品味伊朗生活的“波斯范儿”——中篇

爱美，波斯人贯穿始终的生活基调

在伊斯法罕出门吃晚饭的路上，阿里向我们提出请求，想顺路载一位当地的朋友下班回家。我们答允之后，不一会副驾驶便坐上了一名打扮入时的女士。女士说，自己叫妮露法，是波斯语“莲花”的意思。和街上常见的黑袍子不同，妮露法一身白衣，脚踩红色高跟凉鞋，脸上抹着大浓妆，在人群里甚是惹眼。难怪阿里一下子就在街上找到了她。

在仪容方面，阿里和妮露法都带着显而易见的波斯味儿。阿里衣着朴素，绝非富裕阶层。但他的大背头永远一丝不乱，胡子的形状也是精心修剪的结果。妮露法身上没有一件首饰，但白衣红鞋的用心搭配已然为她的形象增色不少。在伊朗待久了就会发现，伊朗人对仪容的关注格外的高——人们身上的衣衫虽有贵贱之别，但对形象整洁大方的要求却是整齐划一的。作为美术发达的民族，伊朗人在“臭美”这件事上始终不遗余力。

波斯出美女，这一点世人皆知。但由于风俗方面的原因，伊朗妇女不能像其他国家的女生一样随意展示自己的美。大约九岁过后，所有女生必须以头巾遮发，全身只能露出手脚，上衣还要盖住臀部。若出身保守家庭，那还得再在外面套上一件黑色的伊朗式罩袍（chador），之后才能上街。

然而，即便穿衣的规矩如此之多，伊朗女生的扮美之心仍分毫不减。衣着出新或许有难度，脸蛋却可以多花一些心思——眼前的妮露法就是个好例子。伊朗姑娘之所以顾盼生辉，五官漂亮是基础，精致的妆容同样功不可没。对伊朗姑娘来说，淡妆这个概念大约是不存在的。头巾之下，姑娘们的眼线清晰可见，眉形也精心修饰过，唇彩和粉底同样不会缺席。如此捯饬一番之后，姑娘们个个都美得像商店里的洋娃娃。

除了化妆，伊朗人对整容的热情同样高得令人诧异。大约真的是物以稀为贵，五官立体的伊朗女子素来以小鼻子为美，鼻梁太挺反倒遭人嫌弃。如果你在大街上看到鼻梁上贴了纱布的姑娘，不用问，她肯定最近去医院做过缩鼻手术了。一次闲聊过程中，一位伊朗姑娘指着我的朋友真诚地夸赞道：“我就喜欢他的鼻子，又小又塌！”我对她说，中国人也爱修理鼻子，不过是隆鼻，鼻子越挺才越美。姑娘一脸的难以置信，仿佛发现了新大陆。

因为炽烈的爱美之心，即便是规矩最多的着装，姑娘也是想着法子地穿出花样。在德黑兰，许多姑娘都在着装方面不停地打擦边球。头巾必须要戴，但头发却不一定严格按规矩全部遮上——有些人露出前额，有些人则任由颈子后的头发散落在头巾之外。更有甚者，只把头巾随意地搭在脑后的发髻上，大半个脑袋瓜都露在头巾之外。最有趣的例子出现在气氛最为放松的德黑兰北城。一起等电梯的姑娘头上只戴了棉帽，一头的大波浪从帽子里喷涌而出，甚是好看。这样的装扮，几乎和别的国家的女生没有什么区别了。

小姑娘爱俏，老大妈难道就不要好了吗？当然不是。按说，大妈们很多都穿罩袍出街，很难在衣着上出什么彩——可千万别小看伊朗妇人的爱美之心。在港市阿巴斯，很多逛巴扎的妇女并不穿黑罩袍。她们的袍子色彩缤纷，上面缀满了各式花纹，极富生活气息。即便是黑罩袍，伊朗大妈同样可以玩出花样。在德黑兰的一间商场里，一位大妈穿着带蕾丝的罩袍从我身边走过，一下子就吸引了我的眼球。透过蕾丝花纹，大妈的花上衣若隐若现，整件袍子瞬间灵动起来，再也不是黑漆漆一片了。

伊朗人对美的追求，不仅体现在穿衣打扮，爱照相也是其中一个方面。不同于国人喜欢在名胜古迹拍照留念，伊朗人似乎随时随地都在拍。逛公园的时候，时常会看见些忙着照相的伊朗姑娘。她们或是举起手机玩自拍，或是请朋友帮忙摄影。在姿势的变换中，所有人都喜笑颜开，快乐地打发掉许多时间。拍照，在这个休闲生活并不算丰富的国度里，似乎早已成为一项重要的娱乐项目了。

一次在德黑兰的古列斯坦宫游览时，一位老大爷突然地走过来，用几乎不成句子的蹩脚英语请求我和他站在东边的墙根上一起照个相。我答应之后，大爷拉着我走到墙上花纹最美的一处，紧接着就摆出了拍照的造型和大大的笑容。同伴按下快门之后，大爷冲我挥挥手，紧接着就要离开。我赶紧向大爷问道：“您不留一个电邮地址吗？我可以把照片给您。”大爷一边笑着，一边绞尽脑汁地遣词造句向我解释。原来，大爷只是觉得墙好看，我也长着特别的东方面孔，所以就心血来潮地想拍个照片，顺便和我一起开心一下。是否拿到照片对他而言其实并不重要——只要在眼前这一刻通过照相的形式充分地享受风景之美，大爷就心满意足了。

在卡尚的费恩花园也遇上了相似的情况。游览的时候，正巧见到一家人集体合影。看到所有人都笑颜如花，我也忍不住将镜头对准了他们。发现我在拍照，他们一下子又来了精神，不停地挥手让我过去和他们一起照。嬉笑中，一家人恣意地在镜头前展示着各自的美。看着他们费尽心思地对着相机摆出各种造型，心里既觉着好笑，却也十分佩服他们这股子“臭美”不息的执着劲头。细细想来，在我已经去过的将近二十个国家里，伊朗人对拍照的热情应该是最高的。这种特别的热情，大概和他们的民族文化基因有着某种内在的联系。

波斯人拥有悠久的肖像艺术传统。伊朗国家博物馆珍藏的人物细密画清楚地告诉我们：自古以来，这个国家的人民从不缺乏发现美的眼光。即便是再平凡琐碎的生活细节，他们都能从中把握到有趣的东西。一次从外地旅行归来，我和同伴带着一身疲惫，百无聊赖地等着传送带把行李送出来。这时，旁边一名女士凑了过来，请求我们允许她给同伴夫人怀里抱着的孩子拍个照。在她看来，同伴的孩子脸蛋红润饱满，在怀里扑腾大笑的样子尤其好看。得到同意后，女士迅速拿起手机抓拍，一下就抓到了孩子极其灿烂的笑容。拍到了好照片，女士双手攥拳，兴奋得像个孩子。她迅速地把照片上传到网络社交平台，紧接着就把手机伸给我们看：“你们看你们看，我得了好多好多赞！”

我们也跟着开心地笑了起来。所有人都在追寻美的过程中得到了小小的享受与欢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