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灯火阑珊

2018-08-29  本文已影响105人  喵语时代

灯火阑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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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一:熊业火烧尽妖狐泪,勇轻鸳决意入仙门

火光冲天,漫天的飞灰漫无目的地在空中漂浮着,时而飞起,时而落下。看得出来,这座已经沦为火海的城池,曾经也一度繁荣过。以往的高楼宫阙,夜夜笙歌,早已在这片火光中灰飞烟灭。

此时正是半夜三更,城池的上空,早已被映照得犹如天明。城内,是妇孺的哭喊之声,男人们垂死挣扎的哀嚎。更有不少人,都在睡梦之中,葬身火海。

在最高的宫殿上,一名身着华服的男子,神色黯然,他轻叹了一声,拔出了佩剑,划过了自己的脖子。

他的身体倒了下去,倒在了火海之中,丝毫没有激起波澜。

沾着血的宝剑落了下来,砸在地下清脆的声音,被淹没在了噼里啪啦的爆裂声中。

城外山上,一个男人负手站立,他身穿白袍,一尘不染,眉间,是淡紫色的暗花。

在那个男人的身旁,站着一个半大的孩子。他目光平静,毫无波澜,和他身旁的男人一样,冷冰冰地望着山下城中的一片狼藉,生灵涂炭。

“九尾妖狐,乱我灵界,当诛。”男人的声音沉稳,不带有丝毫的感情。

一位身着蓝袍的青年匆匆跑来:“谷主,那个女孩的动向已经查清了。只是……”

男人皱了皱眉道:“只是什么?”

青年忙道:“那女孩身边有一只半大的九尾妖狐,似乎刚刚化了人形不久。那女孩似乎不肯离开那只妖狐。”

男人轻轻弹去飘在了白衣身上的灰尘,淡淡道:“那就杀了。”

闻言,男人身边的孩子轻轻拉了拉他的衣角,道:“为何不去看看?”

男人摸了摸他的头,道:“厌尘,为师这是为了你好。”

孩子冷冰冰拨开了他的手,冲着旁边的青年道:“不必管他,我随你去看看。”

男人叹了口气,从怀中掏出一个银面具戴在了男孩的脸上,道:“切记,不可让他们看到你的脸。”

男孩一甩衣袖,同那个青年一起,消失在了山上。

城外。

“顾阑,顾阑,你快一点,等进了山,就安全了。”女孩穿着一身白衣,只不过,此时此刻这件白衣已经被烟灰和泥土所玷污。

她旁边是一个男孩,男孩的头顶有两个毛茸茸的耳朵,身后还拖着五条短短的尾巴。男孩手中,还抱着一只半大的狐狸,而那只小狐狸,似乎还在睡觉,身后的两条小尾巴一颤一颤的,甚是可爱。

女孩从男孩手中接过了狐狸,道:“宁宁睡的好香,不愧是你弟弟。”

那个小男狐,也就是顾阑,神色阴沉:“城门被人锁上了。既然有人要害城中之人,我们又侥幸逃脱,从此以后便要过上隐姓埋名的生活。宁宁他……。”

女孩的神色暗淡了下来,她凝望了一眼远处的城池,道:“刚刚落下高台的,是义父,对吗?”

顾阑垂下了脑袋,眼中,是朦胧的泪水,良久,他抬眼,望向了眼前的女孩,双眼通红。

“洛轻鸳。”

女孩赶忙走到他身边。

“我会让他们付出代价的,哪怕死,我也要为父亲,为母亲,为整个九尾狐族,报仇。”顾阑捏紧了拳头。

女孩也就是洛轻鸳,拍了拍顾阑的背,低头不语。

顾阑凝望着山头,沉默不语。

“顾阑,我会帮你的,九尾狐族养育我多年,如今一朝被灭,唯独我们活了下来,与其苟延残喘,还不如拼上一拼,为他们报仇。”洛轻鸳抚摸了一下顾宁身上纯白色的皮毛,抬眼望着顾阑,语调坚定。

“你要为谁报仇?”两人身后传来了一个男孩稚嫩的嗓音,虽说嗓音稚嫩,但是语调却出奇地波澜不惊。

洛轻鸳赶忙回头,只见身后站着一个带着银色面具的男孩,比她略微年长一些,长长的黑发披散在肩头,身着白衣,虽然看不到他的脸,但是他却会给人一种不谙世事云淡风轻的感觉。

“你是谁?”顾阑警觉道。

“你不必在意我是谁。”男孩道。

“那你……”洛轻鸳皱了皱眉,把顾阑护在了身后。

男孩冷笑了一声,道“自然是带你走。”

顾阑猛地站了起来,揪住了男孩的衣领,瞬间,无数把带着寒光的剑对准了顾阑的咽喉。

顾阑死死盯着那个银色的面具,面具上微微映出了满城的火光。

“你,就是烧了城的人吧,你就是杀了我父母的人吧!我要了你的狗命!”顾阑吼道,用手掐住了男孩的喉咙。

男孩丝毫没有害怕,反而平静道:“此女并非九尾狐族之人,对么?”

顾阑一愣,手松了一下,一旁洛轻鸳道:“你如何知道?不过我的确自小被遗弃,是狐族之人将我一手养大,视我为己出。”

男孩把衣领从顾阑手中抽走,冷冷道“此女乃是仙门中人之女,出生之时降下奇兆,是万年难遇的修炼奇才。我此次前来是带她回到仙门,使她不荒废了这天赋。更是为我门强盛的未来,加一个筹码。”

“不了,我还要为义父义母报仇。”洛轻鸳冷冷道,把顾阑一把拉回了身后。

男孩瞥了一眼洛轻鸳,随即盯着顾阑道“你们可曾看清那放火之人了?”

顾阑摸了摸洛轻鸳的头发,沉声道:“见……未曾。”

“若是连纵火之人都没有看清,那如何去报仇?”男孩追问道。

洛轻鸳怔住了。

男孩继续说道“若是你肯来我们洛神谷,我们自然会为你查清事情的真相起末。”

洛轻鸳淡淡道:“我们如何信你?”

男孩道:“唯有我能帮你。”

洛轻鸳把手伸了出来,冲着男孩道:“既然只有你能帮我,那我别无选择。单单凭借我们的力量如何能查明凶手,若是贵谷肯帮助我们,我们自然也会去的。”

男孩微笑,握住了洛轻鸳伸出的右手,道:“洛轻鸳,欢迎加入洛神谷。只是后面这两位……”

洛轻鸳把手抽了回来,拉住了顾阑和顾宁,道:“若是你们不收他们,我也不会跟你去的。死也不会。”

男孩冷声道:“你敢和我谈条件?”

洛轻鸳从怀中掏出一把匕首,架在了自己的脖子上,微笑道:“我可是万年难遇的奇才,我不仅敢和你谈条件,我也可以威胁你。”

男孩叹了口气,道:“我自然是拗不过你的,罢了。”他朝着后面的蓝袍人挥了挥手,道:“把他们三个都带走吧。”

蓝袍人犹犹豫豫:“可是师父……”

男孩冷笑:“不必管他,你还想违抗我么?”

蓝袍人忙道:“属下不敢。”

其二:初生牛犊初入洛神谷,仗义少年仗剑护周全

几个月后。

虽然是仙门,可洛神谷中的人并没有那么仙风道骨,自然也不会心胸宽敞。

说是万年难遇的奇才,洛轻鸳自然倍受师者的重视,但她的名声也会遭来许多的不满。没有人愿意自己被人超过,有人也不愿意相信这样一届手无寸铁的小孩未来会凌驾于自己之上。

与其这样,还不如在她手无缚鸡之力的时候斩草除根。

洛轻鸳和顾阑两个人在洛神谷的后山上狂奔着,顾阑的手中拿着一只信鸽。身后是几个十七八岁的青年,满脸凶狠。

跑着跑着,顾阑和洛轻鸳的体力开始不支,奔跑的速度也变得慢了下来,洛轻鸳的脸色苍白,喘着粗气,紧紧攥住了顾阑的手。

转眼,几个青年已经缓缓向他们两个人靠拢。

“你们走开。我未曾招惹过你们,你们为何要这样,大家都是师兄妹,何必撕破脸皮!”顾阑冷冷道,他把洛轻鸳护在了身后。

围着两人的几个青年笑容冰冷,他们用剑指着洛轻鸳,对顾阑道:“你个乳臭未干的小妖精,连内丹都不能结,只能靠着武修在这里勉强度日,你还配和我们以师兄妹相称?”

