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听在北大(四)米价方贵 居京亦弗易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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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海《文汇报》(2012年5月31日)刊登:《关注北大旁听生现象》(文/郑球洋)这是古今中外教育史上一个罕见的现象。2017年5月4日,北京大学即将迎来119周年校庆。翻开北大一百二十年来煌煌校史,我们可以看到一个成分驳杂、来去无律、不断流动、永远存在的北大旁听生群体,在一个多世纪的风云激荡当中始终与北大相伴相生……
时至今日,依然存在着,成为北大有别于世界其他大学、吸引一代又一代的旁听求学者的独特传统,成为这所全国最高学府一道特殊的文化景观、令人心领神会的历史传统和文化精神。
一群游走于教育体制边缘的人,怀揣梦想、求知若渴,“他们没有北大学籍、也没有宿舍床位,更没有文凭和奖学金,未曾佩戴过北大的校徽,也没得到北大校方的任何凭证”,但他们和北大学生一样,“在食堂用餐,在体育场打球,在教室听课,在礼堂听讲座,和北大老师交流思想、讨论问题……”
北大旁听生是北大的一个特殊群体,自1898年创办京师大学堂至今,可谓北大的历史传统:传道授业解惑,不论出身,唯传播知识与真理为第一要务。
这一大批并不属于大学编制内的社会群体,给“北大之父”蔡元培所确立的“囊括大典、网罗众家,思想自由、兼容并包”的北大校格增添了颇具平民色彩的诠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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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汇报《关注北大旁听生现象》稿费单 曹文轩手迹曾著有《老北大的故事》的原北大中文系主任陈平原教授是较早关注北大旁听生现象的学者,谈及这一老北大以来的传统,他说:
“几乎所有回忆老北大教学特征的文章,都会提及声名显赫的‘偷听生’,而且都取正面肯定的态度……”
“理想中的大学,应该是没有围墙的。任何一个公民,只要有时间、有精力,听得懂相关课程,大学就应该向他们开放……”
“北大真正特异之处,在于默许外系、外校乃至外地的学生未经注册而进入教室。只要教室里有多余的位子,而你又不影响正常的课堂教学,周围的人即使明知你不是北大学生,也不会横加干涉。这已经成为北大校园里最为引人注目的风景……”
陈教授更在媒体撰文说:“‘偷听生’对于北大的感激之情,很可能远在正科生之上。尽管历年北大纪念册上没有他们的名字,但他们在传播北大精神、扩展红楼声誉方面,起了很大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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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北大沙滩红楼做为一名曾经的北大中文系旁听生,本人到目前为止断断续续地有过多年以上的北大旁听经历,也认识了部分北大旁听生,对这一群体感同身受,有着一些切身了解,现就北大旁听生现象谈谈自己的看法和体会。
北京大学有非常严格的招生标准,但它同时又宽容地向社会敞开着大门。北大旁听制度始于清末(1910年),据笔者所查阅的《北大一览•北京大学大事年表》( 北大招办编,中国环境科学出版社,第260页)记载,“1910年(庚戌年)开办分科大学,设经、文、法政、格致、农、工、商、医等科。除经、文两科皆用本国教习外,其余各科均聘有外国教习。医科因故未能开办。学部董戒学生专心向学。以大学堂中学未毕业各生碍难升入正科,奏请筹添旁听生,是为北大旁听生制之始……”
1916年12月26日(民国五年),时年49岁的蔡元培秉持教育救国理想,受命担任北京大学校长,更是对这种制度大加褒扬和倡导,蔡元培大倡平民教育、有教无类,主张“无人不当学,而亦无时不当学”,将大学所具有的开放性和包容性发挥到了一个极致,希望人人都可以自由地来旁听,“来者不拒,去者不追”,这样的浪漫主义,唯老北大开时代之风气。
其中,一部分旁听生是经过正式登记手续进来的,“旁听生和选科生优秀者还可以转为正式生,一样发给毕业文凭(1921年后不能转正)”,其他的才是什么手续也没有的“偷听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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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大生活》(1921年出版)据笔者查阅1921年出版的《北大生活》得知,其中录有一整套旁听生管理规章制度,比如记载校方关于旁听生的规定《国立北京大学旁听生规则》若干条:
“(一)各学系有缺额时,均得收旁听生。(二)旁听生得依其志愿,于各系中选听愿习之功课,但每周至多不得过二十小时。(三)经学校审查或考试认为确有听讲学力者,方准入学,每年只收考一次。(四)旁听生不得改为正科生。(五)旁听生按所听之学科,每学分每学期应缴学费一元。实验功课,每星期实验者,每学期缴费二元。(六)旁听生平时对内对外,均应称“北京大学旁听生”,不得通称北京大学学生。”
在当时,除办理正式手续的正科生、旁听生外,还有为数众多的“偷听生”。不少在京生活无着、一贫如洗的青年,如沈从文、胡也频、丁玲、许钦文、冯雪峰、柔石等,连旁听的手续也没钱办,只好天天溜去蹭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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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洁曾在《百年独语》中这样写道:
“自由主义者蔡元培不重虚名重实才,有无过硬学历没关系,只要肚里有真货而且会倒出来,就只管来北大高谈阔论、授业解惑吧!……”
“周树人(鲁迅)、周作人兄弟的文凭也都不正宗,尽是水师、路矿、医科的,按现在的规定,至多是大专生而已;梁漱溟才二十三四岁,连大学的门也没进过;只胡适一个人有博士头衔,但也不过一个二十七岁刚从美国回来的小毛头罢了,却一回国就当了教学骨干,进而接替陈独秀升任文学院院长……”
“学而优则挣钱多,挣钱多方能筹划引进德、赛二先生改造中国之大计。于是,讲新潮的留洋学者,爱复古的前清举子;干过‘暗杀团’的铁血志士,帮着袁世凯称帝的封建余孽;宣扬社会主义的激进党,崇尚无政府主义的名土派……”
“只要你有本事,政见如何不管你。崇尚自由,提倡民主,尊重个性,畅所欲言,开一代新风,飨天下后生。也许只有这种环境,才是培养出北大神话的温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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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时北大三校址之一的沙滩被人称做“中国之拉丁区”。北大仅能提供四分之一学生的住宿,其余的在校学生、大批旁听生们都聚居在沙滩周围几条胡同的廉价公寓里。
他们和北大的学生平分课桌。许多在班上常见的面孔,在北大的浴室和球场里也常见到,熟到使北大学生若干年后在别处遇着时,义不容辞地自动愿为他们证明北大的学籍,偏偏他们婉谢了,“我们只在北大旁听了几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