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春寒6
5月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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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从老家出来,已经是第二天的下午了,头一天下午把燕明送到村东的墓地,雨却是突然就晴了,随着“樋樋”的炮竹声,两个吹乐器的人“呜里哇啦”的一段乐曲,几个年轻人把他抬了起来,放到一节车厢里,燕云开着一台五成新的拖拉机站在胡同口,仪式非常的简短,三两分钟就把那截黑色的棺木移到了车厢里。
出了胡同向西,送葬的队伍过了一个路口,村子里的老规矩,一个人过世,送葬的时候要在村子绕一圈的,燕云本来想再多绕一会,可是,大哥在临出发时和老张就商议好绕半圈,到村西土地庙门口就折回去,老张也没有多说什么,只好让老慢挑了一担水在土地庙门前的那块地上洒了。拖拉机到了庙门口,老慢就挥着手示意,又是一阵连续的炸响,天空散开一团烟花,“傻”贵军手里拿着一根香烛,像手指头一般粗,手舞足蹈滴从庙门口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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贵军和燕明年龄差不多同岁,两个人都是没有踏过学校的大门半步,说贵军“傻”,是说他小时候在河道里拾柴的时候滑到水里,被水冲到下游,幸好被一个路人看见把他从水里捞起。从那个时候开始,贵军变得沉默寡言,整天一言不发,唯一能吊起他兴趣的就是放炮——无论是在春节或者红白事上,渐渐地,他竟然把放炮这个活垄断了。
他放完了几个炮竹,唢呐班那个胖胖的男子就用力滴演奏一曲“何日君再来”,庙门口的空地上稀稀拉拉滴站着几个老年人,贵军他娘颤巍巍滴站在人群中间,贵军从怀里掏出一个草纸裹着的东西,草纸外面被油浸透了,递给她满头白发的娘。旁边有人说“贵军真是一个孝子!”另外一个人附和着,“就是,每回事上,贵军都要给二娘个鸡腿呢!”贵军娘就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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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过土工,土工背着铁锹和锄头向田间的小路走去,老慢站在拖拉机的车头边,几个孩子正在把纸人点燃,随着噼里啪啦的响声,一道火光亮起,燃起一柱浓烟,飘到后面的坟头,烟经久滴在旁边的那棵大柳树上盘旋着,久久不愿离去。
我送了燕明最后一程,回来的路上,也不想坐拖拉机,燕云就让老慢开着回去,老慢开着慢腾腾滴走,车厢里的尘土颠起多高。燕明的墓地前面不远处就是一条河,河岸上是一排郁郁葱葱的柳树,我像这块墓地应该是燕明他父亲生前就相中的,从村北那个土岗迁了过来,我问燕云“家父去世几年了?”他回头看了看前后两块坟头,眼里就有了泪水,“父亲去世已经5年了!”我爬到河堤上,站在一棵大柳树下,又看了看燕明的坟头,后面是他的父亲,他回到了父亲的怀抱,长眠在这里。燕云却哭了,他哭着说“一掬黄土是最后的归宿!,现在,想想,争来争去有什么意义!”说话间,仿佛看见坟头的那棵遮阳柳动了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