洛轻鸳躲在顾阑身后,咬着红唇,身上微微有些发抖。一身清丽的白衣也在躲闪之中变得凌乱。

青年们撸起了袖子,咬牙切齿道:“你们若是还不把那只信鸽交出来,我们便不会手下留情!”

洛轻鸳道:“那只信鸽又不是你们的,是师父的,是师父让顾阑去取的。你们凭什么要!”

青年哈哈大笑:“你们连师父长什么样你们都不知道,还配给他取信?笑话!”

顾阑把剑横在了他的洛轻鸳前,道:“你们若是再这样仗势欺人,我便不会再客气了。”

青年道:“那个小姑娘不是什么万年一遇的天才吗?怎么不让她来打我们?看样子,是怕了嘛。”

说着,几个青年提起剑来,冲着顾阑刺去。顾阑拉着洛轻鸳的手,将她死死护在身后,眼看剑就要刺穿顾阑的身体,两人不约而同地闭上了眼睛。

顾阑挥起剑来,准备临死之前乱砍一气。

忽然,冷光一闪,一个比洛轻鸳略大的少年站在了他们的面前,他穿着白色的道服,黑发披散肩头,颇有仙侠之气。

他长着绝世的面容,可惜眉眼间透露着冷淡的气息,让人望尘莫及。

“滚。”他轻喝道,声音还有些童声的稚气。

顾阑瞪大了眼睛,望着那个少年,同时紧紧握住了洛轻鸳的手。

少年微微侧首,望着冲洛轻鸳伸出了手来,眼眸深邃。洛轻鸳鬼使神差地把自己的手搭在了他的手上,被他拉了起来。

“谢……谢谢你救了我们。”洛轻鸳感觉自己的声音有些颤抖,心跳也比平常快了半拍。

少年望着洛轻鸳红扑扑的脸颊,眼底有了一丝笑意,他轻声道:“洛轻鸳?”

洛轻鸳慌忙点头。

少年道:“在下洛厌尘,久仰大名。”

洛轻鸳慌忙摆手,脸上一阵绯红。“没有没有,你比我更厉害……我是说……那个……”

洛厌尘笑了。

“不必道谢,不必谦虚。”洛厌尘道,他转向了一旁的顾阑,目光恢复了原本的清冷。“我知道这信鸽不是你偷的。那封信很重要,请你给我。”

顾阑吞了一口唾沫,他盯着面前两个人握在一起的手,皱了皱眉头。

接着,他从怀中掏出了信鸽,信鸽的脚上绑着一封信。

“代我转交给师父。”顾阑冷冷道。

“自然。”洛厌尘道,他松开了洛轻鸳的手,冲着洛轻鸳微微笑了一下,接着低头望向那只信鸽。

信鸽腿上的信明显是被拆封过的,是谁干的自然也不必多说。

看到那封信被顾阑看过了,洛厌尘嘴角勾起了一抹难以察觉的笑。

回去的路上,顾阑一直咬着嘴唇保持的沉默,他的脑海中全是洛厌尘。洛厌尘越看,越像……那个人。

“顾阑,你在想什么呀?”

顾阑摇了摇头,继续沉思。

“是不是在想洛厌尘,我也在想他。”洛轻鸳轻笑道。

顾阑抬眼盯着洛轻鸳,缓缓道:“他绝对是那个……”

没等顾阑说完,洛轻鸳就接了下去:“我知道呀,他是师父的大徒弟,是咱们的大师兄,也是一个修炼天才。我觉得他人不错,而且长得很好。”

顾阑咬了咬牙,道:“你可知……”

洛轻鸳捂住了他的嘴,小脸红扑扑地,她小声道:“你都知道了?嗯……他这么好,笑起来又那么好看,我,我好像喜欢上他了呢!”

顾阑瞪大了眼睛。“你可……”他生生把后半句话咽了下去。

洛轻鸳道:“你想说什么呀?”

顾阑摇了摇头,道:“没什么。”

洛轻鸳:“你快说你快说!”

顾阑道:“说你长得丑。”

“你才长得丑!”

两个人吵吵闹闹地走在后山的山坡上,刚刚的不愉快似乎一扫而光。

然而,在顾阑心中,却埋下了一颗疑虑的种子,这洛神谷,似乎藏着一个秘密,而那个洛厌尘,绝不简单。

两人回到了住所,洛轻鸳伸了一个懒腰,扑倒在了卧榻上。

“今天多亏了厌尘师兄啊!”她感叹道。

顾阑假装自己什么都没有听到,从桌上拿起了一个卷轴。

洛轻鸳微微起身,凑到顾阑身边,和顾阑一起阅读卷轴上的文字。

读完后,洛轻鸳微微惊讶,她和顾阑对视了一眼,异口同声道:“等咱们成年了以后师父要见我们?”

“我还没见过师父呢?你说厌尘哥哥会不会去?”

“不知道。”

“我好期待长大呀!话说师父为什么现在就告诉我们,不是还有很多年吗?”洛轻鸳疑惑道。

“也许是要激励我们吧。你看最后一句话,他说,‘若是想要在这洛神谷中生存下来,就要变成强者,若是想要保护自己要保护的人,就要成为强者中的强者。’”顾阑念道。

“那你可要成为强者,虽然你不能结丹,但是你肯定会成为最厉害的武修!我还希望你来保护我呢!”洛轻鸳笑嘻嘻地望着顾阑,眼神清澈。

顾阑也笑了,他刮了刮洛轻鸳的鼻子,道:“嗯,一定保护你。”

洛轻鸳笑道:“那我也不能输给你,我也要变强!”

自那之后,两人苦修,几年之后,洛神谷里出来了两个强者,一个一身白衣,长发飘飘,一挥剑可以涤荡万千妖魔,一个一身黑衣,发白似雪,一指可震山河。

两人总是形影不离,与洛厌尘一起被称为洛神三英。

其三:两情相悦一语定姻缘,金戈铁马沙场血染衣

一转眼,已是成年的时候了。

洛轻鸳和顾阑遵守诺言,准备去见师父,也许是期盼了很多年,两人都有些激动,洛轻鸳的脸颊红扑扑的,漂亮极了。

“顾阑”洛轻鸳微笑,此时的她,早已出落得亭亭玉立,是洛神谷里远近闻名的大美人。她美得不俗,倒是有些仙人的飘逸洒脱之感。

“你看我穿这身衣服怎么样?”洛轻鸳望着一旁的顾阑。

顾阑淡笑,道:“不错。”

顾阑一身黑衣,英姿飒爽,他脸色微微有些苍白,有些阴郁,但是丝毫遮盖不住他的英俊。他的衣摆之下,拖着长长的五条白色的狐尾,皮毛雪白,没有一根杂毛。他的身后,跟着一个孩子,三条小尾巴短短的,还没有过小腿。

洛轻鸳对着镜子看了一会,道:“你每次都说不错,我明明觉得刚才那件好看,你能不能换个词?”

顾阑笑了,道:“你穿什么都好看。”

洛轻鸳瞥了他一眼,“虚伪。”接着她转向了一旁的顾宁,道:“宁宁,你觉得那件好看呀?”

