狐言
文/无忧的小日子
狐言“月心你可知,金陵城最近热闹啊。六扇门新招的捕快,是个红衣小姑娘。”
“小姑娘做甚的捕快,打打杀杀成何体统,待本公子出手,救她浪子回头。”
“我就知道,整个狐山就你这剑阁最凉快。”一个紫衣公子翩翩飞入剑阁,不客气地直奔里屋,躺在软榻上。紫衣紫发,甚是魅气。手支着头,一脸慵懒。
“月心你可知,金陵城最近热闹啊。”
白衣公子放下笔,一眨眼飞到紫衣公子的身边,毫不留情地把某个鸠占鹊巢的人踹了下去。
“我说姬无忧,你不好好练功来我这剑阁做甚?”
紫衣公子也不恼,干脆就躺在地板上,双手枕在脑后。“瞧你,合着你师兄我就不能来了?我这不是听说六扇门新招的捕快,还是个红衣小姑娘。”
“小姑娘做甚的捕快,成日里打打杀杀,成何体统。待本公子出手,救她浪子回头。”
“我就知道,你这登徒子。不过话说回来,那小姑娘听说是昆仑山下来的,苍岩手下的五个护法已经有三个折在她手里了。”紫衣公子翻个身,趴在地上,胳膊垫在下巴处,像个少不更事的孩子。
冷月心,狐山谷主冷柒柒的儿子,为人放荡不羁,哦不,是为狐放荡不羁。长了一双桃花眼,勾的山下女子失了魂,丢了魄。生的这般好看,奈何他娘生他的时候受了惊吓,一颗玲珑心缺了口。情字难解,丢了就丢了罢。只是可惜了那些闺房待嫁的姑娘。
“小姑娘竟有这般能耐?我可不信。”冷月心一脸不信,翘着二郎腿,一颗一颗的把葡萄递进嘴里。
“哼。”姬无忧冷哼一声,“可别怪我没提醒你,苍岩的护法,你可是打不过三个。”说罢,拎着冷月心的葡萄,翩跹飞去。
“姬无忧,你这个偷葡萄的贼。”
……
“小七,昨日你替我当了差,今日你便歇着吧,我来替你当差。”
“如此,那我便谢谢风大哥了。连着三日没睡好觉,着实有些乏了。”
“快回去歇着吧。”
红衣少女刚走出六扇门的大门,后面的人便围了上来。
“师兄,这新来的小七究竟是何方神圣,才来五天,就捉了苍岩三个大护法。想必咱们六扇门今年又要拔得头筹了。”
殷小七,连他也不知道来历的人。只知道她是从昆仑山下来的,好像要来金陵城找什么人。
今日格外炎热,树上知了吱吱叫个不停,徒惹心烦。昨夜捉的那个毒蛇着实厉害,胳膊上还有被他咬的血渍,还好下山前师傅把七彩丸给了自己。不然这次,少不得凶多吉少。
摘下护腕,这月牙湖的水碧波荡漾,在这炎热的夏天更显清凉。殷小七把护腕放在一边,轻轻揭开粘在臂上的衣服,当时怎不觉得痛,如今凝固了血的伤口缺疼的人龇牙咧嘴。
许是三夜未睡好觉,连警惕性都放低了许多,身边不知何时站了一个白衣公子,嘴角噙笑。
殷小七拾起搁在身边的蛇影刀,一个回身,刀已经架在来人的脖子上。
冷月心觉得这个姑娘有趣极了,红色衣衫像是夏日里翩飞的蝴蝶,妖冶却不媚俗,与这泠泠山涧相得益彰。
“你是谁。”殷小七一脸谨慎,虽说初来金陵城,但是想她死的人可不少。
你见过花开吗,冷月心在心里问自己。看到眼前女子,整个狐山的鲜花都不及她的容颜娇羞,心里某个地方突然咯噔了一下。这世间居然还有比无忧更美的人。
姬无忧,百花仙子姬飞霜的独子,奈何父亲是狐族太子,母子俩被贬下凡,无忧的父亲,被困在落木崖。永世不得相见。
“我是狐山冷月心,听说六扇门来了个厉害的小姑娘,原来就是你。”
“六扇门和狐山井水不犯河水,你走吧。”说着,把护腕重新缠在腕间,用牙齿咬紧,蛇影刀打着旋装入刀鞘,准备转身离开。
