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传世

2022-03-21  本文已影响0人  寒雁鸣云

本文参与伯乐主题写作之【梦】

1

程老先生出生在动荡的年代,在风雨中漂泊半生,一会子八国联军攻进城,一会子皇帝退位改朝换代。纵然身处不朽的北京城,也不能使他安心,他需为自己,也为子孙后代,置办一座堡垒——同样不朽的,足以传世的宅子。

在他年过半百时,攒够了买房钱。拉纤的金三爷找上他,说有一处王府急着出手,“只要这个数儿。”三爷张开蒲扇一样大的手,神秘地说。

程老先生不信。他懂得“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大清亡了不过五年,堂堂王爷,如何就要变卖宅子了呢。他很谨慎,非到万不得已,绝不往出掏钱,这是他能攒下这笔钱的首要原因。

三爷有足够的耐心,他做的是成三破二的买卖,到嘴的鸭子绝不能飞了。“只有王府才配得上您,”他伸手搭上老先生的肩膀,满脸堆笑道,“眼见为实,您赏个脸,跟我走一趟,包您一看就得喜欢。”

程先生是老北京人,而北京人最讲礼,有人请了,就得应着。何况,三爷比他大了两圈,宽肩膀,粗脖子,那手好像铁钳一般。程先生有点怕他,于是低着头,拖着脚,默默跟了去。

2

由鼓楼往西,穿行什刹海,一路上不少王府侯宅,三爷完全不看,眼瞅着将到护国寺,他一扭头,钻进了百花深处。

程先生不记得这条胡同里有王府——它的辉煌是百年前的事,如今早已衰败不堪,街两侧的围墙都是碎砖砌的,背阴那面长着绿苔,跟豪宅扯不上关系。他不住回头向后看,倒仿佛三爷说的宅子应当是恭王府。

走了一程,胡同深处愈发破烂,程先生心不在焉,直到一头撞在三爷肩上。三爷努嘴示意他看——路北有一座广亮大门,磨砖对缝的围墙,替掉了碎石墙,延伸到路的尽头。

老先生大吃一惊,想不起从哪里开始换了天地。抬头往上看,檐下悬着一匾,赫然写着“程宅”。这么巧前任主人竟是本家?他眉头拧成疙瘩,正想打听,却见三爷已进了大门,忙跟了进去。

二门垂花,四扇绿屏风,斗方大字写着“斋庄中正”。院里铺十字甬路,两边是穿山游廊,房子皆雕梁画栋,十足的气派。四犄角有翠竹,石榴,葡萄架,挂着鹦鹉画眉的笼子。只是院子正中央栽着一棵枣树,让格局变得不那么高明。

正房五间,中间是穿堂,厅中摆着一个花梨的四扇描金落地屏。转过屏风,走到下一进院子,可是有点不对劲了——一样的布局,一样的枣树,好像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程先生不禁心生疑惑。

再到下一进院子,还是毫无二致,程先生仿佛撞见鬼,他没见过王府,但准知道没有这样设计的道理。他害了怕,而只想回家。及至跟三爷打招呼,对面竟不理会,仿佛失了魂般,只闷头儿往前走。

程先生更怕了,目送三爷消失在院子尽头后,跺了跺脚,独自往回走去。数数已出三进院子,却不见入口,程先生头上冒了汗,脚步加快而小跑起来。又跑了不知多久,还是没看到大门,他的腿软了。

他明白自己上了当,对方必是盯上他那五千银元。他大声喊金三儿——既然是个骗子,便无需对他客气——喊随便什么人,只得到一片寂静;他又扒上墙头,却见四面八方全是一样的院子,吓得直接滚落下来。他闹不清这是骗术还是巫术,但恐怕凶多吉少。