顾宁羞怯地低下了头,盯着脚尖看了好半天,过了一会,他才小声地说道:“姐姐穿什么都好看。”

洛轻鸳噗嗤一声笑了出来,道:“你们兄弟俩真是一个样子,气死我了。”

过了约莫有一个时辰,顾阑和洛轻鸳才磨磨蹭蹭出了门。

洛轻鸳脸上略施粉黛,更加清丽脱俗。

洛神谷的山顶,有一座白墙黛瓦的屋舍,屋舍内,坐着一老一少两人。

老人仙风道骨,颇有高手风范,少年清冷肃静,玉树临风。

“师父,玉面狐族这是要毁约么?”洛厌尘语气随意道。

“他们自然没有这个胆量,不过是用了狐媚之术怂恿了天狼族过来试探,不足为惧。”师父说道。

洛厌尘道:“我已经按照师父的吩咐,打消了顾阑的疑虑,他现在自然应当对洛神谷全心全意。”

师父轻轻饮了一口茶,道:“你办事向来妥帖,为师对你极为放心。”

门外传来了一个动听的女声,道:“师父,我们来了!”

师父放下了茶杯,道:“终于到了。”

屋门被推开了,洛轻鸳和顾阑两人走了进来。

顾阑的目光扫过两人,最后停留在了师父的脸上。

他瞪大了眼睛,死死盯着师父的脸,那张脸,他绝对不会认错。脑海中闪过了当年那张被火光映红的面庞和额头上的暗花,这两张脸,一模一样。

顾阑的手捏成了拳头,他的眼中有了血丝。

洛轻鸳一扯他的衣袖,捏了一下他的胳膊,眼中满是关切。

顾阑轻笑,他叹了口气,摇了摇头,他懂了,当年火烧城池背后的一切,他懂了。

师父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一般,笑着望向洛轻鸳,道:“轻鸳,切莫怪罪师父这些年没有关照你,自古以来,英雄都是在磨难之中练就出来的,师父自然希望你成为英雄豪杰。”

洛轻鸳点了点头,道:“多谢师父一番苦心,洛轻鸳谨遵教诲。”

师父抿了一口茶,道:“你如今也已成年,师父叫你此次前来,也是要为你安排一下婚事了。”

洛轻鸳愣住了,她看了看身侧的顾阑,又看了看一旁的洛厌尘,脸刷的一下红了起来。“轻……轻鸳……多谢师父好意,但……感情这事……急不得。”

师父哈哈大笑道:“为师我这些年一直在暗中观察着你,你对谁有意为师自然之道,今日不过是做一个顺水人情而已。你们金童玉女,不是很好吗?”

洛轻鸳的脸更加红了。

师父道:“我也不和你兜圈子了,这件事是我很早就决定的,让你嫁给洛厌尘,也绝非为师一时兴起,你若是同意,这门婚事就这么定下了。”

洛轻鸳小声道:“师父,这终身大事必定得是两人两情相悦才好,我……自然是对厌尘师兄有意……若是厌尘师兄觉得勉强……我……自然不会强求。”

洛厌尘抬头,深邃的眸子对上了洛轻鸳清澈的双眼,道:“我亦对师妹有意。”说罢,耳根微微有些红了。

两人相视而笑。

顾阑的手紧紧攥在背后,眸光冰冷,良久,他苦笑了一声,转身走出了屋舍。

当晚,后山的山头上站着两个人,两人的面庞被皎洁的月光映照的惨白无比。

洛轻鸳笑着向身侧的黑衣人说道:“我简直是这个世界上最幸福的人。我……太开心了。”

顾阑点了点头,侧首凝望着洛轻鸳的面庞。

“你一定会祝福我的,对吧顾阑?”洛轻鸳也侧首望着顾阑,眼中是兴奋和期待。

顾阑呼出了一口气,盯着洛轻鸳的眼睛道:“轻鸳,你听我说。”

洛轻鸳感觉到今天顾阑有些不太对劲,她关切道:“顾阑?”

顾阑没有理会她,自顾自地说了下去:“为九尾狐族报仇的事情,你不用管了。”

洛轻鸳惊讶地瞪大了眼睛:“为……为何?我……不是早就说要为九尾狐族复仇了吗?要不然我来到洛神谷有何用?我结这颗内丹有何用?”

顾阑道:“即使放弃了现在来之不易的爱情,放弃了自己尊贵的身份,放弃了一切,也要复仇吗?”

洛轻鸳沉默了。对她来说,洛神谷的一切都太珍贵了,这里的生活,也太美好了,若是要放弃,确实很困难。

顾阑揉了揉她的脑袋,沉声道:“你是真心喜欢洛厌尘吗?说实话。”

洛轻鸳点了点头,道:“是,我真心喜欢他。”

顾阑点点头,“我知道了。复仇的事情,交给我好了,你无论如何也不许掺和进来。”

洛轻鸳咬了咬嘴唇,道:“你是不是知道了什么?你别瞒着我。咱们第一次见到厌尘师兄的时候,你手上拿着一封信,你实话跟我说,那封信上到底写着什么!”

顾阑苦笑一声,道:“我总有一天会告诉你的。”

天狼族入侵仙门,洛神谷作为仙门中的第一大门,自然应当率先率领弟子们平定战乱。

洛神谷谷主坐镇谷中,派遣洛神三英挂帅出征。

“此次出征凶险非常,凡十八岁以下者不得参加。此战不仅关乎洛神谷的未来,更关乎仙门百家的颜面。因此特命洛神谷少谷主洛厌尘为主帅,洛神谷弟子洛轻鸳和顾阑为副帅,请三位弟子务必不负众望,凯旋归来。”

三人身穿轻甲,跪在谷主面前,道:“弟子领命。”

“特赐洛厌尘和洛轻鸳雌雄双剑斩情断念各一柄,赐顾阑仙剑散魂一柄。”

洛轻鸳接过了断念,翻身上马,对着身旁的顾阑淡笑道:“等这次出征回来,便是我和厌尘师兄大婚的日子,我一定会第一个让你看到我穿嫁妆的样子!”

顾阑抚摸着手中的散魂剑,望着洛轻鸳,眼中满满的温和:“好。”

三匹马飞奔在前面,后面是众多弟子飞奔的身影。

是啊,要出征了,要过一段金戈铁马的日子了,只是此时此刻的兴奋,让大家忘记了即将迎来的生死。

出征,永远不是演习,生死,永远不可逆转,或许此时此刻,便是彼此之间最后一次拔足狂奔,最后一次嬉笑怒骂了吧。

战场上,洛轻鸳一身银甲,剑起剑落,无数天狼族的鲜血喷涌而出,却丝毫没有污染她身上的铠甲。她玉足踏过鲜血淋漓的尸体,沾满血迹的断念剑被高高举起,凭她一人,足矣笑傲战场。

顾阑黑色轻甲,一双妖瞳通红无比,五条尾巴拖在身后,高贵冷艳。他的佩剑并没有出鞘,他的双手沾满的鲜血,一身的妖气达到了顶峰。双手穿过了无数天狼族的胸膛,他微微侧首看着一旁的洛轻鸳,嘴角勾起了微笑。

洛轻鸳冲着顾阑淡笑,顾阑盯着洛轻鸳的眼睛,双眼中有了一丝宽慰。紧接着顾阑的身后冒出了淡淡白光。

两条新生的尾巴从他身后冒了出来,这新生的狐尾来源于杀戮,来源于鲜血,来源于本性的爆发。在战场上所向披靡,这才是真正的九尾狐。

“恭喜。”两人相视而笑。

“顾阑,这么多年了,你终于又长出了两条狐尾,我还以为我有生之年看不到你法力大增的样子了呢。”洛轻鸳把剑插入了剑鞘,眼中尽是欣喜。

“虽然我现在还不是九尾狐,但是我很开心,因为我又有能力保护你了呢。”顾阑笑道。

“真是的,小时候说的话你现在还记得,我已经不用你保护啦,我很强的。”洛轻鸳捂着嘴笑了出来。

顾阑望着她,她在他眼中,依旧是曾经的那个洛轻鸳,可爱,温柔,坚韧,需要人保护。

忽然,顾阑竖起了耳朵,什么东西正在划破空气,冲着洛轻鸳飞来。

来不及多想,顾阑猛地扑了上去,把洛轻鸳护在了怀里。

下一秒,一根羽箭穿破了铠甲,刺入了顾阑的背后。

这一箭极狠,直接刺穿了顾阑的胸膛,一口鲜血瞬间从顾阑的口中喷出。

“顾阑,顾阑!”明明战斗都结束了,到底是谁,是谁!