“慢着慢着,不如我们交个朋友,金陵城我很熟。”冷月心不知死活地又拦住殷小七的去路,也不知道是从哪里冒出来的银针,直直逼近冷月心的眉心,吓得他连退三步。
“我没有朋友,也不需要朋友。”师傅说,人世间最复杂的,是感情;最摸不透的,是人心。小哥哥,三年了,不知道若再见到你,我是不是也这般冷冰冰。
狐言“喂,你长的这么好看怎么这么暴力。吓得我狐狸尾巴都要露出来了。”
好看?这大概是世上第二个人说自己好看的吧。第一个人,那是三年前的事情了。
一个紫衣紫发的少年,满脸是血地躺在昆仑山上,他长的很好看,像是昆仑山灵兽五彩鸟。身上还散发着时令花的香气。
“你是谁,怎么跑到我们昆仑山来了?”那时年少,连质问的口气都是那般惹人喜爱。
“你长的真好看。”说罢,紫衣少年把头扭了过去,一口紫色的血喷在雪地上。紫色的血在洁白的雪地上开出一朵朵妖冶的花。殷小七吓了一跳,虽说对这个不速之客充满疑问,但自己从未想让他死啊,毕竟,他长的这般好看。
“师傅啊,这里有个小哥哥昏倒了。”殷小七把自己的幻石放入放入少年嘴中。有幻石,他暂时不会死。飞身,如一只翩跹的燕子,飞往师傅的住所。
雪舞一挥手,把飞进洞中的殷小七挡了下来,双膝扑通跪在地上。殷小七被师傅的举动吓了一跳,要知道,虽然师傅平日里严厉了些,但也从未这般对过自己,一时间,殷小七有些发懵。揉揉跪痛的膝盖,满腔委屈地问到,“师傅,小七可以起来了吗?跪着好痛。”
“小七,你本是一颗无命的雪娃,可知幻石是为师耗了八百年功力为你做的续命石,你就这样给了旁人?”
“师傅啊,一会再取回来就好了嘛。他长的那么好看,我不舍得让他去死。”
所以小七,你知不知道,没有了幻石,死的那个将是你。
雪舞揉了揉眉心,事已至此,还能怎么样呢。他是飞霜姐姐的儿子,难道自己真的见死不救不成?
“咦,明明是在这里的,怎么没人了呢?”
“不应该呀。”
“小七……”
“师傅你看,这有一个金铃铛。”
殷小七举着刚刚从雪地里捡起的铃铛,走到雪舞面前。
“那个好看的人儿,一定是被别人掳走了,不然,怎么不等小七回来呢?师傅不要冤枉了好人。”
雪舞还未开口,殷小七的脸色越来越白,整个人也不住的晃起来。
没有幻石的殷小七,随时会死。
不知不觉,又想起了陈年旧事,殷小七有些头痛。
后来,师傅让她带着金铃铛来金陵城,找一个叫无忧的人。
到现在,也没有眉目。
“喂,想什么呢,这么入神?”
冷月心有些不满眼前少女就这么赤裸裸的无视自己,出声问道。
“关你屁事。”
殷小七用蛇影刀挥向冷月心,吓得后者连退几步。眨眼间,殷小七已飞的无影无踪。
有意思。
冷月心嘴角勾起一个邪魅的笑。
从此,冷公子就像一个跟屁虫一样,殷小七去哪里冷月心就跟在哪里。饿了递食,渴了递水,太阳大了还负责扇扇子。
起初殷小七是不愿意的,后来,看着冷公子这无敌的厚脸神功,也就放弃随他去了。
人人都道,这冷月心,怕是看上了昆仑山的这个殷小七。一时间,不知道伤了多少姑娘的心。
“冷月心,那小姑娘杀人很猛啊,你到底行不行。”
“过几日,再过几日,我定能……”
“哈,这可是你说的。”
姬无忧一脸戏谑,斜卧在冷月心软榻上。
与殷小七相处了也有一个来月,偏偏那丫头像个榆木疙瘩,对人不冷不热,说话不温不凉。
冷月心觉得,自己这一个月的花生蘸都喂了狗肚子里去。
狐言“不好了不好了,少谷主,殷小七被苍岩和他手底下的两个护法围起来了。”
什么?
