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不及说再见
图|Miho Hirano 文|舒言
【生命中总会有突然就再也见不到的人，来不及说的再见，忘不了的曾经。】
1.
十月初的时候，我去见了一位很久不见的好友，大唯。
她是我的大学同学。
这些年，我不是活得兵荒马乱，就是关起门来舔伤口，除了一两个比较常联系的，我几乎谁也没见。
所以去见她的时候，我有点紧张，我们已经快五年没见面了。
这五年，发生了许许多多大大小小的事情，我离职了，结婚，生子，离婚，一切归零重来，早已不是当初眼里自带星光意气风发的女子。
我坐在公交车上摇摇晃晃，情不自禁在脑子里把见面想要说的话想一遍，要怎么跟她说我这些年的改变，还有上回微信里问她小两口的事她支支吾吾的，于是我也开始幻想大唯的改变。
生活总能把人从方磨成圆，我身上分明的棱角也早已被磨得坑坑洼洼，疼痛不已。
但我希望像个 “大笑姑婆”的大唯，脸上的笑容依旧肆意张狂，不曾改变。
我也希望，陪在她身旁的还是那个笑得憨厚老实的少年，哎，这少年二字跟他形象不搭，我应该说，还是那只高大又壮实的大黑熊。
好久不见，真的好久不见......
想到这里，我忍不住勾起唇角，看着窗外，偷偷的笑了起来。
2.
见到大唯的时候，她穿着黑衣黑裤，我还未走近，指了指自己身上的黑衣黑裤，俩人就哈哈哈的笑了起来，瞬间就找回大学那时候有默契的感觉，我往她身上一扑一抱，恨不得像以前那样挂在她身上。
她还是老样子，一米七二，胖胖的，而我不到一米六，瘦瘦的，她从前就笑我是“哈比人”，而我笑她是“金刚芭比“。
“你想去哪吃？”她指了指身后的商场，撇了撇嘴。“不过这里全面禁烟。”
“还没戒呢？”我白了她一眼。“那你还废话，前面带路。“
“我带你去秘密花园。”她对我眨了眨眼。
她带着我左拐右拐穿街过巷，像从前那样，跟着她总会找到好吃的。
我们去了一个小别墅改造成的咖啡厅，上了二楼的阳台，阳台外只摆着一套桌椅，是个独立的空间，虽然还在广州夏天的尾巴，但外面正下着雨，阳光还没被完全遮住，雨点淅淅沥沥，风吹过，带着一点树木和泥土的香气，还有夏天最后的独特味道，倒也舒服。
“这个阳台我承包了，坐坐坐。”
3.
点好餐，闲聊了一阵，我就忍不住八卦她的近况。
“你呢？你跟小敬怎么样了？”
因为我当初跟小敬关系也好，难免关心一些，我对他们的记忆还停留在“谈了几年恋爱仍未婚“的阶段，所以她微信里的支支吾吾，让我给脑补出大概100种的可能性。
他们是还在恋爱遇到难处了还没结婚，还是因为什么事分手了？或者是已经结婚了，顺顺利利和和美美的，还是也念上了难念的经，烦心事不断？又或者是像我一样，结了婚又因为种种原因分开了呢？
“先说你吧，我最后再说。”
“赶紧的，快跟我说是怎么了。”我开玩笑说，“无论怎样我都不会觉得惊讶，快说吧。”
生活就是这样，哪怕你预想好100种可能，事情也永远能出于你的意料之外，出现第101种可能。
事实还是让我“惊讶”了。
“我们14年底结了婚。”她点起了一根烟，吸了一口，呼出的烟遮住了她半边脸。
“但是小敬走了……”
“走了……?”我一时间有些迷茫。
“嗯……走了。”烟雾后她的眼眶一下子湿了。“半年前他突然心肌梗塞，就走了。”
我用了很长的时间去消化这个信息，感觉有一只手狠狠的抓住了我的心脏，越来越紧。
像是石化了一般，我静默了很久，很久。
“节哀”这两个字，堵在我的喉咙，怎么都吐不出来。
“怎么会这样……”大概，我喃喃了这么一句。
她抬起头，努力不让眼泪往下流。
“和我说说你吧，我……没事。”
怎么可能没事呢？他们感情一直都那么好，我能想象她的悲伤，我能想象她的脆弱，但是我却一句安慰的话都说不出口。
我看着烟袅袅的在她指间缠绕上升，思绪开始飘得很远……
【有时候人需要的不是安慰，而是一起牵手往前走的力量。】
4.