洛轻鸳抱着顾阑虚弱的身体,眼神恍惚,她望向箭来的方向,那里空无一人。

洛轻鸳拼命捂住顾阑的伤口,“顾阑,顾阑,你坚持住,你……”洛轻鸳无助地喊着顾阑的名字,刚刚在战场上有多么骁勇善战都没有用,明明刚刚才说过不用他来保护自己的,结果下一秒他就因为自己而昏迷不醒。

洛轻鸳把自己体内的仙气一点点灌入顾阑的体内,她的手都在使劲地颤抖着。她害怕,害怕她一不小心,就会让顾阑伤上加伤。

“你怎么……这么傻……”洛轻鸳没忍住,眼泪顺着眼角滑落了,接着,小声的啜泣变成了嚎啕大哭,泪水无情地刷洗着她苍白的脸颊,落在了顾阑毫无血色的唇上。

洛轻鸳的衣襟已经被鲜血染红了,血液一点点滴在地上,也一点点滴在洛轻鸳的心里,顾阑面色死灰,没有一点生气,像一个死人一般。

洛轻鸳一直以天才自诩,遇到事物都会冷静处理,至今为止,从来没有她解决不了的事情,知道现在,她才知道,自己有多么的渺小,连那个舍身救她的人都保护不了。

泪眼朦胧中,她看到了那根羽箭,上面的花纹她再熟悉不过了。

那根箭,是洛神谷的。

洛轻鸳崩溃了,她从一开始就觉得,自己加入了洛神谷,就有能力保护顾阑,就有能力为九尾狐族报仇,结果到了最后,自己不仅没有能力为族人报仇,反而还让顾阑被洛神谷的人害了。

她哭得一塌糊涂,她不知道该怎样面对自己,更不知道该怎样面对尚还年幼的顾宁。

她眼前一黑,昏过去了,倒在了顾阑的身上。

不知道过了多久,她慢慢恢复了知觉,她试着睁眼,眼前的一切由混沌慢慢变得清明了。

“轻鸳,轻鸳”洛厌尘低声唤着,紧紧握着洛轻鸳的手。

洛轻鸳微微睁眼,有气无力道:“师兄,顾阑呢?”

洛厌尘轻声道:“性命无忧。”

洛轻鸳听后蹙了蹙眉,道:“但是?”

洛厌尘叹了口气,道:“他从此,怕是不能再练武功了。”

洛轻鸳摇了摇头,轻声叹气,眼眶微红,道:“我就料到如此。他醒了吗?”

洛厌尘点头,道:“他受伤时刚好法力大增,因此剑伤很容易痊愈,人也能救过来,只是中箭的地方太过刁钻,刚好废了他的武修。”

洛轻鸳拽了拽洛厌尘的衣袖,道:“带我去见他。”

见到顾阑时,顾阑还是和原来一般,面色苍白,脸却比原来微微瘦了一些。

“对不住。”洛轻鸳道歉。

顾阑摸了摸她的头,道:“有什么好道歉的,又不是你的错。”

“我没能保护好你,害得你武功尽废。”

顾阑笑了,道:“傻子,我是妖啊,妖就算没了一身的武功,至少还有妖法,你别再哭了。”

听到顾阑这么一说,洛轻鸳破涕为笑。

“顾阑,你……别难过,那身武功,其实也没那么重要对吧?”洛轻鸳道。

顾阑点头,“咱们都想开一些,不过是人类的武功而已,我们狐族从来不练这个,不是照样好好的吗?你放心好了,我不会叫人欺负了的。”

屋内,两个人都笑了起来,两人都释然了,劫后重逢,看到彼此都无性命之忧,那就是最令人快慰的了。

在洛轻鸳没有注意到的时候,顾阑悄悄把一封密函藏到了枕头之下。

其四:良辰美景新人好聚散,不辞而别旧友遗书信

自战场归来后,时间过得飞快,转眼间,就到了大婚的日子。

顾阑这些日子都躲在屋舍里,以养伤为借口,不肯出门,亦不肯见人,就连师父来了,都被他以一句身体不适不宜见客给打发走了,唯独只有洛轻鸳能陪他聊一会天,下一会棋。

大婚当天,洛轻鸳难得一次浓妆艳抹,她穿着大红色的喜服,嘴角洋溢着幸福的笑容。

她玩弄着一旁的红盖头,自言自语道:“他还没见过我这么美的时候呢,平时就知道讽我丑,今天我就第一个让他看看我穿喜服的样子。”

说罢,她走出了自己的房屋,缓缓向着顾阑的屋舍走去。

一路上,她不停地想象着顾阑见到她时吃惊的模样,笑得格外的甜。

她轻轻扣了扣顾阑的屋门,屋内无人应答。

她推开了门,屋内一片漆黑。

“喂,这个点钟都不起了,懒死你。”说着洛轻鸳拿着火折子点燃了一根蜡烛。

床上的被褥整整齐齐,屋内也没有人。

洛轻鸳吓出了一身冷汗,她道:“顾阑,你去哪了?快出来。”

依旧无人。

屋子就那么大,根本没有地方躲人,顾阑的确不再屋里。

“难不成,他今天心情大好,要去闹洞房?”洛轻鸳想了一下,觉得这个理由也不无道理。

“害的我还来找你,原来你早就去喝喜酒了,也不和我说一声。”洛轻鸳小声埋怨,接着,她吹灭了蜡烛,向着洛神谷的宴堂走去。

洛神谷里所有的大型活动都会在宴堂里举行,少谷主洛厌尘的婚礼,自然也是在宴堂内举办了。

走到半路上,遇到了几个扛着轿子的洛神谷子弟,他们一见到洛轻鸳,着实吓了一跳。

“洛大人,您怎么自己从屋内出来了,这可是坏了迎亲的规矩啊!”一个弟子惶恐地说道。

洛轻鸳摆了摆手道:“罢了,我从来不在意这些,既然在路上遇到了,我便乘轿子到宴堂好了,你们也就当是从屋内接到我了。”

弟子应了一声,扶着洛轻鸳上了轿子。

轿子摇摇晃晃,前面还有唢呐的吹奏的声音,洛轻鸳顶着红盖头,本应该欣喜的,心中却又一丝的不安。

顾阑到底哪里去了?

周围变得热闹了起来,不用想也知道自己已经到了宴堂。

轿子的软帘被掀开了,一双修长而又温柔的手将洛轻鸳从轿子中抱了出来。

洛轻鸳搂住了那人的脖子,在他耳边轻声道:“厌尘师兄。”

洛厌尘嗯了一声,将她抱进了宴堂。

双脚刚刚落地,洛厌尘便拉起了她的手,引着她往里走。洛轻鸳一直低着头,从盖头之下打量着宾客们的脚,可令她失望的是,她并没有看到那熟悉的七条白色狐尾。

“轻鸳。”洛厌尘柔声道:“你在找什么?”

洛轻鸳摇了摇头。“没什么,就是有点紧张。”

洛厌尘轻笑:“等拜了堂,咱们就是道侣了。”

洛轻鸳笑了,她点了点头,幸福的感觉将她心中的不安一扫而光。

洛厌尘牵着她跪了下来。

师父的声音在宴堂中响起了:“一拜天地!”

洛厌尘拉着洛轻鸳的手,两人叩首。

“二拜高堂!”

两人叩首,洛轻鸳攥着洛厌尘的手握得更紧了一些。

“夫妻对拜!”

洛厌尘和洛轻鸳面对面,正要拜下去时,忽然一名弟子的声音响起了,带着一丝慌张:“师父,大事不好了!”

