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帝春心托杜鹃——丽江初体验
望帝春心托杜鹃——丽江初体验
文/江北客@伏羲梦蝶@千江寻一客
去丽江,需要一种心境,一种令狐冲,或是浪翻云的心境。
这种柔软的心情,可以诠释为美丽,可以诠释为朦胧。或者,朦胧本身,即是一种美丽。
一个男人,万万不可以没有一丝寻花问柳之心,正如一个女人,万万不可以没有一脉暧昧懵懂的春情。
杨柳岸,晓风残月。妾拟将身嫁与,纵被无情弃,不能羞。
美丽的,固然是风景。美丽的,终究是风情。恰如俞平伯和朱自清仲夏夜结伴畅游秦淮河,荡漾的,是春心。荡漾的,也只是春心而已。
庄生晓梦迷蝴蝶,插上翅膀,飞向丽江,中间经停的,恰是春城昆明。
从这里,拉开了春意盎然的序幕。从这里,勾起了泛漾心湖的涟漪。
许多年了,每次听到《玻璃之城》的那两首主题曲,《今生不再》和《等到天昏地暗》,总是会想起韵。
喜欢一座城市的理由其实很简单,一个人便足够了。
因了韵,我恋上了昆明。尽管这春城,我竟是从未踏足的。
当时桌上有一杯茶,还好我没将它喝完。可是,喝完了又能怎么样呢?
我还不是一样要去法兰西,还不是一样,要开始我漫长的孤单流浪。
皎洁的月光下,她笑着对我说:“我不逗你了!看把你急成这样。我知道,我只是你生命中的一个驿站。”
再或者,在我的生命之中,深圳只是一个客栈,丽江,许是一个心灵的驿站,而巴黎,则不啻是一个避风的港湾。
在春城转机的半小时,我愿意,静静地想她,悄悄地溯忆。忆起这个曾经给我源自心灵的疼惜和爱护的女子——当我问她,如果我出A,你也会出A么?她微笑着回答,我会!(其实那是一个企业里部门博弈的游戏,和爱情本不相干的。规则如是:如果甲组出A,乙组出A,那么两组同时加10分,如果甲组出A,乙组出B,那么甲组减20分,乙组加5分,如果甲组出B,乙组出A,那么甲组加5分,乙组减20分,若甲乙两组皆出B,那么都减10分。)
那时的我,初涉江湖,还不曾体味过现实生活的残酷,我常常想,她当时或许是在骗我。骗我这个小傻子,掐我这个狠心绝情的家伙的胳膊。
可是,多年以后,每当念起那一刻,我都要感谢,谢谢她骗了我。
她保留了那些年我爱情的纯粹,曾经,她用她的微笑,成全了我对爱情的信仰。
再次登上飞机的时候,我毫不犹豫合上了那本阎崇年老先生的《明亡清兴六十年》,开始饶有兴致地翻读那本新买的《丽江的柔软时光》。
时光悄悄地溜走,窗外流连的云彩,是否亦同我的心一样,棉一样的柔软?
从丽江机场随喜到大研古镇的路上,古铜色皮肤的纳西族司机看着我,半晌吐出一句梯己话:“兄弟,单身男人来丽江,大都是来找艳遇的!”纪晓岚当时正在听MP3里的那一首《加州旅馆》,听了他这一声当头棒喝,连忙摘下耳机,给了和珅的家门一个灿烂无比的金色微笑,“阿弥陀佛,洒家也就是道听途说,来看看,来看看!”
车窗外的景色确实美,天很蓝,云很白,纯净的自然。当然,日照也贼强,半个小时之后,做贼心虚的我的表皮便有“日照香炉生紫烟”的危险。
来丽江,究竟干什么?
我们或者干好事,或者干坏事,但终归不能无所事事。
当然也有人说,来丽江,可以发呆的。发呆是一种艺术,是一个男人真正走向成熟的标志。
我以为,即算发呆,也该摆出一个“望帝托腮”的姿态。
重要的不是发呆的Pose本身,重要的是发呆过程中的心灵体验,否则,那和蓬皮杜门口的纯行为艺术没什么区别。
要发呆,全世界任何地方都可以发呆,杜伊乐伊的大水池边可以发呆,塞纳河畔、新桥之上可以发呆,拉丁区的卢森堡公园也可以发呆,又何必千里迢迢,跑到丽江来发呆?
