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在心头总难言
文 | 羽嫣般若
秋风起，秋雨至。秋天很好，如果你在这里。
秋风吹起了一片片落叶，掀起了一片片萧瑟。
笔笔的脸上露出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悲凉，她站在外屋门口，手里捧着一片红枫落叶，细数秋的年华，读懂岁月的细水长流。
秋雨淅淅沥沥地已经下了好几天了，空气中带着微微的寒意。
黄昏时分，随雨后的彩虹过后夕阳很美，却难掩一抹正路过人间的淡淡忧伤。
阿紫在她的房间里，读着墨默要给阿砚的信。她流泪了，那一份深情的告白却也最是凄美的诀别。
“阿砚，天涯有涯，海角有岸，梦却很远。今天与你一别，很可能就是缘的终点。抬首，看着那蔚蓝的天空，漂移的白云，沐浴在灿烂的阳光下，很温暖。低头，注视着地上盛放的的花儿，碧绿的青草，还有浣浣而流的溪水，它们仿佛都在对我微笑，似乎都在跟我告别。
我知道，对你的爱，随时光荏苒，只能成为永恒的珍藏。虽然我们都在同一天空下，但深知彼此只是永远都不可能相交或相融的两个世界，此生只能遥遥相望却无法相守。
或许，这是上辈子注定了的命运；或许，有些缘分不可强求。我知道，时光催促着我的脚步必须远离你，之前曾许下的诺言哪怕再铭心，恐怕今生也已无法如愿，那就让它刻在年轮的心骨上，等待来生有缘再续吧。
现在，许我携着对你深深的思念离开，我走了，尽管有太多的不舍与眷恋，可是天不遂人愿，我只能陪你到这了，往后余生请你一定要多保重。阿砚，别了。
今生有缘得以遇见并相识相知，已是我最大的幸福，谢谢生命中有你的出现……有缘，我们再相见……”
信上的一颗颗字，一滴一滴的，被阿紫读信落下的眼泪沾染，渐渐模糊。
阿紫知道，那是墨默的心，那是墨默的爱，那是墨默的眷念，更是墨默的凄绝……
可是……
“笔笔，你不是对墨默一往情深吗？为何还要帮他写信向阿砚告白与告别？难道你不爱他了？还是终于愿意放下他了？”阿紫拿着信迫不及待地找到笔笔。
“爱，正因为爱，所以成全。我知道他们互相喜欢，我不忍心也做不到硬是挤入不属于我的世界……”
“可是，你明明知道他们根本不可能，明明知道墨默他，他已经病入膏肓……还有，你自己的身体状况也越来越糟糕，你就应该好好珍惜……”阿紫一脸的不解与担忧。
“阿紫，别说了。是不可能，可是那又如何？感情的事本来就是说不清道不明，只要心里有对方就可以天长地久，并不一定非要在一起共度朝夕。更何况，有些东西本来就没有什么常理可言，尤其是感情。”笔笔显得很恬淡。
“可是，你舍得吗？你对墨默的感情那么多年了，你对他的深情谁不知道，难道你真的要放弃？”
“不！阿紫，我没有要放弃，也不会放弃。爱一个人最好的方式就是守护，而不是只想占有他。不然，那不叫爱，只是一种满足自己心理上可以占有的欲望罢了。”
“笔笔，我明白。可是，这样的话，你们仨不是都很痛苦吗？”
“阿紫，痛苦的何止是我们三个，难道你就不痛苦吗？虽然你不说但我知道，你一直都很喜欢阿砚的，只是……”
“笔笔，你说，有些缘分是不是真的早已注定好的呢？”
“也许吧，缘分这东西啊，很玄，谁也说不清楚。”
“你有没有后悔？”
“阿紫，人生不可能事事圆满，我不求一定能如愿，但求无悔。只要墨默开心，我心甘情愿。”
“笔笔，你怎么了？脸色怎么越来越难看了？是不是又犯病了？”
“阿紫，我没事，歇一歇就好了。”
“笔笔，为何会这样？这几天你的气色看起来不是还好吗？”
笔笔看着天空，看着白云，眼里强忍着的眼泪随墨默的离去后，在此时此刻，终于忍不住落了下来。
她的心好痛，好痛，她最爱的墨默原来不爱她，还叫她帮他写信给阿砚。她此生最爱的墨默已经离开了她了，也离开了这个世界，再也听不到他对她烦人的使唤了，再也看不到他脸上那一抹故意的坏坏笑意了，再也……
还记得那一天，笔笔答应了帮他写信。她就明白，这是她为他做的最后一件事了，她自知自己时日无多，等墨默走了，她也会马上随他而去的。所以，替他写的信，其实就是对他的爱，袒露的是她的一颗真心。
她耗尽了自己所有的精神能量，花光了自己所有的心血把信写好，交给了墨默。
在她转身跨出墨默房间的门时，她回过头，深深地看了她深爱的他最后一眼，悄然退了出去。
其实，墨默又怎会不知道笔笔对他的爱，这么多年了，自己对她充满了感激之情，他自知无法回应她想要的，一直以来，他都把她看作是红颜知己，又或者是妹妹。因为无法回应，所以对她很愧疚，他知道她的心意，但也难以启齿拒绝她对他的好。再说，自己也的确需要她，这么多年来，他已经习惯了她的悉心照顾……