师父道:“现在正在举行典礼,有什么事待会再说。”

弟子道:“师父,此事非说不可,顾大人他……”

洛轻鸳立马站起了身来,刚刚隐隐的不安爆发到了极致,她一把扯下了盖头,揪住了弟子的衣领道:“顾阑怎么了!你给我说清楚!”

弟子被吓了一跳,断断续续地说道:“顾……顾大人他……他打伤了洛神谷镇守边界的弟子……他……逃了!”

“什么!”师父一拍桌子,站了起来。

洛轻鸳猛地推开了那位弟子,跌跌撞撞地跑了出去。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的,只知道自己跑到边界的时候,早已经望不到那抹熟悉的身影和那七条雪白的狐尾了。

“顾阑……你就那么不想看我穿嫁衣的样子了吗?”洛轻鸳跪倒在了地上,眼泪流了下来,哭花了她上午精心化的妆容。

她一边哭,一边狠狠地打着地面,“你答应过,答应过要第一个看我穿嫁衣的样子,你混蛋!”

风吹乱了她精心梳起的发髻,吹乱了她的内心。

良久,她猛地站了起来,眼前有些发黑,她仿佛不想面对事实一般,跑向了顾阑的屋舍。

屋舍内依旧黑黢黢的,没有人。

她点亮了所有的蜡烛,照亮了每一个角落。

没有用,就算照亮了一切,也照不出那个熟悉的人影。

“我想不通,我想不通你为什么要走!”洛轻鸳轻声道,目光有些恍惚。

忽然,她看见桌上有一封信。脑海中,忽然冒出了当年还是孩子的顾阑拿着信鸽满身尘土的样子。

她颤抖地打开了信封,她知道,那封信,是留给她的。

她死死盯着信上的每一个字,那字迹狂傲不羁,一看便是顾阑的手笔。

“轻鸳,莫怪我无情,今日是你大婚之日,我在此献上由衷的祝福,从今往后,你便可过上幸福的日子,以往的一切恩仇,都不必深究,九尾狐的冤仇,我自会替你和宁宁报,你便安心过日子好了,替我照顾好顾宁,抚养他长大,你不必要求他刻苦修炼,当个普通人好了,从此往后,我九尾阑珊便与你洛轻鸳一刀两断。  顾阑。”

洛轻鸳死死攥住了信,她跌坐在了床上,抱起了顾阑的枕头,道:“不可能,顾阑,阑阑,阑珊,不可能,这不可能。”

枕头上跌落下了一封密函,洛轻鸳二话不说打开了它。

“洛谷主:九尾灭族之事,本尊本想和贵谷合作,不曾想到,贵谷竟然如此阴险,不仅不同意本尊剿灭九尾狐族的提议,反而劫走了洛轻鸳,你明知我族素来与九尾狐族不和,此次剿灭九尾狐族便是为了抢夺那个修炼奇才化为本族而用,此般暗中保护,便是要我玉面狐族从此与贵谷不和,休怪本尊无义。  玉面狐王”

密函从洛轻鸳的手中落了下来,原来,当年加害九尾狐族的,是玉面狐族,原来,九尾狐族灭族,是因为她,因为她洛轻鸳是修炼奇才。

洛轻鸳抱住了头,一把扯下了身上的喜服。

这封密函,便是当年初入洛神谷的时候,顾阑拿着的信鸽腿上绑的信,他想必又给偷了回来。

洛轻鸳想起当时顾阑一脸黑线,欲言又止的样子,忽然一阵的心酸。

顾阑当初不告诉她,也许就是想要她过一个快乐的人生,不自责,不仇恨,就这样做个普通人,安稳的活下去。

洛轻鸳咬了咬牙,换上了平时穿的一身雪白的道袍,提上了断念剑,走出了屋舍,向着洛神谷的边界走去。

“站住。”洛厌尘的声音从她身后传来。

“何事。”洛轻鸳停下了脚步,声音冰冷。

“你看到那封密函了,对吗?”洛厌尘道。

洛轻鸳转过了头来,道:“是你放在他枕头下的,对吧,是你让我故意看到的,对吧?”

洛厌尘垂下了眼帘,道:“我只是不想让你一辈子都被蒙在鼓里,我没有想过要伤害你。”

洛轻鸳叹了口气:“你还真是高尚。”

洛厌尘朝着她走了一步,道:“你要去找顾阑?”

洛轻鸳点头:“对不住,我们还没有拜完堂,所以不算夫妻,你不必等我。”

洛厌尘沉了沉眸,道:“在你心中,我比不上他,对吗?”

洛轻鸳道:“我很爱你,但是,顾阑不一样,他是从小陪伴我长大的人,他是我仅存的亲人。若是没有他,我一辈子都要生活在内疚之中,永远不会幸福,这样反而耽误了你。”

洛厌尘轻叹道:“那我还不如不给你看那封密函。”

洛轻鸳冷声道:“那你就要保佑我一辈子都不知道真相,否则我会恨你一辈子。不过我谢谢你,虽然真相很难接受,但是总比什么都不知道强。”

“你当真要走?”洛厌尘问道。

“替我照顾好宁宁。”

“我等你。”

“不必了。”

洛轻鸳挥了挥衣袖,毅然走出了洛神谷。

她只想找到顾阑,然后告诉他,他不是一个人,他更不必为了她的幸福而自己承担所有的仇恨。

顾阑,你是我的家人,我仅存的家人。

其五:苦轻鸳寻觅故人影,痴顾阑含泪为探看

洛轻鸳仗剑独行,一人走遍江湖,只为了找一人。

五年,十年,她都不知道过去了多少年,修道之人虽然不会轻易老去,但那些岁月,却着实很难熬。

她的一身白衣早已破旧不堪,她原本纤细的双手,也变得粗糙。

她一路斩妖除魔,一路打听,逢人便问,可曾见过一个拖着七条狐尾的黑衣青年。

有人说她痴情,有人说她疯癫,有人说她魔怔,有人说她可笑。

是啊,可笑,放着好好的洛神谷不呆,非要去寻找那个不知是死是活的身影。

也许,就是为了心中的愧疚吧,愧疚久了,也会化为执念,牵引着她不断走下去,找下去。

一日,天上下着小雨,洛轻鸳躲入了一处山洞避雨。

“天公果然阴晴不定。”洛轻鸳叹道,这个山洞比她想象中要大,仔细听,似乎还能听到瀑布的声音。

“这可是个修炼的好地方。可惜我无福消受啊。”洛轻鸳摇了摇头,缓缓走了进去。

绕过一个像是玄关一样的大石头,眼前瞬间豁然开朗。

玄关后面并不是黑黢黢的山洞,相反,这里的石头泛着淡淡的白光。

“这些,都是夜明石,采一些,倒是可以当夜明珠用,想不到这山洞中竟然有如此仙境。”

她的夜明石包围的,是一个小小的池塘,池塘上面,几处泉眼,清水潺潺流下,倒像是一个小瀑布一般。

洛轻鸳抬头看着这山洞的构造,泉水的上面,是一处可供人行走的石廊,石廊旁边遍布着一个个小小的岩洞,石廊的上面,又是一个石廊,这个地方,倒像是一个用石头做的大土楼,洛轻鸳不禁感慨自然的鬼斧神工。

洛轻鸳蹲在水旁,用手轻轻撩拨着泉水,泉水冰凉透彻,滋润着她的双手。

洛轻鸳舒服地闭上了眼睛。

忽然一根细小的发丝顺着水流流到了洛轻鸳的手上,缠在了她的指间。

洛轻鸳把手伸出水面,仔细端详着那根正在滴水的发丝。

那根发丝是银白色的,上面萦绕着淡淡妖气,无比的熟悉。

洛轻鸳猛地站起身来,大喊道:“顾阑,顾阑是你吗,你给我出来,有本事离家出走,没本事见我吗?”