冷月心都来不及问在哪里,起身飞了出去。
姬无忧翻身躺到冷月心的寒玉床上,舒服地伸了个懒腰。最近总是在做一个奇怪的梦,梦里自己年少,一身血迹,躺在雪山之上。一个漂亮的少女救了自己,再后来,就什么也不记得了。
打从有记忆来,姬无忧都是生活在狐山,母亲已死,父亲还被困在落木崖,这一切,都是拜上面人所赐,待到自己变得强大,定要讨个说法。
想到这,姬无忧眼里闪过一丝恨意,稍纵即逝。
冷月心赶到的时候,殷小七已经浑身是血的躺在地上,苍岩的三叉戟戳着她的喉咙。
“苍岩,你放开她。”
“狐山冷公子,这是我和这个小丫头的恩怨,似乎不关你的事。”苍岩似乎没有放下兵器的意思。
一条尾巴扫过苍岩手中的三叉戟,一条尾巴缠住苍岩,一条尾巴卷住受伤的殷小七带回到自己怀中。
“丫头,还好吗?”
“死不了。”殷小七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还好他来了,不然,自己这次,怕是再也见不到师傅了。
“冷月心,我劝你别多管闲事。我手下五个护法都让这丫头斩了,此仇我如何不报。”
这时冷月心才注意到,苍岩只剩下了自己,还是伤痕累累。
这丫头,也是有够厉害。
“苍岩,殷小七我是一定要带走的。你现在,拿什么跟我抢。”
说话间,缠着苍岩的尾巴猛地收了回来,狠狠地把那人抛在了地上。本就受了很重的伤,这一下,苍岩有些受不住地吐了口血。
“冷月心,若是你母亲知道你为了昆仑山的妖女和我做对,你说她会不会罚你?”
挣扎着,苍岩又站了起来。
“昆仑山树敌何其多,看你能救她多少次,若我苍岩这次不死,日后还要取这妮子的贱命。”
冷月心把殷小七带回狐山的时候,大家都看见了。
都道冷公子转了性,居然带了女人回来,虽然是一个看上去快要死的女人。
“无忧公子呢?”
“刚才还在呢,这会八成回自己洞里了。”
“叫他来……”
冷月心咆哮的样子,有点吓人。
殷小七气息越来越微弱,身子也有些轻飘飘,越来越凉。
“殷小七,你不许死,本公子不会让你死。欠我的花生蘸,你还得还回来。”
话虽如此,冷月心也有些怕,怕这丫头从此就再也醒不过来,怕自己的心迹还没来得及表白。
整个狐山能救她的,只有姬无忧了。
谁都知道姬无忧有一块幻石,但是他自己也不清楚哪里来的。
平日里,姬无忧最心疼他送给自己的这几株墨菊,想到此,冷月心长袖一挥,把几株墨菊打翻在地。
不多时,姬无忧浪浪荡荡飞了进来。
“冷月心,你居然把我的墨菊打碎了。”姬无忧一脸愠怒,指着冷月心的鼻子骂了起来。
“无忧,你救救她。”冷月心一把扯过姬无忧,拉到殷小七床前。
“公子,姬公子他没在洞里啊……”侍女跌跌撞撞跑进来,就看到两人眉头紧锁,才晓得姬无忧已经到了剑阁,关上门,离去。
似曾相识的感觉涌上姬无忧心头,这个人,似乎哪里见过?
旧时的记忆又涌上心头,那个娇俏的小姑娘,那个浑身是血的自己。
胃里一阵灼热,感觉幻石要从口中跳出来。这些年来,时常会发生这种
冷月心发现姬无忧瑟瑟发抖,唇色渐渐变淡,“无忧,你怎么了?”