老先生自叹一生谨慎,不想却被五千块的王府迷了心智,如今传世的堡垒没置办下来,反而丢了性命,真是可悲可笑。

他又想到,死亡如果不可避免,钱可不能再让人白拿了去。于是撩起大褂,费了些工夫,从衬裤的兜里摸出那张银票,看着它,仿佛能看到百世后的程宅——荫蔽子孙,福泽万代的宅子!他舍不得移开目光,而很快湿了眼眶。他不忍心撕碎它,最后决定把它埋在树下,如果老天有眼,便不会让金三儿找到它。

他走到枣树下,开始刨土。很快,树下挖出一个大坑,树干晃动起来,树叶也哗哗作响。

“别弄啦,树都要坏啦!”有个小孩朝他喊道。

3

一股寒气从程老人头顶贯下,他身子一抖,惊醒过来。秋风把花香和小孩儿的吵闹声送进屋里,他回过神来,想着,是时候换上棉布帘子了。

老人慢慢走出屋,院子当中正是梦中那棵枣树,两个重孙儿——豆豆带着妞妞——正往树上扔石头。他对豆豆说:“你们打不着枣,小心别砸到头。”

妞妞看到太爷爷,撅起小嘴告状:“我都说别弄了,树都要坏了!”

“太爷爷,是妞妞非要吃好吃的……”豆豆怪委屈地说。

“玩吧,玩吧,”老人叹了口气,自从日本鬼子进了城,小孩子既不能去街上玩,也吃不上一口“鲜”的,过得实在憋屈。“别太大声……”他又嘱咐道。老人很怕招来鬼子,可他又想,日本人再怎么不讲理,还不准小孩子吵闹么?于是他把原本吓唬他们的话咽了回去。

老人决定到门外去望风,而让重孙儿们再高兴一会儿。街上没有行人,也没有宪兵,北平像是一座空城。他想起刚才的噩梦,心里纠结着,到底是有人好呢,还是没人的好。

院子里的笑声充满了整条胡同,老人听着心慌,生怕从哪里冒出个巡警,治他个“不给日本老爷净街”罪,把他抓了去。

他又叹了口气,北平城本该是不朽的,院子也是不朽的,而现在——他可不知道什么是“国”,只知道“家”的不安稳。他的宅子没被日本人看上,可他的子孙们,将生活在一个不许笑,也不许吃的北平。话又说回来,谁能保证,那些不开眼的玩意儿,不会看上他的宅子呢?那些个王府豪宅,早就被各路机关强占了去,接下来,就轮到体面的民宅了吧。

程家的宅子可是相当讲究。胡同里唯一的高台阶,正儿八经的蛮子门——别人家的只是小门楼;两进的院子,院里方砖墁地,二十间大瓦房,一水儿的青砖黑瓦;院中央那棵枣树,是老人亲手栽种,已亭亭如盖,既省了搭凉棚的开销,又给孙儿们增添了吃食。

不光格局,院子的风水也一定很好,老人七十五岁,已是四世同堂,家人没病没灾,这全是托他房子的福。他在这里住了二三十年,看着自己开花散叶,心中充满喜悦,觉得自己的一世辛苦没有白费。如果老天爷要他去,他闭眼就走,绝不遗憾。

而现在,他可得想想了,他怕日本人关了城门,自己棺材出不了城;更怕房子没了,子孙老无所依。他看明白,他只想平安过日子,而鬼子们连这点儿事都不许,他动了气,起誓非要看到他们被赶出去不可。

程老人那天受了惊,受了凉,也受了气,一病不起,驾鹤归西。他既不能看到日本人被赶出去,也不能看到宅子流传万世,他气得简直闭不上眼。

4

战争结束了。

程家的院子没多少变化,只是木料更糟,油漆也脱落得斑斑驳驳。程天佑带着全家熬过了黑暗时刻,也成了四世同堂的老太爷。父亲置办的传世堡垒,在他手里有了第五代传人。

如今,又到太平盛世,程家的宅子一定能留存千古。老人现在的心愿,便是在院子里搭起喜棚,庆祝七十整寿——眼下的生活还很艰难,不过日子肯定能好起来。

在心愿之外,还有一件事,让他不得不稍微操心——老人拿不准主意,把自己家的院子,去登记成私人财产,还是上缴给国家。

照理说,他家的两间铺户早就关了门,算不得资本家;可程宅的气派,在整条街都相当显眼,熟识的几位掌柜,已有人上缴了房产,或在低价抛售。老人和北京城一样,经历过许多当权者的统治,他也和每个北京人一样,懂得怎么做才是明哲保身。