望帝春心托杜鹃——丽江初体验所以来丽江的第一晚,我不可以发呆,我要四处逛逛才好。
说老实话,第一夜的我是迷路了。哪里是关门口,哪里是四方街,哪里是大石桥,哪里是大水车,完全没有了概念——斜阳草树,寻常巷陌,人道寄奴曾住,有一阵儿净在胡同小巷里瞎转悠,循环踩点。
但毕竟,主要的点儿还是都踩了一遍,除了心仪已久的百岁坊。
身为北府兵第一坼堠,人家刘寄奴可不好意思在灯火阑珊处细细翻阅那张巴掌大的丽江地图。
四方街上,人山人海,似有篝火,不过我,早已淡忘了。
烟花有尽时,而水则是潺潺不绝的。大石桥下,细水长流,沿河的露天餐厅里,络绎不绝传来流浪歌手吟唱的歌曲,依稀似是一首《高原红》——酿了又酿的青稞酒,让我醉在不眠中。
我听着水声,踏着这旋律,寻找着行吟诗人的感觉。
可我的手头却没有诗篇的,没有雨果的诗,没有香颂歌词。那一刹的我,只有脑海里一些唐诗宋词的碎片,它们随风飘拂过,顺水漂零去。
天之涯,海之角,知交半零落。
今夜如此寂寞,你可是想发生些什么?
曾经沧海的人呵,在这潺潺的溪水边,却又能奢望发生些什么?
边荒集里的刘裕说,“再不济,找个妞儿享受鱼水之欢还是要的!”
而我走过大石桥,走过酒吧一条街,走过喧闹着的暧昧,走过灯红酒绿的心情——却蓦然醒觉,这儿,不是浆声灯影里的秦淮河,这儿,不是西湖的六月十八夜。
而酒吧毕竟还是要去的,正如纳西古乐,是一定要听的。
但,不是今夜,虽然,艳丽之中,今夜难眠。
束河古镇很有些乌镇的味道,和我下榻的大研古镇相比,人工雕凿的痕迹更重。然而人工的痕迹却是和人气成反比的。这儿有些冷清,店铺之间颇有雷同,让人提不起淘宝的兴致。人的购买欲其实很奇怪,与大的环境有关,甚至,与小小的店名,亦脱不了干系。
子非鱼,安知鱼之乐?大研古镇的五一街下段有一家“子非鱼”的纳西服饰店,这个店名,很契合丽江的味道,极恰地彰显了大研古镇的人文底蕴,而这种韵致,在束河可谓是凤毛麟角。
古镇本身,是大同小异的,而店铺的味道,方才是精髓。
正如拉市海,若没有了冬季的候鸟,那儿只不过是一块沼泽湿地。外加懒散的马粪,和无精打采的马儿。
白日里无精打采,到了夜里,却是要打起十二分精神的。
百岁坊其实就藏在大石桥的背后,如同羞涩的小家碧玉,害怕莽壮浊物的打扰。
我可以拒绝酒吧一条街,却无法按捺住亲近百岁坊的冲动,正如这一遭匆匆,我可以错过“印象丽江”和“丽水金沙”,却终是不忍与纳西古乐擦肩而过。
书中自有黄金屋,在《丽江的柔软时光》里鳞选了两家,俺老孙去也!
去酒吧,是为了寻找艳遇么?
至少,泡酒吧,该有期待艳遇的心情。
重要的,不是艳遇本身,重要的,是望帝托腮的心情。
喝一杯咖啡,或是一瓶喜力,烛影摇红之中,流水自窗下潺湲而过,时光若水,就此打磨。譬如左岸咖啡的云南小粒。当然,上网的时候,我还需要一个果盘。
没有选择所谓“一米阳光”,毕竟已是过了懵懂追星的年龄。王安忆的《长恨歌》里有一句话,大约是说,过了二十五岁的男人,心就像一个果核,只剩下一条缝。到了江北老老头这个年纪,只怕是已如陈奕迅《富士山下》中唱的那一句一般,“原谅我不再送花,伤口应要结疤”了!