她没办法爬上石廊,只好在这里大喊,可是除了她的回音,她什么都没有听到。

“我知道你在这里,顾阑,你不是一个人,仇我可以和你一起报,有什么苦我可以和你一起担着,你是我的亲人,我求求你别再离开我了好吗?”

一处岩洞中,顾阑蜷缩着,他捂着嘴,泪水不住地下流,他努力不让自己发出响声。

不是我不愿意见你,我是怕见到你,我好不容易下的决心,又会动摇。我曾经和你说过,若是想要报仇,你会牺牲你的幸福,会牺牲你的一切,所以我才什么都不告诉你。你,最好也永远不要知道,我,也永远不会把我知道的一切都告诉你,看着你和宁宁幸福,我便幸福,你是我的家人,亦是我爱的人,我不想让你活的太累,你也不要因为我而受苦了,今天,找到了我,知道我还活着,知道我不愿见你,你便能死心,回洛神谷了吧?

顾阑听见洛轻鸳低声呜咽,听见了她离开的脚步,他终于松开了手,低声地哭泣,好不容易修炼出的九条狐尾低垂着,委屈极了。他望着洛轻鸳远去的背影,擦干了眼泪。

我也是为了你好,别怪我无情。

洛轻鸳走了,哭完后,她叹了口气,心中释然了。“罢了,你还活着就好,我想说的,也告诉你了,我不能强迫你。也是时候该回去了。我说过,仇我会和你一起报,总有一天,我会和你一起,屠尽玉面狐族的。

时隔多年,洛轻鸳再次回到了洛神谷。

远远望去,洛神谷的边界上,站着一个白衣男子,他背上负着斩情剑,向远处眺望。

“欢迎回来。”洛厌尘把手伸给了洛轻鸳,就像初见时一样,洛轻鸳握住了他的手。

“我说了不用你等我。”

“我说了我等你。”

“宁宁过的怎么样?”洛轻鸳问道

“他过的很好,他修炼得很用功,已经甩了同龄人很远。他很有天赋,是只好狐狸。”

洛轻鸳轻叹,“算起来,他也不小了,他的妖名,是我和顾阑早就想好了的,他已经成年了,就赶紧给他封妖名吧。”

“他叫什么?”洛厌尘问道

“顾阑的妖名叫九尾阑珊,那顾宁,便叫九尾安宁吧。”

洛厌尘点头。

“这次回来,你还会再走吗?”

“也许会吧,我想看一眼宁宁,好吗?”

顾宁长大了很多,五条白色的尾巴被拖在身后,弄得灰扑扑的,他见到洛轻鸳,尾巴开心地翘了起来,却因为尾巴太过沉重,又落了下来。

“轻鸳姐姐。”顾宁扑到了洛轻鸳的怀里,洛轻鸳摸了摸他的脸颊。

“胖了啊。”

顾宁使劲点头。

洛轻鸳笑了,道:“胖了好,胖了好,哪像你哥似的,瘦的和柴一样。”

顾宁蹭了蹭洛轻鸳,一对狐狸的耳朵颤了颤,最后耷拉了下来。

“姐姐,别再离开顾宁了,好吗?”顾宁的眼神清澈无比。

洛轻鸳摸了摸顾宁的头发,道:“也许吧。”

其六:一念间万事皆明了,万丈渊爱恨化飞灰

“少谷主,玉面狐族忍了这么多年,终于爆发了,师父带着众多弟子,想要当众与玉面狐族做个了断。”一名弟子对着洛厌尘说道。

洛厌尘放下了手中的书卷,叹了口气道:“也好,随他们去吧。洛大人怎么样?”

弟子赶忙道:“洛大人还和原来一样,要么是清心打坐,要么照看顾宁师弟,日子过得悠闲得很。”

洛厌尘点了点头,道:“你走吧。”

弟子退下了以后,洛厌尘看着桌上的花瓶,里面有四朵仙花,永不凋零,从洛厌尘小的时候就一直摆在这里了。

洛厌尘轻笑一声,掐断了其中的一枝花,道:“随他们去吧。”

几个月后。

“谷主大人……师父他……”弟子说到这里,开始呜咽了起来。

洛厌尘垂下了眼眸,道:“他老人家生前待你们不薄,给他一个体面的葬礼,尽快把牌位供在祠堂里。”

弟子嗯了一声,用袖子擦了擦面上的泪水,道:“玉面狐族新来的妖帅极其厉害,谷中出征的弟子死的死伤的伤,恐怕……得向谷中求援。”

洛厌尘点了点头,挥手让弟子出去了。

“玉面狐族么,连师父都被杀了。老一辈的师兄和师叔们也都不在了么?”洛轻鸳走到了洛厌尘身后,问道。

洛厌尘点了点头,望着披麻戴孝的洛轻鸳,道:“谷中现在正在召集年轻一辈的弟子出征,我身为谷主,自然应当坐镇谷中,你可否替我带领弟子们前去支援?”

洛轻鸳道:“不必召集弟子们,我一人足矣。”

洛厌尘道:“你别任性了。”

洛轻鸳冷声道:“我并没有任性,只是不想让更多的人死在那群丧心病狂的手中。”

洛厌尘点了点头,叹了口气:“我自然拗不过你,去吧。”

洛轻鸳道:“谢谢你,照顾好宁宁。”

洛轻鸳走后,洛厌尘缓缓脱下了麻衣,轻叹道:“师父,莫要怪罪我啊。”

战场上,洛轻鸳穿着当年同顾阑一同出征时穿着的银甲,手上握着的是断念剑,她一人立与玉面狐军队之前,脸上毫无惧色。

像当年一般,她挥剑迎敌,第一剑,斩落敌人的兵器,第二剑,斩断敌人的尊严,第三剑,斩断敌人的希望,第四剑斩断敌人的头颅。

剑气划破空气,带着报仇的快感,刺穿了一个个胸膛。

“你们当初怎么害九尾狐族的,我便要你们怎么去死!”战场的边上,便是悬崖,洛轻鸳将仙气包裹着火折子,扔了下去,悬崖下,顿时沦为一片火海,玉面狐族的残兵败将,被一个不落地丢入了火中。

在悬崖边上,站着的,是那个妖帅。他的脸上带着一个银色的面具,腰上陪着一柄剑。

洛轻鸳冲了上去,泪水划过脸颊,洒落在身后,马上就要报仇了,马上就要把玉面狐族都杀光了,马上就有人为义父义母偿命了。

一剑刺入了妖帅的胸膛,妖帅没有抵抗,银色的面具反而滑落了下来。

看到面具下的那张脸,洛轻鸳顿时一愣。

“顾阑……”

顾阑便是那妖帅,也是刚刚洛轻鸳一剑刺穿的人。

“怎么是你!”洛轻鸳吼了出来,她想把剑拔出来,却被顾阑握住了手。

“对不起。那天岩洞里……我不是故意……”

“我不明白,我不明白,为什么是你,为什么是你啊!”洛轻鸳抱着顾阑的身体,眼中布满了血丝,“这不可能,不可能,你不是顾阑,你不是……你到底是谁,不对,你就是顾阑,我……我都干了些什么!”

顾阑捏了捏她的手,道“别这样,我都说了,咳咳,让你,咳,别掺和进来,你怎么,咳,还是来报仇了。”

洛轻鸳捂住了他的伤口,但是伤口上的血源源不断地从她的指缝中流出。

“你别说了,我带你回去,一定能救你,一定能。”

顾阑淡笑:“没用的。你听我说……”

“你别说了!有什么可说的!你给我坚持住,我这就带你回去!”洛轻鸳吼道。

顾阑紧紧捏住了她的手,道:“你听我说完,一定要听我说完,不然……我会后悔,你也会。”

洛轻鸳颤抖着,她带着哭腔道:“有什么话,非得现在说,回去说不行吗?”

“来不及了,我知道你想问什么,你无非是想问我,为什么要带着自己的仇人,杀了救了你我性命的师父。”

洛轻鸳愣住了。

“那我就告诉你。”

“你……”洛轻鸳怔怔道。

“我在告诉你真相之前,最后问你一个问题。”顾阑的声音虚弱。

“你爱洛厌尘吗?”

