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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篾古语和汤溪方言

2017-06-08  本文已影响2632人  风雅田园

姑篾古语和汤溪方言

戴建东

“十八姐姐十八郎,十八埠头汏衣裳,花花手巾儿脱脱后溪滩,撑排哥哥儿撮撮着……”继著名音乐制片人张广天创作的汤溪方言民歌《老老嬷》走红各大网站之后,又一首名叫《花手巾》的汤溪方言歌曲在“土豆网”现身,并渐渐在各大网络热身。有着几千年吴越文化的汤溪人更是欣喜若狂,一个个相互传唱。这一首首乡音,也勾起了在外谋生的汤溪人对家乡的思念和自豪。汤溪方言民歌以其雄浑而不失清丽、刚劲而不失委婉的曲调而受到广大听众的喜爱。

汤溪在历史上又称龙邱县,汤溪城南的九峰山脚,相传曾经是姑篾古国的建都之地。姑篾是春秋时期黄河流域上一个已经消失了近三千年的古国。经历了源于华夏,由中原播迁东方、由夏而夷、由夷而夏,最终融入汉民族统一体的曲折历程,并在先秦夷夏互动中扮演过重要角色。周初东征践奄,姑篾作为被征服国族,一部分留居鲁地逐渐融入华夏;其主体部分则与徐奄等夷人族群辗转南下越境,并在越国的军事政治活动中发挥过重要影响。楚灭越后,越地经战国纳入统一的秦汉帝国版图,其境内的姑篾族也在汉晋以后逐渐融入汉族。

据沙头村《兰源戴氏文献谱》记载:“龙邱,古太末里,姑篾墟也。县之东南四十里地名兰坡,有蓉峰拱秀峙于南,兰谷潴清流于东……”《国语·越语上》说:“勾践之地,南至于句无,北至于御儿,东至于鄞,西至于姑篾。”这说明姑篾是越国西边一地,其地理位置和上述记载相符。而在九峰之东汤溪城边,有一条河称“越溪”,在九峰之西中戴境内,有一条溪名莘畈溪,当地一些老者却称之为“姑篾溪”。后人因此怀疑“越溪”为越国和姑篾国的边界。姑篾古国后人在黄河流域上消失之后,今又出现在长江流域的东海之滨。哪么,今天的汤溪人会不会就是三千年前姑篾古国的后裔呢?独特的汤溪方言,会不会就是三千年前姑篾古国的语言呢?我也曾寻访过诸多资料,但终不得结果。

2008年8月,香港阳光卫视为了拍摄大型纪录片《江南烟雨》,五名摄制组成员曾到九峰山下拍摄专题片《寻访桃花源》,他们对九峰桃花源、陶渊明后裔、姑篾国遗址都十分感兴趣,特别是夹杂着姑篾古语的汤溪民歌是摄制组特定录制的片段。我曾经为九峰姑篾文化研究的热心人之一,有幸全程陪同阳光卫视记者采访。此后整整一周时间,我和阳光卫视的记者往返于九峰山脚的诸多村落,从九峰禅寺到达摩峰顶,从越溪渔歌到姑篾流水,每一个镜头都体现了九峰桃花源的历史渊源和悠久文化。

按照制片所需,摄制组又在寺平、沙头、陶寺等村,寻访能用汤溪话吟唱的民间歌手。后在沙头村村支书的帮助下,终于在该村找到了一位会唱汤溪方言歌的老人戴树兰。戴树兰老人已经年过七旬了,但《十二月菜歌》、《孟姜女寻夫》、《帮侬歌》唱得淋漓尽致,雄浑的汤溪口音,清晰的方言歌谣,不仅在村边晒谷场上空响彻,也让每一位听者荡气回肠。