其实《一米阳光》里的女主角真正打动伏羲村的瞬间,却是另一部《幸福像花儿一样》,记得她在里面,该是叫做杜鹃。据江北老老头所知,丽江的玉龙雪山是国内杜鹃花的最大产地,呵呵,望帝春心托杜鹃!真的很喜欢林彬这个角色,也很喜欢辛柏青,从《致命邂逅》开始,就一直看好,一直延续到《早春二月》。
“一米阳光”在丽江是泛滥了,“千里走单骑”只不过算是步其后尘。
说来也巧,伏羲村从前恰译过一首法语香颂,就叫“一米阳光”。拈花一笑,凑凑热闹:
我把你的照片/揉入/我的小曲儿
还有/我屋里的/千帆远影碧空尽
我想走掉/可我逃不掉
我活在/地狱的煎熬
我不再/爱我的街道
我历经/百年沧桑/我/不再认识我自己
自从我/见了你/便不再搭理/芳草四邻
我不要/再幻想/我要你/绾紧我的长颈
给我一双翅膀/衔一个
金苹果/飞进你的天堂
在鳞次栉比的左岸咖啡吧念想起这曲香颂的时候,一个穿黑白色素裙的女孩过来问我想喝点什么——其实她既不是吧主,也不是和我一样的过客,她该是吧主的朋友呢。在我看来,她依稀是那夜百岁坊酒吧里最靓丽的一道风景。有一瞬间,我恍然觉得她的眉目有些像我初恋的女孩。可那毕竟只是一瞬间。
生命中有太多的瞬间,哪些值得珍惜,哪些又不值一提?
错过了那一瞬间,会有遗憾么?
多得这刹那,不小心脱轨,遗憾才会,令你珍惜得彻底。
一杯咖啡之后,呢喃着这一句,我结了帐,走向另一家据说是法国人开的酒吧。
其实我并没有太多的时间,我想我该喝一点儿酒了,最好是喜力啤酒。
喝完最后一口啤酒的时候,或者会有美人鱼咬钩?
至少没有人可以阻挡我这么……呵呵,多情应笑我!
我买的那本《丽江的柔软时光》是2005年的旧版,里面浮光掠影的诸多酒吧,如今已经找不到了。而我却暗自庆幸我没有买到最新版的。因为把三年前的东西,与今天的现实相对照,真有一种类似考古发掘的快乐。
人生如梦,一樽还酹江月。有些东西,是易变的,有些东西,则是不变的。
水村山郭酒旗风,丽江酒吧的变迁,颇有些城头变换大王旗之势,要么是酒吧变餐厅,要么是酒吧变客栈,再要么,便是吧主易人了。
岁月的洗礼冲刷之下,连酒吧本身都不复存在了,更遑论酒吧之中发生过的暧昧故事了。
一夜情,只不过是一把双刃剑,放纵了肉体,割裂了灵魂。
与华丽的酒吧相反,朴素的老店却总是能经得起风吹雨打的。譬如七一街崇仁巷的小锅米线,二十年如一日,还是那样简陋的店面。可客人们吃到肚子里去的,却是一如既往香喷喷、地道正宗、经济实惠的米线。此外,江北老老头于不经意间注意到,老板娘的女儿是个美人胚子,如果那碗米线里能再加一些秋天的菠菜什么的,味道当更加久而弥香矣!
这世上,什么东西可以永恒?
至少,什么样的瞬间可以永恒?
在玉龙雪山4680米的海拔之上,我仿佛找到了答案。
望帝春心托杜鹃——丽江初体验至少,那一瞬间,望帝春心托杜鹃的快乐,醍醐灌顶,给了我答案。
《半生缘》的最后一句说,“祝福,是唯一的答案!”
入山之时,我在北岳庙里第一次看到了藏传佛教的转经筒,蓦然想起了那个流传已久的许愿。
望帝春心托杜鹃——丽江初体验望帝春心托杜鹃——丽江初体验那一月
我摇动所有的经筒
不为超度/只为触摸你的指尖
这一世转山
不为轮回
只为途中与你相见
只为转山途中,与你相遇!
亲爱的,我只愿,在梦里,甜蜜蜜,静静地看着你,永远做一个幸福的小傻子!
给她求个符吧,不管嫁给谁,都要一辈子幸福!