大唯和小敬从大一开始就谈恋爱了，小敬来自潮汕，潮汕各种各样的小吃是出了名的，有一年暑假小敬把大唯带回家，回来的时候俩人各长了十几斤肉，被我笑说他俩“面目全非”。
大唯在认识小敬之前，还算是个爱打扮的女生，会注意自己的身材，会在出门约会前化个妆弄弄头发，但是跟小敬确定关系之后就完全放飞了自我，什么形象什么妆扮都扔掉，放开了肚皮成了一枚标准的吃货。
用她的话说，就是她吃再胖，也不担心显壮，因为小敬一米八五，跟她在一起吃吃吃之后越发的壮实，像只大黑熊似的。
“你不怕小敬有一天嫌你胖不要你啊？”我笑说。
“怎么可能，他那么胖，天天担心我不要他才对好么?”当时她脸上的得意，遮都遮不住。
他们俩很好的诠释了什么叫做最好的爱情是你在闹，我在笑，还配合你搞笑。
每次跟他们去唱K，我都竖着进去弯着腰出来，笑到不行，什么用粤语来唱国语歌，用国语来唱粤语歌，偶尔还来几句潮汕话。他们对唱情歌的时候，那叫一个配合得天衣无缝，简直惊天地泣鬼神，一个唱得嗨，另一个还很投入的给和音，只是每次都不在调上。
别看小敬跟个大黑熊似的憨憨实实的，但是真的很能闹，大唯本来就是大笑姑婆的类型，跟他在一起之后笑得更加没心没肺了。
最记得那会他们经常带着我去找好吃的，经常一边一个绑匪似的夹着我就走，还试过大夜里俩人开着辆小摩托，把我喊出门，硬把我塞在车头，小孩似的蹲坐在小敬前面。坦白说那晚我觉得那小摩托能载着他们俩胖子外加我一个居然没爆胎真是个神迹。
穿街过巷，跟着他们总能找到特色的美味，我这小身板夹着他们中间就跟个麻雀似的。
有一次夜里吃完宵夜，他们分别走在我的两边，大唯指着三人的影子说：
“你看像不像爸爸妈妈带着个孩子，哎哟，我们家小孩太可怜了，怎么那么瘦呢？”
“来，跟爸爸回汕头，包你吃胖20斤再回来，顺便看看能不能再长高一点。”
“我去你们的！”我追打着他们跑，夜里的小巷满满的是我们的打闹声，还有笑声。
小敬，我还等着你们带我去潮汕那边，吃很多很多好吃的小吃，直到吃成个矮胖子。
小敬，我还想听你和大唯一边唱“唯唯in the house，敬敬in the house~”一边不在拍子上的“yoyoyo”。
想听你对大唯唱“我爱你，你是我的朱丽叶，我愿意变成你的梁山伯……”
虽然你唱得不好听，但是当时我真的觉得那是爱情最美好的样子。
小敬，那年我离开广州飞去北京的时候，来不及和你们好好道别，但在电话里说了再见，怎么就不再见了呢？
5.
我从她的烟盒拿了一根烟放到嘴边，点着，缓了缓，断断续续的给她讲我这些年的故事。
事情过去了那么久，说起来已经显得云淡风轻了，细枝末节也被刻意的遗忘。
直到说起我得了抑郁症的那段时间，我说，那时候死亡离我那么的近……
话说了一半突然顿住，忐忑的看了她一眼，我怕刺痛她。
大唯比我想象的要坚强，她给了我一个温暖的笑，说：“还好你走出来了，真的，活着和健康，比什么都重要。“
我重重的点头。
“是啊，那段时间很灰暗，很容易就想到死，后来慢慢走出来了，只想着怎么活，并且活得更好。”
“对的，要更坚强，更勇敢。生死以外无大事，经历了那么多，我们更加要看开些，你知道的，我信佛，相信人与人相聚离开都是缘分，你就当你上辈子欠了他的没还完，这辈子走到这算是还完了，就分开了，不要强求。而我和小敬缘分尽了，所以他离开了，去了很远很远的地方旅行……”
“嗯，他一定是去了一个很美很美的地方……”
她声音有点哽咽，我也红了眼眶，别过脸，不敢看她的眼睛。
我知道，有时候人需要的不是安慰，而是一起牵手往前走的力量。
外面的雨还在淅淅沥沥，像是谁的眼泪，流个不停。
我们分别的时候，互相拥抱，约好了下次再见。
“对了，你有听过《下一次爱情来的时候》吗？”
我摇了摇头，她让我听听看。
“舒言，我们都要好好的，等下一次爱情来的时候，学会慢慢的，更好的去爱。”
我往前走了几步，戴上耳机，用手机搜出她介绍的歌，又回过头目送她穿过斑马线，走入人海。
我们的生命中总会有突然就再也见不到的人，来不及说的再见，忘不了的曾经。
所以请珍惜眼前所拥有的一切。
所以每一次都要好好的道别。
我坐在公交车上，听着歌，哭得不能自己。
“下一次爱情来的时候 我应该可以冷静对待
微笑点头不急着安排 宁可心头多留些空白”
--《下一次爱情来的时候》
谨以此文献给我的好友敬洲--“我们一定还会再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