洛轻鸳怔怔地点头。

顾阑叹了一口气,开始断断续续地说了起来。

原来,火烧九尾狐族的那一个晚上,在那个带着银色面具的孩子问顾阑有没有看清纵火之人的脸时,顾阑撒了谎。

他当时的确看到了纵火之人的脸,而且看的一清二楚。

那个人,就是他们的师父。

初入洛神谷时,他看到了那封信,从那时开始,他便像现在的洛轻鸳一般,狠狠地记恨着玉面狐族。

可后来,在他们看见师父的时候,一切都变了。

师父的确是纵火的人,那么那封信,要么是假的,要么,就是被篡改的事实,其目的,就是为了打消他们的疑虑。

既然是要打消他们的疑虑,就说明洛神谷要么对他们没有恶意,要么就是要利用他们达到什么目的。

顾阑宁愿相信后者。

他在第一次出征的前一天晚上,去了师父的房间,潜入了师父的密室,找到了一张合约。

是师父和玉面狐族的秘密约定。

当年,洛神谷为了夺取洛轻鸳不惜和玉面狐族联手,这样既能帮助玉面狐族除去他们的死对头,又能减少牺牲,轻而易举夺得了洛轻鸳。

后来出征之后,顾阑被洛神谷的人所害武功尽费,他明白了,自己看到合约的事情还是被发现了,自己恐怕也就不能再在洛神谷呆下去了。

他便趁着大婚当日防守薄弱的时候逃走了。

后来,他为了报仇挑拨洛神谷和玉面狐族自相残杀,杀了师父和当年参与纵火的所有老一辈的弟子师叔们。

结果没想到,洛轻鸳来了。

玉面狐族的人全部被她杀了,自己之所以愿意被她刺死,是觉得自己隐瞒事实有愧与她。

“轻鸳……我当初不应该瞒着你,我只是害怕……害怕你知道洛神谷也参与了其中,会毁掉你安定的生活。我,咳咳,不想看到你和你信任的人们,咳咳,反目成仇。”

洛轻鸳抱着顾阑,早已泣不成声。

“你……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我为什么这么傻,你们拿一个假的事实来骗我,让我以为自己知道了真相,其实还是被蒙在鼓里。顾阑……你怎么能这么对我。你这样会让我内疚一生的。”

顾阑笑了起来,他笑得有气无力:“所以我才决定告诉你。因为我知道,与其和洛神谷反目成仇,我更害怕你一生都沉浸于内疚之中。你和洛厌尘,好好过日子……咳咳,照顾好宁宁。”

洛轻鸳扑在了顾阑的身上,他的雪白的九条狐尾已经被鲜血染红了。

“顾阑,顾阑我给你传送仙气,你不会死的,不会的。”

顾阑握住她的手腕不肯放开。

“你看,我现在是真正的九尾狐了,好看吗?”

洛轻鸳含泪点头:“好看。”

顾阑感叹道:“我本来还以为,自己能够算计了这帮仇人,结果,我还是被人算计了。”

他松开了洛轻鸳的手臂,轻叹道:“果然道高一尺魔高一丈,洛轻鸳,帮我抚养宁宁长大,咳咳,洛神谷中,咳咳,剩下的弟子皆是好人,咳,不要迁怒于他们。和洛厌尘好好过日子吧。”

说完,他竟然缓缓站起了身子,用尽了最后一点力气,将断念拔出,扔在了洛轻鸳的脚下,接着,没等洛轻鸳反应过来,他一把将洛轻鸳推倒在地,自己跳下了悬崖。

在浸入火海的那一刹那,他笑了,笑得轻松自在。他自嘲道:“没办法,我还是没办法面对他们,洛轻鸳,请你忘了我,你一定要幸福,哪怕你爱的人是我们最大的仇人。”

洛轻鸳拼命扑向火海,却被一只手拦住了。

“节哀。”洛厌尘手执斩情剑,拦住了洛轻鸳。

顾阑对她说的话,依旧萦绕在她的耳中“和洛厌尘好好过日子吧……你真的爱过洛厌尘吗……和他好好过日子吧……”

在一片朦胧中,洛轻鸳看了看顾阑落下的面具,最后目光停留在了洛厌尘的脸上。

她知道了。

洛轻鸳苦笑一声,道:“你还真是大爱无私啊,口口声声说要把所有的真相都告诉我,可是你还是隐瞒了很多啊,我现在才知道,你为什么问我爱不爱洛厌尘了。我这个混蛋,我当初根本就不配和你认识,我当初要是不和你进洛神谷就好了,就好了!”

她的回忆定格在了初入洛神谷的时候,那天第一次认识洛厌尘之后,顾阑欲言又止,最后把他想说的话化为了插科打挥。

原来从那时候起,顾阑就一直瞒着她,一直瞒到了如今。

当时顾阑说:“你可知……”却被洛轻鸳堵住了话,现在想来,他当时应该说的是,“你可知洛厌尘就是九尾狐族出事那天接我们走的银面人吗?”

洛轻鸳哈哈大笑,她笑顾阑太痴,她笑自己太傻,泪水朦胧了双眼,顾阑倒在火海中的画面一次又一次地冲击着她的脑海,冲击着她的心灵。

对不起,这些年,我爱错了人,我一直忘了,那个默默守在我身边,为我挡下风雨,为我承担痛苦,为我放弃一切的你。

九尾阑珊。

其七:道破天机怨女折断念,冰火难容狡郎封斩情

洛轻鸳再一次昏了过去,又再一次在洛厌尘的守候中醒来。

断念剑放在她的旁边,上面的血渍早已被洛厌尘擦拭地一干二净。

二话不说,洛轻鸳一个耳光扇在了洛厌尘的脸上,洛厌尘默默承受了下来,什么也没说。

洛轻鸳拿着断念指着他的喉咙,声音沙哑:“洛厌尘,我一直以为你是一个正人君子,想不到,你如此阴险。”

洛厌尘低头不语。

“顾阑看到信的时候,你在我们身边,顾阑第一次见师父的时候,你在我们身边,顾阑被箭射伤的时候,你,在我们身边,顾阑跳入火海的时候,你还在我们身边,说这些事情和你没关系谁信!”

“我……对不起。”

“当初顾阑看到的那封信,是你写的吧,故意引他记恨玉面狐族,其实你早就知道他看见了是师父纵火的是吧?对,你知道,因为咱们亲爱的师父纵火的时候,你就在他身边!然后你一步步诱引他见到师父,然后暗中助他潜入师父房中查明事情的真相,把一切责任都推到师父的头上,对吧?”

洛厌尘低头不语。

“你想要借他之手除掉师父,你早就开始觊觎洛神谷谷主之位了对吧?你苦他没有契机,便用那一箭废了他全身武功,让他对洛神谷彻底心灰意冷,对吧?我当时就应该想到的,我还以为是顾阑得罪了什么人,没想到是你!你当时还假惺惺地过来安慰我,我怎么不知道你这么恶心呢!”

“对不起。”

“最后,你故意让我上战场,就是为了杀掉顾阑对吧,你知道我爱你,你知道顾阑爱我,所以你算准了顾阑不会在说出真相时把你干的这些好事卖出去,对吧?但是对不起,我还是猜到了。你太恶毒了。”

“我……”

“你利用玉面狐族杀了九尾狐族,骗我入洛神谷,后来你利用顾阑杀了师父,再利用我杀了九尾狐族,我还以为你是真心对我好,没想到,我也是你的一颗棋子啊……”

洛厌尘被洛轻鸳用剑指着,原本波澜不惊的脸上,显现出了一丝丝的悔意。

“你杀了我吧。”他平静地闭上了眼睛。

想象中的刺痛并没有前来。

洛轻鸳一把抓住了剑刃,折断了断念。

断念被折成了两段,洛轻鸳的手也鲜血淋漓。

“洛轻鸳!你这是干什么!”