院子什么样,老人一闭眼就想得出,林林总总二十间房,全家老小不过十三四口,说是大户,没那么好的条件,说是平民,又空闲着十多间房。

他在心里打起算盘,缴房那几位什么条件,没缴的又什么样,比来比去,还是没主意,他想叫儿子们一起合计,于是朝外屋喊:“顺子,上我屋来。”没有回音,他便又冲院子里喊,“老二?跟哪屋呢?”还是没回音。

这时他才听见,大门外乱哄哄的,像是有什么事。老人走去外面,刚出屋门,就看见豆豆正跑去门道,而妞妞躲在枣树后面,伸着脖子往外看。“怎么回事?”老人问妞妞。“外面来了好多人,要占咱家,您别去,危险!”妞妞着急地说。

话音未落,只听大门咣当一声巨响,一片杂乱的脚步声,伴着儿子们“站住!”、“不许进!”的吼声,一齐传进院里。很快,豆豆被一群人拥了回来,他手里横着一个晾衣杆,却连一个人也没拦住,反而被人握住两头,把他架了起来。

人群像大河入海一样泄开,老人想拦,不知该拦哪一个,妞妞怕他被撞倒,一把把他拉到树后。儿孙们逆着人流,站都站不稳,更别提阻挡。一家人眼睁睁看着人群冲进屋里。

接着,他们便从屋里往外抬东西,老人大惊,上缴期限还没到,怎么就来抄家了!他拉住一个抬柜子的人的胳膊,颤抖着问:“你们这是干嘛……”

“腾出地方住。”那人面无表情地回答。

“住?住我家里?”

“什么你家!这是国家的,谁都能住。”

“不是!这是我的房啊!”老人死死拽住那人,对方搬着柜子,甩不开他,于是侧身使劲撞向枣树,老人被挤在中间,头重重撞到树上。

5

天佑大喊一声,惊醒过来。老伴儿用胳膊肘杵了他一下:“大半夜不好好睡觉,撒什么癔症!”

原来是梦,老人长出一口气,闭上眼,心还猛跳个不停。回想梦里的场景,他以为这是老天爷给他的警示,他从头想了几遍,想不透老天的用意,但他做出决定——不把房子上交。父亲传给他的堡垒,需全须全尾地交给下一代。

老人的决定,得到了国家的支持,房契换成了《房地产所有证》,这处宅子,成为国家承认的私人物品。天佑老人紧紧攥着证明,看着它,仿佛就看到百世后的程宅——父亲留下的,荫蔽子孙,福泽万代的宅子!他舍不得移开目光,而很快湿了眼眶。

日子过得越来越好。老人的七十五岁寿日,搭起一丈多高的喜棚,院子里摆上流水席,祝寿的人需排着队进院儿,甚至还来了两个街道上的工作人员。老人感动得几乎落泪,他开始热切地期盼在院子里庆祝八十整寿。

那两个工作人员,从中午一直坐到傍晚,老人觉得脸上增了光,一个劲儿招呼他们多坐一会儿。直到宴席结束,年长的那位站起身,整理一下衣服,拉了拉袖子上的红箍,上前握住老人的手:“老同志,祝您长命百岁啊。”

老人激动地点头,而说不出话来。年长的继续说:“老同志,国家现在需要你啊!”

老人愣了一下,一时想不出一个糟老头子能给国家做什么贡献。

年轻的那个于是接茬道:“您没听说吗?我们国家要实现大飞跃啦,现在,全国各地的人都赶来支援首都的建设,您说,能让他们连住的地方都没有吗?”

