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红刀【三】

五、（咫尺天涯）

……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成王败寇、腥风血雨的江湖，背后总是掩盖不了这不忍直视的真相。

可梦落花却比这真相更加残酷。

她的出生，就是一种无法容忍的罪，命运仿佛已经注定，别家小孩的花花世界，开心快乐，都与她无缘，于她来说，那些美好，仿佛都在另一个世界。

四岁的梦落花，懵懂之中，已明白了自己是个没有娘的孩子，非但没娘，她更是个有爹胜似没爹的孩子。

难道茫茫九州，举目四顾，就没有一人能够照料她？关心她？

或许本有一人，在十月怀胎时，就想她念她，为她起好了名，烛光下穿着线，熬夜为她缝好了小衣裳。

更是在临盆之际，恍惚已经料到自己难产，便告诉老佣人“徐娘”，若到危急时候，不要管自己，一定一定要保住自己的孩子！

啊？

她愿用自己的命，换自己孩子的命？

可怜天下慈母心，好一个勇敢的女人！好一个梦念慈！

只是不知，她在九泉之下，看到自己那素未谋面的女儿如今的处境，又会作何想。

不过，幸而还有一个“徐娘”。

她本是南宫家的老佣人，年近半百，却无子无女，受梦念慈临终所托，自那以后便视梦落花为亲女儿，承担起了照料她的责任。

因此，她算是看全了梦落花小小年纪的诸多经历。

从小到大，她就像南宫家的一个“外人”一般，备受排挤，甚至就连那些扫地的仆役都从不正眼瞧她。没人管她的小脸有多脏，亦没人管她的衣裳有多破旧。

她是多想父亲能与自己说几句话，多看自己几眼。可这却只是一个美好的梦想罢了，南宫雄对她从来便是非打即骂。

她不恨父亲。

她明白，失去妻子，南宫雄要比她更痛苦。如果这样能够缓解父亲的痛，她在心里也替父亲高兴，她也……无怨无悔。

……

多少个晴的夜，小小的她，坐在石阶看着天，不知天上的万万颗星星，哪一颗是有温度的？哪一颗是那逝去的人儿，映照人间，有那么一丝暖意？

多少个冷雨凄迷的夜，她也曾坐在那儿，瓦片落下潇潇的雨，缠绵不休的像个痴心情人，把她困在雨夜囹圄中，她多么希望有一日，能有一个真正的英雄，带她离开这个地方。

……

落红刀【三】

“啊？”

“想不到这个女娃小小年纪，倒经历许多苦难。”梦落花的往事听至这时，萧怀仁终于忍不住向韩峰叹道。

韩峰也轻叹一声，答到:

“确实如此。”

“但是，时候已经不早了，萧庄主，我们还是快些去给南宫族长道贺吧。”

“那……好吧。”

萧怀仁看了一眼梦落花，只得与韩峰一起快步走进了大堂。

只见大堂早已熙熙攘攘，筵席数十桌，在大堂的正中，有两把椅子。左边椅子上，端坐着一个魁梧的汉子，这汉子四十岁左右，面庞方正，目如鹰隼，一只手抓在扶手上，骨节分明。一望而知，他绝不是一个普通人！

又见他穿着大红衣服，胸前挂着朵红花，面露喜色，他不是今日婚礼的主角南宫雄，又是谁？

那右边椅子上，那位身材姣好，一袭红衣，蒙着红盖头的女子，应当就是他将要过门的新妻子“紫涵”了。

南宫雄见萧怀仁二人进来，扫视一圈后，却仍旧觉得少了什么东西。而后忽然冷冷喝道

“徐娘，给我把梦落花这丫头叫上来！”

乍闻此话，宾客们都为南宫雄的口气惊诧不已，只有少部分明白原委的人，一副要看好戏的姿态。

南宫雄的未婚妻更是一呆，而后赶紧轻声道“雄，这孩子今日肯定不开心，你又叫她作甚。”

南宫雄却不听她，坚持道:

“紫涵，我何止要叫她？我还要让这个小贱种，给我满堂的客人”

“端茶倒水！”

势未料到，他居然会称呼自己的小女儿为“小贱种，”梦落花若是小贱种的话，那南宫雄又是什么？

徐娘只好去叫梦落花。

南宫雄也觉有些尴尬，心想不如早点开始这场宴席，遂高声说道:“承蒙诸位前来，为我道贺，既然人已到齐，那么就可以开席了。”

“酒微菜薄，还请不要介意，请慢用！”

说罢，正待各位宾客动筷，谁知就在这时，大堂门外传来一个冷冷的声音。

“酒微？”

“菜薄？”

“南宫雄，你搜刮的不义之财足够你享用一生了，又怎么会酒微菜薄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