洛厌尘捧起了洛轻鸳的手,手上的伤痕触目惊心。

洛轻鸳忍着疼痛,普通一声,竟然在他的身前跪了下来。

“无论你是真心爱我,还是假意利用我。”洛轻鸳的声音平静:“请你看在我和你拜过天地,拜过高堂的情分上,告诉我,怎样才能救顾阑,我知道,我知道他肯定没死,他是妖,他是九尾狐,不会就这么死了的。”

洛厌尘扶起了她,叹气道:“他被断念剑刺中,又心灰意冷,跌入了业火之中,早已经魂飞魄散,救不回来了。”

洛轻鸳揪住了他的衣襟,道:“那你就告诉我,怎样才能复原他的魂魄,哪怕是给他一个转世的机会,哪怕是来世再见都行,我等得起,等得起!”

洛厌尘拍了拍洛轻鸳的背,道:“你真心爱他。”

“我真心爱他。”

洛厌尘苦笑,“果然,我的苦心算计,还是比不上你谎言。”

他从师父的密室中找出了一个卷轴,递给了洛轻鸳,道:“若是你心意够深,这里有一个办法,可以再塑魂魄。但是,他的新的魂魄,需要以你的魂魄为原料,简单来说,就是把你的魂魄分割出来一部分,给他。”

“我愿意。”

“分裂魂魄是个很痛苦的过程,需要冰火淬体十年,你受得了吗?”

洛轻鸳丝毫没有犹豫:“我愿意。”

洛厌尘叹了口气,把卷轴递给了她,道:“洛神谷的后山中有一个静室,曾经是师父闭关的地方,你去那里闭关吧。”

洛轻鸳接过了卷轴,道:“别再算计别人了,照顾好宁宁,不用等我了。”

“我等你。”

洛轻鸳走了。

冰火淬体十年之久,需要强大的执念和毅力,常人如何能坚持下来。

冰一点点冰冻了洛轻鸳的身体,她从来没有受过这种苦,她咬着牙,却还是掉下了眼泪。身体一点一点失去了知觉,唯独意识还在,脑海中的那个身穿黑衣,九条雪白尾巴的身影,仍旧清晰。

火一点点舔过她的肌肤,她的身体瞬间被烤得干枯,可意识任然在。她不会死,只会一点一点体会着这种冰火淬体的痛苦,只会在痛苦中慢慢沦陷,但是唯独顾阑这两个字被深深地刻在了她的脑海之中。

我知道你爱了我一辈子,我知道你希望我幸福,但是我做不到。我亏欠你太多太多了,我用一辈子也还不完。如果有来世,我希望你向我喊出那三个字,向我说出你的心意,别再藏着掖着,然后我一定会答应你,我一定会,你不仅仅是我的家人,也是我的爱人。

我们当年在火海中的呐喊,在洛神谷中的逃命,在沙场上的痛哭,在大婚上的崩溃,在岩洞中的哭泣,在火海中的分别,我都会深深记在脑中,即便是转世,我也不会忘了你,忘了和你的一切。

顾阑,我要为你拼上一切,来换取来世。

到了那时,没有洛厌尘,没有九尾狐族,没有仇人,没有故友,只有我们,只有我们,只有我们……

十年后

洛厌尘站在静室旁的山头上,身边跟着一名青年。

“顾宁,今天,便是洛轻鸳出关的日子了,她能否和顾宁一同转世,便看她的造化了。”

顾宁身后的九条尾巴无精打采地耷拉着,眼中有说不尽的悲伤。

“哥哥,姐姐……”大颗的泪水啪嗒啪嗒打在了地上。

洛厌尘摸了摸顾宁的头,道:“为师已经把所有的东西都教给你了。”

顾宁抬起头来,望着洛厌尘道:“师父……”

“她让我照顾好你,我没有食言,现在,你已经有能力独当一面了。也不需要为师护着你了。”

刹那间,静室中迸发出了一阵金光,两只金色的蝴蝶从静室之中飞出,它们是灵魂,是光影,一直向着高空飞去,飞入了云层。

天空中雷声大作,下起了雨。

“哥哥姐姐,他们走了……”

洛厌尘笑了:“对,他们走了,他们成功了。”

洛厌尘的手抚上了顾宁的额头,当他的手移开的时候,顾宁的头上已经多了一个暗花。

“今后,洛神谷便交给你了,为师要寻一个地方闭关,一直等着她,等到她转世回来的那一天。”

顾宁似懂非懂地望着他,点了点头。

洛厌尘的眼角不易察觉地划过了一滴泪痕。

正是因为爱你,所以我才要不择手段地把你留在我的身边,我知道自己办错了事情,却还要一错再错,本来以为你还会像原来一样爱我,像原来一样想要和我长相厮守,看来这一切都是我的妄想了。正因如此,我封印了斩情剑,让它和断念一同深埋与土地之下,算是了了我对你的痴情。道高一尺魔高一丈,顾阑,你赢了。不过,我还是会等着你,洛轻鸳,等着你转世回来,等着再看一眼你的笑颜,我便足矣。

其八:忘川水前尘皆如梦,三生石今生续前缘

奈何桥边,顾阑牵着洛轻鸳的手,望着桥下的忘川河水。

“受苦了。”

洛轻鸳笑了,两人干杯,将孟婆汤一饮而尽。

而后洛轻鸳扯下了一根头发,将两个人的手指绑在了一起。

“我们来世还会再见的,对吗?”

“一定会的。”

“你发誓?”

“我发誓。”

两人盯着对方,在记忆彻底消失之前,努力记住对方的轮廓。

“洛轻鸳,本来我葬身火海的时候,我早已万念俱灰,却没想到,我是哪一世修来的福分,竟然能再次看见你。”

“九尾阑珊,在我冰火淬体的时候,我就知道,我们一定会再见的,一定会的,我们会永远在一起,一起哭,一起笑,有什么仇一起报,有什么苦,一起担着,对吗?”

两人走过了奈何桥,手拉得紧紧的,仿佛一辈子也不肯松开。

走了,转世了,来世,有缘再见。

清晨,闹钟的声音吵得人着实闹心。

洛轻鸳一把将闹钟拍在了地上,在床头柜上摸出手机,看了一眼时间。

“我去,都七点半了,上班要迟到了啊啊啊啊!”

她慌忙从衣柜中抓出了白色的连衣裙穿上,匆匆梳洗了一下,画了个淡妆就出门了。

她一路冲到了地铁站,结果还是慢了一步,她眼睁睁地看着车厢的门从她眼前合上。

就在她准备抱怨人生怎么真么苦的时候,她看见车厢中有一个人格外的眼熟。

那个青年梳着银白色的短发,穿着黑色的夹克,面色微微有些惨白,正在低头刷着手机。

像是感受到了她的目光一般,青年抬起头来,正对上了洛轻鸳的目光。

那一秒,格外地漫长,那似曾相识的脸庞,让洛轻鸳怔住了,她感觉,自己好像忘了什么重要的东西。

那个青年冲着她笑了,接着说了三个字。

虽然隔着厚厚的玻璃什么也听不见,但是凭口型还是能看出他说的是什么。

他说:“我爱你。”

洛轻鸳的嘴仿佛不受控制一般,鬼使神差地回应道:“我也是。”

列车开动了,洛轻鸳目送着那个青年随着那辆列车驶向了远方,心中有什么呼之欲出。

洛轻鸳的脑海中冒出了两个字“顾阑”

她笑了,不仅是她自己在笑,也是她的灵魂在笑,是她的心在笑。

有的时候,我们看见爱的人在开动的列车上转瞬即逝,我们会伤心,会难过,会后悔,但是,总有一天,我们会看到那个相同个身影,在另一个站台外面等着你,看着你,守着你。到那时,不要哭,要笑着和他说:“看,我们又见面了。”

众里寻他千百度,回头蓦见,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The  end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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