“哦……”老人咂摸着话里的意思,没得到什么启发,不敢说能,也不敢说不能。

“所以国家立法规定啦,”年轻的把“立法”两个字说得很重,“出租房屋达到15间或225平的,就算经租房,由国家统一管理、出租。”

老人听到有法,心里一紧,好端端在家坐着,也犯了法不成?及至听完后面,才松了口气,赔笑解释道:“没租,没租,自己家都快住不下了。”

“老同志……”年长的又握起老人的手,眼睛却望向远处,拖着长音说:“50万人呐……”他停下来,激动得难以继续,一只手捂住胸口,歇了一下,继续道:“这么多人没地方住,您不想替国家分忧吗?”

“再说,国家还帮你维修翻新呢,”年轻的又抢着说,“你只需要上交两成租金,就什么事都不用操心了。”

老人听懂了这赔钱的买卖——出租自己的房子,国家还要分红!如果他们没戴着红箍,他会把他们当骗子,而叫孙子们把他们打出去。老人的脸因为生气而憋得通红,年长的却误以为他也情绪激昂,满意地拍着老人的手,频频点头。

“谈好了吧?您腾出几间?”年轻的耐不住,喊起来。

老人低下头,老北京人是老实的,不懂反抗的,何况坐在对面的是国家代表。他知道他们的权利,他亲眼见过地主和资本家的下场。他沉默了片刻,缓缓地说:“那就后院五间吧……”他以为,全家人在前院挤挤,好赖还是一家人。

“什么!”年轻的跳起来,手指戳到老人鼻尖,“你想给国家建设拖后腿?告诉你,今儿晚上你就给我把屋子都腾空喽!不然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小王,怎么说话呐,”年长的瞪着眼喝住他,又转头微笑地朝向老人,“老同志,您没听明白吧?出租15间才算经租房呐。您只让出5间,它可不合政策啊……”他说得缓慢而有力,眉毛在他脸上跑来跑去,好像在给老人暗示,而不管老人能不能看懂。

老人的头更低了。那两人又坐了片刻,见老人不表态,对视一眼,决定让老人再想想,便起身告辞。老人失了魂般往外送,像是跟在出殡的队伍里一样。

走到大门口,年长的低声嘱咐:“我也不想难为您,都是秉公办事,您多担待吧。这事儿还得抓紧,就10天的期限……”

6

天佑老人实现了真正的“四世同堂”——全家老小,十好几口,挤在五间正房里。中间的三间,拆了墙壁,改成大通铺,老大公母俩带着孙子辈住,东边耳房是豆豆一家和重孙子,西边是老人和老二两口子,在角门前搭了半间房,凑合着住。没出阁的孙女实在不方便,只好央告租户,找了家有闺女的,挤在一起,酌减了一半房租——上缴的却不能少。

而程家的院子,挤进五十多人,已看不出往日的格局。各家纷纷搭起厨房,只留了两人宽的过道,那棵已近半百的枣树,立在路中间,成为大家的眼中钉。

在天佑老人心里,院子是他家的堡垒,枣树便是他家的图腾,是荫庇子孙的一个具象,树在,院子就在,家就在。他不许谁动他的枣树,而那树倒也只挡了他家的门,别人也就不说什么。

住在后院的人,进出虽受影响,不过比起后院本身的促狭,也不很重要——五间后罩房,住进两大家子,他们搭起东西房,把院子围得只剩巴掌大点儿地,站在院里像在井里一般。

院子还是那个院子,可不再是荫庇程家的堡垒,倒像是兵营,全是一间屋子半间炕的格局。

过了八十寿日,天佑老人已没有牵挂,只等老天爷收了他走。可老天爷总不来,他又一口气活到八十四岁。这期间,孙子辈有出阁的,有结婚的,有生子的;而重孙辈呢,有远走他乡求学的,也有分配到外地工作定居的。进进出出,终究还是添了些人口,于是屋里更加转不开磨,老人每日的功课,只剩下发愁与叹气。