不及开口,幻石从胸口一直飞了出来。失去幻石的姬无忧,仿佛一张纸片,零零飘落。
“无忧,怎么会这样?”
冷月心看着自己最好的朋友唇色一点一点褪去,像是行将就木的耄耋老人,又看着幻石慢慢进入殷小七的心口,这两个人,究竟存在着什么关系?
得到幻石的殷小七,脸色渐渐红润起来,冷月心先放下姬无忧渐渐冷掉的身体,轻抚着殷小七的脸庞。
“小七,感觉怎么样?”
殷小七觉得自己浑身像断了一样疼,最后的记忆,就定格在和苍岩的决斗,原来自己还没死。心口热热的,整个人也精神了许多。
难道是……
幻石?
殷小七挣扎着坐了起来,运了口气,果然是幻石,它居然自己回来了。殷小七一脸茫然看着冷月心,想要从他有些变形的脸上了解这件事情的缘由。
“冷月心,到底发生了什么?”
“小七,幻石,为何会认得你?”
“本就属于我的东西。”
这时,殷小七才发现,床榻旁,躺着一个形容枯槁的人,紫衣紫发。踉跄着从床上爬下了,想要看看清楚,这个人,究竟是不是自己要寻的那个人。
“小七,为什么你的幻石,会在无忧的身上?”
无忧?金陵城的无忧?
果然是他。他怎么跟小时候不一样了呢,他怎么憔悴了这么多呢?原来自己心心念念的那个人,就在身边。如果,如果自己能够不要有那么强的戒备心就好了,和冷月心来狐山小住一下,说不定就能早点碰到无忧了。
也就,不会是现在这般光景。
“无忧,原来你叫无忧,我终于找到你了。”殷小七小心翼翼地抚摸着姬无忧的脸颊,怕不小心惊动了仿佛正在熟睡的他。
冷月心才明白,原来无忧,就是小七要找的那个人。原来她不爱自己,是因为她心里早有了无忧。原来,最傻的那个,是他冷月心。
“他……”
殷小七心口的幻石,慢慢浮现姬无忧这些年来的过往,包括他母亲的离世,他父亲被关押。
怪不得,你要偷走幻石,无忧,我不怪你。师傅说,没有幻石,我随时会死。最多也只能活到十八岁,所以她要我来找你。可她没有告诉我,没有幻石,你一刻也活不下去。你有要救的人没救,要做的事没做,无忧,我不忍心呢。
小哥哥,我十八岁了。
姬无忧……
殷小七用法力定住冷月心,“冷月心,其实,我一点儿都不喜欢花生蘸。”
殷小七抱着轻如蝉翼的姬无忧,闻着他身上好闻的花香,美好的像是做梦一般。轻轻地把他放在床上,用尽所有的功力,一点一点逼出体内的幻石,看着它慢慢地,慢慢地进入无忧的身体。
冷月心想喊,可是他喊不出来,也动弹不了。殷小七,我不要你这样。
看着幻石最后一丝光线的消失,冷月心绝望地闭上了眼睛。小七,你可知你一心想让他活下去,我也一心想要你活下去。你还没有喜欢我,你还没有给我机会,殷小七,你真的,残忍。
失去幻石的殷小七,身体变得轻盈,透明。
师傅,我活到了十八岁,我找到那个小哥哥了,他叫无忧,姬无忧。他长的,比小七还要好看,小七舍不得让他去死。师傅,您一定不会怪我的吧……
狐言后来,姬无忧离开了狐山,离开了金陵城,没有人知道他去了哪里。只不过苍岩山一夜之间被灭了门,一场大火烧了三天三夜,直到烧的干干净净才停。
落木崖的红狐,不晓得被谁救了下来。
一个年轻公子,举着水袖,一双好看的桃花眼勾的人心痒痒,走着碎步,在在戏台上念念道:
“月心你可知,金陵城最近热闹啊。六扇门新招的捕快,是个红衣小姑娘。”
“小姑娘做甚的捕快,打打杀杀成何体统,待本公子出手,救她浪子回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