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哭

夏婉

楔子

你要做一个不动声色的大人了。不准情绪化，不准偷偷想念，不准回头看。去过自己另外的生活。你要听话，不是所有的鱼都会生活在同一片海里。

----- 村上春树《舞！舞！舞！》

01

“你现在是一个什么样的…呢？”

只是没来由的，夏婉的脑海里闪出这个想法。

手机没有电了，右上角的电量格子变成红色，畏缩缩地退到一边，屏幕开始忽闪忽闪显示红色的警告提示，在黑暗的夏婉脸上映出一片红光。夏婉于是一个翻身坐起来，揉了揉发痛的眼睛，翻箱倒柜的把充电器找到后插上手机，再回到床上。没有睡意，呆呆地看着天蓝的天花板，脑海里就浮现了上面的想法泡沫框。

也许想起他已经不用刻意去做了吧，已经变成习惯了。

一年未见，心里隐隐的想知道你的改变。即使嘴上在逞强。

02

夏婉至今都不想再去想高中的日子。

尤其是高三。

要用什么样的形容词来形容这样的日子呢。终日浑浑噩噩，魂不守舍，夏婉即使想让自己尽量平静下来，但是一旦处在这种环境中，连局外人都有一种呼吸被压住的压抑感，保持这种状态一年，真的是一件不容易的事情呢。

但是你好像就很容易。

离高考大概还有一百多天吧，还是个大冬天。记忆里这么多年以来最难熬的一个冬天。顶着上午被数学历史政治轮番轰炸后只剩下一大朵乌黑色蘑菇云脑袋疲惫地下去拿饭盒的时候，碰巧撞见和一大票子狐朋狗友嘻嘻哈哈准备出去打球的你。你看见我时只是稍稍怔了一下就恢复了和他们嘻嘻哈哈的样子，只是对我嗨一声就继续往前走了。我当时还没有想好要和你说什么，没想到很快你一个字就把我打发了。你还真会帮我省事。我于是回头落寞的看着你们的背影。当你们经过我之后，我发现我对你，好像已经没有什么想要去计较的欲望了。也许这些小情绪对于整日顶着高考的这些压力简直是微乎其微吧。我没有再想什么，搓了搓双手，插进上衣校服口袋，往蒸饭间小步走去。回来的路上，我捧着我的小饭盒，经过你的教室门口时，还是没忍住站住了往里面看了看。门锁了，但是窗户没有关。我考虑着要不要进去。但也许是进去的次数多了，也习惯了之前进去的步伐。探了探头，没有人。于是我把饭盒放在窗台上，用双手支撑着身体从窗台很不容易的翻了进去。跳下去的时候脚还崴了一下，疼得我龇牙咧嘴的。然后很自然的，我走到你的座位上。那是我以前闭着眼睛都可以找到的位置。桌子上歪七横八的放的全是书。我打开你的练习本，封面上歪歪扭扭的名字和模糊的涂鸦真的是看的人一点食欲都没有，不用多想，本子里同样歪歪扭扭的公式数字除了宣告自己是出自同一位“作家”之手笔外，也没什么多大用处。我看着你的字，暗暗地嘲笑你真的是一点都没有改变，就像你初中的时候一样，写给我的那些话，就是用这些丑家伙们拼凑成的，真的是一点都没有改变。然而这么些年过去了，那些字我还认得，但是那些字组成的话我都不知道是什么意思了。是我改变了么？没有吧。我静静地合上你的本子，就想坐在你的座位上，想看一看你平时在班上的时候会看见什么样子的教室，或者说，我现在还是想知道，在你的眼睛里看见的那些风景是不是还是和我的一样呢。我没有忍住，还是坐在了你的位置上。我当时真的没有在想什么，就像是在做一件理所当然的事。我就坐在你的位置上四周看看，眼睛的余光瞟见你抽屉里还放着一本书，课外书的包装一看就知道，反正只要是比那些成吨的白花花的卷子和千篇一律的资料辅导书的设计包装水平只要高上那么一点点就已经让它在书堆中显得与众不同了。我把它拿出来一看，是白色封面的村上的《舞！舞！舞！》。我记得我给你买过一本《那些年》，那是那部同名电影刚上映的时候，你硬是拉着我去电影院看完了那部电影。你和我说里面的那句很经典的台词，“青春就像是一场大雨，即使被淋感冒了，也希望回头再淋一次。”看完电影后，你带我去吃双皮奶。在学校附近的步行街你牵着我从底下晃悠晃悠着上来的时候，看见了你的英语老师，于是迈着你的大长腿拉着我就往门口撒丫子跑，出大门口的时候发现外面就飘着小雨。你拉着我就这么一直跑到了车站。我记得我之前做过一道选择题，下面有四种男生你选哪一种的那种题目。其中有一个就是下着雨不打伞拉着你在雨里奔跑。当时我把题目给你看，我说那个男生好浪漫，你于是撅撅嘴很不屑的说要是感冒了怎么办？我说你不懂浪漫。但是后来想想也的确是这样。就像现在的我和你，当初的誓言太完美，也远远承受不住现实的一击。榆木脑袋的你一直想为我而改变，以为那次牵着我在大雨里跑是你想表示你的决心的一步。但是终究大雨也还是错过，你没有改变。我们嘴上说着改变改变，只不过是遇见不同的人而换上不同的面具，我们终于变得不像自己。嘴变的越来越厉害，却还是那颗不大不小却装着我们所有喜怒哀乐的玻璃心。

我之前看到了一句话，为什么会喜欢上一个人，或者说喜欢一个人为什么需要理由。我喜欢你，可能是那天青阳和煦，照在了你碎碎的头发上，而你又穿了一件白衬衫。而我，不仅喜欢上你，还喜欢上那日的青阳。在以后的岁月里，当我看见那暖心的阳光，就像第一次见你时，时间就突然被拉长。

就像一个世纪的漫长。

03

思绪就像一条长河，地图上没有画出的径流就不代表它们没有确确实实的存在。就像夏婉就是那么确确实实的存在但是你还是不知道它的故事一样。记忆是由无数个碎片组成的，碎片是没有由来的，当它们拼上时，毫无逻辑也没有时间顺序，但是都缺一不可。它们之间可能存在着些许的联系，于是当你就躺在草地上布满阳光的山坡上想绞尽脑汁把它们捋成一条线的时候，发现青阳照射在脸上为什么要纠结物是人非，可能我们真正要做的就只是不去想它，需要尽快的忘记它。

就像《巴尔塔萨的一个奇特的下午》一样，那天的夏婉就是《夏婉的一个漫长的中午》。她忘记了后来自己是怎么样回去的，饭盒记得带回去了么。陷入漫长的回忆里，是夏婉在高考前就一直会遭遇的事。后来的后来，时间真的是非常快，也许谁都不会在意那些是是非非。小打小闹如同过家家的事情自己若是还记得的话那你就真是孤独，就像大家一起坐着时间旅行的机器出去玩，你就觉得一个时空非常好就想留下来。别人拗不过你，将你一个人丢下，你以为你自己拥有着一个小世界，你是那个世界的王。可是那又怎么样？他们都飞往别的时空，你们的频率已经不可能在同一个振幅上。你的喜怒哀乐你的悲欢离合有多么多么的精彩可那些都已经不重要了，因为只有你自己一个人知晓。就如同本文为什么不叫夏婉的一个漫长的中午而是叫笑哭呢，因为像《盗梦空间》里的二层梦境一样，现实之外的现实里的夏婉在回忆里，笑着笑着就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