可是,当屋里突然空出来时——几个重孙儿,收拾起行囊,去了上山下乡——老人却更加不安。

没过多久,外面便越闹越厉害。天佑老人心里明镜似的,他明白程家的宅子太过显眼——而这年头,招摇会要了命。现在的程宅不再是堡垒,而变成了炸弹。尽管当家人程勇(豆豆)表面平静,教人相信不会有什么狂风暴雨,可老人已做出决定,如果有人找上门来,他会亲自出马,一是用岁数换取点同情,二是一旦出事,老人宁愿自己受苦。

过了几个月,他们还真的找上门来。为首的那个女的,大约十六七岁,用鼻孔看着天佑老人,问道:“你是资本家?”

“不是,不是,我不是,这些房子,”老人伸手指向西屋,“从这——”,他划过半个院子,“到这——”一直指到东屋,“都是国家的。”

女的斜了他一眼,转头去问院子里的租户:“他收没收你们的钱?”

“上缴了,上缴了,”老人心里很急,嘴皮子却有点跟不上,还是很慢地解释:“收的租金要上缴,我有国家给的合同。”

女的听完皱了皱眉,一把推开老人,往后院走了一趟,回来指着老人的鼻子喊道:“你这院子,就是资本家住的!”说完,冲自己的人挥了挥手。队伍四散开来,涌进屋子,好歹翻了些老物件出来,都堆在当院的小过道里。

“这是你该用的东西吗?”女的一手叉着腰,一手指着那些生活用品,神气地冲老人喊,“你还有什么话说!”老人搓着手,不知该怎么回答,于是她吩咐同伙,“动手!”

那群人又一拥而上,摔瓷器的,劈木器的,院里立时成了垃圾场。院子本身也遭了秧——门口的抱鼓石砸掉了;影壁上的浮雕铲平了;红漆涂满门板,遮住了上面刻的楹联,取而代之的是白漆刷的标语;甚至有人爬上屋顶,敲碎了瓦当和滴水。

一个拿着斧子的小伙子,劈完家具没事干,盯上那棵枣树,老人急得大喊:“使不得,使不得……”他伸手去拉,被那人推了一把,脚下一软,坐倒在地。

7

天佑老人想大喊一声,惊醒过来,可他发现自己并不在梦里。老人感觉无力,胳膊和腿仿佛不是他的,一动不能动,却没有人过来扶他。家里人都躲起来了吧,他想,好,躲起来好。

他就倚墙坐着,看那些人继续。

枣树倒了,一抱粗的树干,砸在东屋的厨房上,瞬间塌了半边,那群人看了,索性放开手脚拆起了房,不大会工夫,院里就拆得空旷了不少。老人是不会轻易落泪的,但现在,他的眼睛有点看不清了。他的心,和他的传世堡垒,一点点破碎,瓦解,反倒平了下来。

下雨了,很大的雨。院里的积水涨起来,有一尺多深,没过门道后,顺着街门冲出去,残砖破瓦被冲得不见了踪影。老人眯着眼睛,眼前糊成一片,只看到雪白的墙壁,和流丹的梁柱,房子仿佛粉饰一新,笑容挂上了他的嘴角。

雨小了些,滋润着程宅。房顶上砸掉的悬鱼坐兽,居然颤巍巍地钻了出来;院子正中央,一棵小树苗也冒出头,转眼间便亭亭如盖,枣子挂满枝头。

阳光洒进院子,每间屋里都是豁亮,通透的。微风吹拂,满院都是菊花和枣子的香味,虾米须的门帘轻轻晃动,有节奏地拍打着门框,和着风铃轻唱。

一对童男童女,站在枣树下,男孩拿着晾衣杆,卜楞树上的枣,“别弄啦,树都要坏啦,”女孩一边撅着小嘴抱怨,一边朝天佑老人喊,“爷爷,你来弄,哥哥坏……”

“都回来啦……回来就好,回来就好……”老人脸上带着微笑,眼角流出一滴浊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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