其实那一刻,不论是听张靓颖的《印象西湖雨》,还是听尚雯婕的《梦之浮桥》,听的都是自己的心。
而我的心,在那一刻,愈发偏爱陈奕迅的《爱情转移》。
徘徊过多少橱窗/住过多少旅馆
才会觉得分离/也并不冤枉
感情是用来浏览/还是用来珍藏
好让日子天天都过得难忘
熬过了多久患难/湿了多少眼眶
才能知道伤感是爱的遗产
流浪几张双人床/换过几次信仰
才让戒指义无返顾的交换
把一个人的温暖/转移到另一个的胸膛
让上次犯的错反省出梦想
每个人都是这样/享受过提心吊胆
才拒绝做爱情待罪的羔羊
回忆是捉不到的月光/握紧就变黑暗
等虚假的背影消失于晴朗
阳光在身上流转/等所有业障被原谅
爱情不停站/想开往地老天荒
需要多勇敢
烛光照亮了晚餐/照不出个答案
恋爱不是温馨的请客吃饭
床单上铺满花瓣/拥抱让它成长
太拥挤就开到了别的土壤
感情需要人接班/接近换来期望
期望带来失望的恶性循环
短暂的总是浪漫/漫长总会不满
烧完美好青春/换一个老伴
你不要失望/荡气回肠是为了
最美的平凡
07年7月19日 于巴黎
补记:纳西三叠水
[一叠]风花雪月
到丽江的第三天晚上,在大石桥边的沿河餐厅里,点了一盘纳西烤肉,一瓶风花雪月的啤酒,一边自斟自饮,一边不经意聆听着流浪歌手的软语轻吟,那一刻的我,才真正感觉到融入了丽江的幸福生活。
忍把浮名,换了浅斟低唱。不一定非要做柳三郎,做个“山抹微云”居士便好。再不济,也该做个周邦彦呢——一大把年纪,还可以给李师师填词。
[二叠]纳西古乐
纳西古乐会的会长宣科先生是个有趣的老老头儿。我们常说,照本宣科,其实真要真正做到纯粹的照本宣科,并不是件容易的事儿。它需要一种坚持,一种音乐理想的坚持。宣科先生本人青年时代就是音乐改编的高手,可是纳西古乐会演奏的古曲,从来都是原汁原味,绝不改编一丝一毫。江北老老头虽然不懂古谱,分不清宫商角徵羽,但仅听那些个曲名的典故,就已经令伏羲村心仪不已。譬如,唐玄宗的《八卦》,譬如,李煜的《浪淘沙》。这其中,有抨击妇女缠足陋习的《步步娇》,还有一首《在那东山顶上》,竟然是六世达赖仓央嘉措写给他最心爱的女人的诗。而压轴的一曲,赫然是《老子》。道生一,太极两仪,四象八卦。宣科先生的哲思,委实令人神往。呵呵,这个风趣执拗、偏居一隅的糟老头儿,甘冒天下之大不韪,不遗余力地抨击周杰伦,说那种音乐风格的流行是世界末日。还有宋祖英的笑容,也逃不脱他的诟病。其实,八卦之后,可以衍生出万象更新。百家争鸣,百花齐放,仁山智水,如此而已。
[三叠]天雨流芳
望帝春心托杜鹃——丽江初体验我所下榻的客栈在天雨流芳附近,天雨流芳在纳西语里是“读书去”的意思。著名的木府,恰也是在天雨流芳左近。在金庸《鹿鼎记》的小说里,有一个沐王府,小郡主呢,是叫做沐剑屏。其实真正的云南木司,是姓“木”,金木水火土的“木”字。据说这一座木府的风水极佳,地理上契合青龙白虎、朱雀玄武之势。徐霞客曾经受土司木增邀请,造访丽江,但唯独无缘一睹木府之脏腑。其后他远眺木府,发出了一句著名的概叹:“宫室之丽,拟于王室。”当年的土司木增当然是个聪明人,木府的建制超标,他心里可是清楚的紧。他的花园,不敢叫“御花园”,却是叫做“玉花园”。
书中自有颜如玉,事实上,“知诗书好礼守义”的历代土司,都非常注重子女对于汉文化的学习——学习汉文化的目的,是为了更好的与明朝中央政府沟通,同时亦是为了更好的维护木氏在西南一隅的统治。万卷书楼,正是木府内土司子女温书的地方。
人们常说,丽江是小资云集的圣地。其实从纳西族木府的历史来看,丽江本身和小资那是没有半点瓜葛。除了一点,纳西族的男人,自诩精通“琴棋书画烟酒茶”。
而所谓小资,只不过是一种心情,捧一本书,喝一杯咖啡的心情。
小资的心情,和绝对收入有一定的关系,但绝没有绝对的关系。这种心情,无论白领、金领或是中产,都可以体味。
或许它潜藏着对于自由的向往,折射了一种生活方式,凸显出一种价值观念。
亿万身家的大资本家,绝体会不到小资的幸福。
江山风月,本无常主,闲者便是主人。
这一杯咖啡,为何偏偏要在丽江喝?
这一盏风花雪月,为何偏偏要在大石桥畔,悠悠浅啜?
如果不曾相见,人们就不会相恋,如果不曾相知,怎会受着相思的熬煎?
想一想在玉龙雪山顶上痴痴发呆的金岳霖,徐志摩似乎也找到了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