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澳洲,学雷锋(续)
一
上周五的下午,在附近的小学校的操场上,参加了一个小学生派对。加上大人孩子,一共不到二十人。基本都是当地人,说是“汉语角”吧,会说完整句子的不多,且听得懂的、可以交流的更少。我只能迁就了,说着磕磕绊绊的英文和一个字一个字往外蹦的国语。人家真当回事儿,居然把方便桌椅搬了出来,摆上柠檬、咖啡和点心,上面还明码标价,五角、一元和三元不等。
孩子们嘻嘻哈哈、蹦蹦跳跳,甚至在大草坪上互扔橄榄球,空手翻跟头,观此情境,倒象是跳蚤模拟市场加放生体育课,哪里是文化交流活动啊!
无论如何,我得完成自己的使命,可是太难受了,或者说太尴尬了。
说英文吧,几乎每说一句,这帮孩子都要捂着嘴,出鬼脸,呵呵乐半天;说中文吧,他们大眼瞪小眼,面面相觑,只有两三个人可以结结巴巴地搭腔。
倒逼得我搜肠刮肚,逐一提问时,以最简单的词句,与对方交流:你好,你好吗,早晨好,再见……等等。对于他们的发音,为了提升兴趣,我努力克制自己不笑。其中一个非常俊秀的小男孩问我:“吐不基,戏不戏I'm sorry?”我听了三遍以上,才明白了他的问题,遂耐心纠正了他的发音,口对口,脸对脸,跟他较了半天劲儿,反复教了好一阵子。
转了一圈又一圈,时间过得挺快,活动就要结束了,大人们开始领走自己的娃。我注意到,那个中文最棒的金发小男孩,好像没有人来接。于是走上前,问他的爸爸妈妈在哪里。他扭头指着不远处正在往这里走来的一位金发妇人说,“妈妈,拿我来”!
差一点儿,就笑喷出来。这个梗,也来得太突然了。
熊猫上场二
住宅附近这所小学校,教授的第二语言是中文。每一年学校都有一两个“中国日”,内容是中国风格的文艺演出加一些相关的文体活动。
我之前参加过一次。
记得那是三年前,带着毛笔、宣纸、墨和砚台,还有一个亮晶晶的小金人,一尊关羽的铜像,之前于国内组织“铁群”线下读书会时受赠的,很喜欢,遂出门时就放在行李里,带到了西澳。
这些孩子们,从来没有见过这些稀罕物,好喜欢啊。把提前写好了“关羽”、“大将军”和“义”等几个字放在书桌上,给之讲解三国的故事。他们都是第一次见到“文房四宝”,在现场作示范、写大字时,孩子们都围拢着,屏住呼吸,默默地看着,那个安静啊,真的可以听见毛锋在纸上落笔的沙沙声。
回想当年,初来乍到,英语low得不能再low了,只能简单的会话,好歹学校的中文老师(一位中老年澳洲淑女),让我勉强过了na难关。我硬着头皮操着的中英混杂语言,加上同声翻译,孩子们跟我还能对付着交流,看上去,师生都开开心心的。
中华精神三
距离住的地方五、六公里处,另有一个以日语为第二语言的学校。大半年以前,每周末都要去那里。周六、日上午,当地的一个华侨武术学校借用这所小学校舍和操场进行练习。
参加了好一阵子,现在周末要去语言交流活动,诸如参加俱乐部、图书馆和咖啡馆里的聊天和讲座,只好割爱了,不能前去练习中华功夫了。
我主要说的,是一个当地女孩子热爱中国文化的真实故事。她叫Kasey,西澳某所大学的二年级学生。我初到这个武术俱乐部,师父(教练)有时候会安排Kasey带我。这是中国武术之“南少林”一支余脉,具有明显的佛家武术文化传统的特点,场地一头供着香烛,挂着佛像,每遇中国人的大日子,都要举行传统仪式纪念,春节前,还有耍狮子等活动。
年轻时候,我也练过几天拳脚功夫,属于“北派”风格,但水平不高,算是三脚猫之流,仅仅知道个热闹。真没有想到,这个外国丫头却让我眼前一亮,甚至是大开眼界。她南拳的功夫十分了得,长短套路,每招每式,分外娴熟;不仅如此,扇、刀、枪、剑、戟和棍,都耍得很精到,加上打桩(木人)、耍狮子,也会来上大半晌,整起动静来充满活力,移如风,站如松,神与行皆到位,若不看脸庞和头发颜色,乃百分百的一枚中国功夫妞儿。
教学相长慢慢熟了,她也知道了我——来自大陆北京,说普通话(这里面有几位中国血统的人,全说广东、福建话),好像还挺有国学学问,就愿意跟我学习汉字,学说普通话。
记得第一次,她从大运动包里取出一个塑料袋子,从中拿出一个田字格本,内里工工整整地写着一行行汉字,一页又一页,像模像样,我简直是惊呆了。之后,在周末练拳,利用课歇时,我自然而然地给她辅导中文,并且转送她相关教科资料(多数是在默多克大学教授李华老师处请的),还有在西澳佛光山道场领来的中华佛教文化读本(中英文双语),以这些书刊内容为话头,教她口语和东方文化基本知识。有时候,她也会耽误交作业,但每次都跟我表示歉意,一脸的虔诚和愧疚,让我不忍心板起面孔去批评她。
在武术馆的地位排列中,她相当于助教,应该也是教务和管理的两重身份;然而,自从非正式地成为我的学生后,她便立即改变了言行样式,在休息的当儿,先给师父斟茶一杯,再转过身,给我送上一杯茶,身姿略略前倾,双手奉上,让我特别不好意思。
有大半年了,没有去武术俱乐部了。想一想,我这个好人好事,至少是目前,搞得有头无尾,也真是算不得学雷锋啊!
文化交流四
上一篇同名文字,发布于“简书”平台之后,恭恭敬敬地呈给北师大哲学院博士课程班的导师、儒家文化大专家李景林老师阅批。景老很快回复我,大概意思是说:雷锋精神,不仅仅靠后天模仿,而关键是历练心性。此事已经过去了一周,但我好像一直在品味和思考景老这句话的内涵和意义。
孟子曾经曰过,人有善端,也有所“不忍”。所以,人走过不短的一生,是一个善人,还是一个恶人,取决于你是否可以保持天性中的善,是否于恶念之前“不忍”作恶。如果“我说我做的,我做我说的”,标准定得低,那么说与做统一起来,或许并不难;倘若真心要“学习雷锋好榜样”,那就不是做一件、两件好事的境界了。
所以,一生中总是能够保持善良天性,总是能够“不忍”作恶,正如老人家说得那样,“难得是一辈子做好事、不做坏事”,才是我辈修行做人的终身标准和目标啊!
师诲难忘师大铁陀写于西澳
2022年10月2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