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胜利的前夜(1)
抗战胜利前夕,国民党和共产党之争,已成白热化程度。中共要求改组国民党,成立联合政府和联合军事委员会,承认所有抗日党派的合法地位。国民党则要求中共无条件交出军队。美驻华大使赫尔利抵延安与中共三天会谈后,与蒋介石商谈,遭到蒋的坚决反对,赫不明白只让共产党“插进一只脚趾”,何以蒋上升到“把对政府的控制交给共产党”?蒋告之“插进一只脚趾就会全身挤进来”。在这历史机遇时期,民主同盟会也不甘寂寞,想在这历史的关键时刻占一席之地。于是,跳出来在两党间斡旋。国民党其他人员也看得透彻。蒋侍从唐纵在日记中就写道:国共问题日益严重化;共提出联合政府即为瓦解国民政府之手段;各党派欲利用共产党抬高身价,故无形之中已成共产党之尾巴。
蒋对这兴起的中间派深恶痛绝,日记中多次怒不可遏,认为此种政客,为害国家,无形罪恶甚于共匪与汉奸。但国民参政会即将召开,两党僵持不下,需要有中间人或马前卒,于是有了以黄炎培为首的六参政员(一人未去)延安之行。傅斯年亦在其中,属沙子掺入的性质,陈寅恪以史学家的眼光一眼洞知,预见性地告傅,只当多九公、林之洋海外之游耳。
最不知轻重的是毛的老乡兼同庚左舜生,他之前就属提倡国家主义,反对共产主义,曾办杂志《铲共》。他又开始在毛面前鼓吹政党有多个,军队却不能个个政党都有。毛不客气地予以反驳:一个没有武装的政党是没有力量的,被蒋视为土匪乱党的人,若没有一点儿自己的武力,根本无法生存,更不用说有发言权和改造社会了。左仍不失趣,毛忍无可忍,遂激愤道:蒋总以为天无二日,民无二主,我‘不信邪’,偏要打出两个太阳给他看。而左更轻妄的是,提出要见毛之新夫人蓝苹,被毛以江青生病为借口拒绝,把他凉在那里。这位左迂腐回到重庆,撰写延安之行一文还念念不忘没见到蓝苹的遗憾。
每个伟人都是从小人物成长起来的。毛向美国记者斯诺回忆起自己在北平的日子,颇让人觉心酸。“我住在一个叫三眼井的地方,和另外七个人合住一个小房间,我们全体挤在炕上,连呼吸的地方都没有。每逢我翻身都得预先警告身旁的人。”“我的地位这样地低下,以至于人们都躲避我。我担任的工作是登记图书馆读报纸的人们的名字,可是大多数人,都不把我当人类看待。在这些来看报的人们当中,我认识了许多有名的新文化运动领袖们的名字。像傅斯年、罗家伦,和一些别的人,对于他们我是特别感兴趣的。我打算和他们开始交谈政治和文化问题,可是他们都是忙人。他们没时间去倾听一个图书馆助理员说南方土话。”
但今非昔比,聪明与世故的傅斯年好好放下身段,聆听这个前图书馆登记员的“南方土话”。当年“五四”健将傅如果不选择学术,而选择政治,是不是像毛一样横空出世呢?当毛提及政学两界流传傅自负为西楚霸王时,傅非常识趣地回忆道:我们不过是陈胜、吴广,你们才是项羽、刘邦。毛大为舒畅。现在尚存的毛给傅的便笺和条幅,可佐证当时的具体情况。
傅延安之行观察到毛对于坊间各种小说,连低级兴趣的小说在内,都看得非常之熟。他认为毛从这些材料去研究民众心理,去利用民众心理。但他低估了毛,认为是宋江一流。中俄地理、经济、革命人才三大不同,共产党有攫得政权之可能,建国是办不到。历史对他进行了大大嘲讽。
2024年5月7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