女对他失望,话都不愿多说,也无动于衷。
用秀的话说,刀子扎进去,都不出血了。
活脱一个死皮,无赖。
秀的面貌,变化不大,九十多斤体重,几十年没怎么变过,每一天,守护这门手艺,从早到晚,风雨无阻,拉大了一双儿女。
自己因长期接触药水,气管不好,咳嗽,背疼,腿疼。
千万次抱怨,但为儿女有个完整的家,没有选择离婚。
因为父亲好赌,儿子的女朋友,家里不同意他们结婚,秀为此苦恼。
自己这辈子也就完了,可儿子有什么错。
她是手一份口一份的人,两三个小时,干着,说着。
我呢,听她讲述,也想自己的心事。
坏婚姻有时真地特别让人绝望,老牛破车的日子,骑虎难下,老去没有多大指望,只能一天天熬。
有的人,从小就很懂事,有的人,活老了还是个糊涂蛋。
秀这一生,所嫁非人,一辈子淘气,受苦,内心怨恨不已。未来的日子,看不到希望,结束,又没有勇气。
真正前不吧村,后不着店。
这可能是她的劫数,没有办法,只能接受。
追求幸福生活,是我们每个人的权力。可是生活就像个万花筒,经过摇晃,给你的结局,必须接受,否则,推翻重来,不是那么容易的事。
尽管如此,我还是希望,奇迹出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