“廿岁姐,七岁郎,夜夜脱鞋脱袜脱衣裳。日里送我上学堂,先生问我这个是啦侬,是你的姐,还是你的娘?也不是我的姐,也不是我的娘,而是我的老婆娘……”这首名为《童养媳》的歌谣,词曲之中透着无奈和孤苦,曾使多少汤溪人心酸流泪?汤溪方言民歌大多反映民间疾苦和情感世界,音律时而激情高扬,时而曲调低沉,其宏伟大气的旋律,都反映了姑篾古国悠久的历史和深厚的文化内涵。只是汤溪话浊朴的可以,完全是上古的越国口音,有些歌谣听起来就像非洲原始森林氏族部落的吟唱,让这些香港来的记者听得如醉如痴,也如坠五里梦中。还好我这个汤溪人在场,既当向导又做翻译。晚上,照着白天的录音,我把歌词依样翻录出来。没想到,汤溪话听着生涩难懂,但歌词委婉凄迷,用情至深,词语间显现汤溪先人的聪慧和才智。

在香港阳光卫视记者眼里,汤溪方言俨然是一种很古老的语言。这些被他们称之为姑篾古语的语系,声调浑重、生涩,发音与物体本意毫无关联,让外人无法理解。然而在全国,使用汤溪方言的大约有20万左右人口,大部分集中在婺城西部汤溪、罗埠、洋埠、莘畈、塔石、岭上、蒋堂等地,琅琊、沙畈曾经也划归汤溪县属地,当地的语言便与汤溪有了相近之处。汤溪由于地处偏远,外来语种对地方方言侵蚀较少,语言交流的相对独立性和封闭性,使汤溪话保存了很多古朴的上古口音。所以,现在大多数汤溪人都能听懂“金华话”,而金华人未必能全听得懂“汤溪话”。原因在于金华地域交通发达,“金华话”受到了很多外来语的影响,兼收并蓄,被改造和变异了很多。

据《汤溪县志》记载:汤溪在秦汉时属乌伤县(今义乌)。东汉初平三年(192)后,属长山县。唐咸亨五年(674)后,属兰溪县。明成化七年(1471),因闹矿贼,明政府就划金华、兰溪、龙游、遂昌四县边陲之地置“汤溪县”。史书上记载,是因为官方无力剿匪,只好招安怀柔,让贼盗自治,以息事宁人。所以,汤溪就成了四不管的蛮荒之地,直到1958年10月28日才并入金华县。历经数百年战乱和岁月磨洗,汤溪所辖之地便形成了相同的语言、风俗、农耕、文化,汤溪话也就与周边四县市无任何相同之处,既是汤溪划归金华之后,虽经数十年磨合,但与金华话仍是两种风格各异的语言。

如今,许多汤溪儿女走出家门创业,加上大量的川广云贵等地打工者进驻金西谋生,语言的夹杂使纯正的汤溪话渐渐失去了原有的特色。但汤溪人恋祖情结较重,尽管身处异乡,却往往会在家中保留这一祖语。上世纪八十年代,一位祖籍汤溪的香港游子在阔别家乡数十年后回归故土,他与父老乡亲交谈的仍是满口汤溪方言,当他跪在祖坟前,一声“姆妈”后早已泪流满面,让人既心酸又感动。后来才得知,旅居香港数十年中,他在家中都是讲汤溪话的,这可真是乡音难改啊,其游子思乡之情溢于言表。

“汤溪哈么”是一句颇有汤溪特色的方言,曾经一度成为汤溪人的形象代言词。姑篾古国后裔的语言自成一派,也引得学者关注。祖籍汤溪镇岩下村的北京语言大学教授曹志耘曾潜心研究汤溪语种,并著有多本专著,使汤溪话成为学术界讨论的话题。如果走在金华甚至全国各地的大街小巷,耳边突然传来熟悉的汤溪方言歌:“……问你给姐姐家里门口朝啦向?姐姐门口朝南向,前面梧桐树,后面白牡丹,白牡丹树下一蓬千斤藤,撑排哥哥儿拔去做纤绳……”这肯定会让每一个汤溪人倍感亲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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