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岸，彼岸（14）知识可以传递，智慧却不能

果文达住在乔达摩弟子的林苑里，他听说森林中的河边住着一位老船夫，被许多人视为圣者。于是渴望见到这位圣者。于是前去寻找。他虽说一辈子遵守教规戒律，也由于年高德勋而收到年轻僧侣敬重，但内心仍然燃烧着不安与探求的火焰。

   他来到河边，请求老人摆渡。

“您为我们出家人和朝圣者做了许许多多的好事，摆渡了许多人。您该不也是一个寻求正路的探索者吧？”

“可敬的人啊，你自称探索者，可是你显然年事已高，怎么还穿着乔达摩弟子的服饰？”

果文达回答“我确实老了，但是并没有停止探索，看来这是我的宿命。还有你，我觉得也探索过。你愿意跟我说说吗？可敬的人。”

“一个人探索的时候，很容易只盯住他所寻找的事物，结果就什么也找不到，因为他总是想着腰找的东西，因为他有一个目标，便受到这个目标的约束。探索意味着有一个目标，发现却意味着目光自由，胸怀坦然，没有目标。”

果文达请求“我还是没有明白”

悉达多应道“可敬的人啊，几年前你曾经到过这条河流，并且在河边守护一个酣睡的人，可是果文达，你却没有认出那个酣睡的人”

“你是悉达多？这次我又没有认出你啊。再见到你很高兴，你现在成为船夫吗？”

“对，成了船夫”悉达多亲切的说。

“悉达多，你有一种学说吗？一种信仰或学问，一种你必须要遵守的，能够帮助你生活和立身行事的信仰或学问吗？”

“亲爱的，当年我还是年轻小伙子，咱们孩子森林里跟着苦行僧一起生活，我就开始怀疑各种学说和老师，并且离开了他们。现在我依然如故”悉达多说道“不过后来我又遇到很多人，有妓女、有富商、有赌徒。但是让我学得最多的还是这条河，还有瓦苏德瓦船夫。他是个凡人，但是他却像乔达摩一样，是个完人，是个圣人”

“悉达多，我们生命中遇到的每个人都是有原因的，也许是一句话，也许是一个拥抱，都是来丰富你的人生，增加你的阅历的”

“是的，果文达。有时候我的心中有所感知，就像心中感受着生命一样，可是有些思想却很难向你传达。亲爱的果文达，有些智慧是无法传达的，这就是我发现的思想”

“果文达，知识可以传递，智慧却不能。人可以发现智慧，可以享有智慧，可以凭借智慧创造奇迹，却不能讲述和传授智慧。这便是我年纪轻轻就有所预感，并驱使我离开那些老师的发现。一个真理如果是片面的，那就只能挂在嘴边不停的讲，能够让人思考和能够言说的一切，统统都是片面的，一切都是片面，缺少完整性，缺少圆满和统一。”

“从来没有一个人，或者一件事，或者整个轮回或者整个涅槃，是完全神圣的或者完全罪恶的。果文达。我一再的经历过，那么存在于痛苦与极乐之间，善恶之间，也就是虚幻的错觉了。”

果文达问“怎么这样讲？”

“亲爱的，一个罪人，有朝一日会再变成婆罗门，有朝一日会涅槃，尘世并非不圆满，或是正处在一条通向圆满的漫长道路上。一切的罪孽本身就蕴含着宽恕，新生儿都蕴含着死亡，濒死者都蕴含着永生。强盗和赌徒都有望成佛，婆罗门也有可能成为强盗。”

“这个渡船上原来的瓦苏德瓦，是一个圣人。他多年以来，信仰河水，倾听河水说话，接受它的指导。其实每一阵风，每一朵云，每一只鸟，也都具有这样的神性。”

果文达深深的鞠躬，向这个静静坐在地上的人鞠躬。“悉达多，我们都已经年老。恐怕再难见到对方啦。你已经找到了你的宁静，我自己却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