墨默读着信上笔笔写的每一个字，他流泪了，他深知自己深深地伤害了笔笔，是自己的自私毁了笔笔的一生。他想，既然自己的生命已如油尽灯灭，眼看马上就要……何不如笔笔所愿，成全了他和她……
墨默将信给阿紫，请她转交给阿砚。
“阿紫，我累了，麻烦你扶我进去吧，我想睡一会儿，等我睡着了，你就去找阿砚吧。”
“笔笔，你真的没事吗？我看我还是先去叫医生来给你看看吧。”
“不用，你别担心，我的身体我清楚。阿紫，我知道你心里一直有阿砚，你要记住，自己想要的幸福一定要努力去争取，千万别轻易放弃，千万别学我……我这一生太孤傲，我这个人太任性，我的执痴到头来却害苦了自己，同时也连累了别人……阿紫，我明白得太晚了，虽然爱是成全，是守护，但那也是对能够可以回应的爱才值得，唯有双向奔赴的爱才……才值得去守护……”
笔笔说完最后一个字，永远地闭上了她那一双美丽的眼睛。从此，她再也不用呕心沥血；从此，她再也不会感到痛苦。于她而言，这未尝不是一种解脱。
阿紫看着在她面前永远离开了这个世界的笔笔，伤心不已。她们多年的相识相知相伴，想不到今天，却天人两别，她还那么年轻。
她的眼泪止不住，哗啦哗啦地落在了地上，湿了她的衣裳。
笔笔把她这一生全部的真情，都放在了墨默这一份有缘无份的爱上，为了爱的人，她不惜耗尽了自己的生命。
只可惜，直至笔笔生命最后那一刻，也还是没能得到墨默的真情回应。
阿紫自是无法承受此时此刻的悲痛，一直以来，她都把笔笔的痴情看在眼里，急在心里，她很心疼笔笔，也曾屡次劝笔笔放下，但无论她怎么说，始终未能动摇笔笔丝毫的执念。
阿紫感受着笔笔对她真挚的友情，很恨自己未能为她做点什么，或者，唯一能做的就是给予她温暖的陪伴。
阿紫又怎会不知，笔笔替墨默写给阿砚的信，与其说是墨默对阿砚的爱，不如说是她对他的痴。那一字字一句句，那碧泪那红血，写下的是文字，流下的却是她满满的深深的情，刻下的全是她对他化不开的浓浓的爱。
墨默带着遗憾走了，他走了，她愿意提前陪他一道去，免得他在那一个世界过于孤单与寂寞。
再说，墨默习惯了她对他的照顾，而笔笔她自然也习惯了有他一起的世界，总是愿意为他操心大大小小的各种事。
阿紫忍着满怀的悲痛，处理好笔笔的身后事，想到笔笔最后留给她的话，脸上露出了一丝坚定，心里似乎有了决定。
“阿砚，这是墨默让我转交给你的信。”
“好，谢谢你，阿紫。”
“不用谢。”
“啊！信上怎么没有字啊？”阿砚拿着展开了的素笺，只是一片空白，很是愕然。
“没有字？怎么可能？”
“你看看，这不就是一张空白素笺吗？什么也没有。”
“我看看。”阿紫接过信。
信纸上果然没有任何字迹，这是怎么回事？阿紫困惑不解。
“墨默他，他这是什么意思？”
阿紫看着此时就站在自己面前的阿砚，那是她喜欢的人，喜欢他很久了，可是，她不知道他心里到底有没有她。
她看着一脸焦虑着急的阿砚，她的心痛了。
自己爱的人紧张着别的人，而且是一个已经不在世上了的人，又怎会不痛。
阿紫的痛，让她想起了自己看到这封信时为笔笔伤心落下的一行行滚烫的泪。
信上的每一个字每一个词每一句话，都是笔笔所写，是她以沥血的心写出来的一份爱，而这一封信，偏偏是墨默想要给阿砚的。
流淌的全是笔笔心里的血化成的泪，不知是否可以冲涮干净这一份因为情深缘浅造成的所有悲痛欲绝的深情？
她想起了笔笔对她说的话，自己想要的幸福要努力争取，别轻易放弃。
我是要抓住你？是错过你？还是放开你？是怀念我们几个人共有的回忆？还是希望悲痛之后可以得到一份圆满的幸福？
看着你眼睛里深含幽怨的情意，我的心忧伤了，墨默与你注定只能相爱而无法相守，而我们能够相遇相见，想来便是我们的缘分，只要有缘便还是会有可能。阿砚，他们都不在了，不如，就让我陪伴你一生，可好？
“阿砚，墨默他……”
“他怎么了？”阿砚脸上全是焦急。
“墨默他，他已经走了，永远的走了……”
阿砚闻知，顿时觉得天旋地转，跌坐在地上，脸色苍白，用双手抱着他的头。
“阿紫，你说的是真的吗？墨默他，他真的走了？”阿砚有点不敢相信。
“是真的。你，你没事吧？”阿紫走到他面前，蹲下身子，勇敢地拿过阿砚温厚的手放在自己的手心上，紧紧握着。
“我没事，就是没想到……竟然会这样……对了，那笔笔呢？她怎么没有和你一起？你们平日没事了不是都形影不离的吗？”
“笔笔，笔笔她……”
“笔笔她又怎样了？阿紫，你说话能不能利落一点，不要吞吞吐吐的，我都快要急疯了。”
“笔笔她，她已随墨默一道去了。”
啊……！
阿砚接连听到两个噩耗，一时无法接受这沉重的打击，晕了过去。
阿紫赶紧拨通了医院的急救电话。
“阿砚，你终于醒过来了。”阿紫松了一口气，放下了一直提着的心，疲惫的脸上总算舒然了一点。
“阿紫，你辛苦了，谢谢你。”阿砚声音微弱，身体还是有点虚弱。
“没事，你醒了就好。你等会，我去叫医生。”
随墨默与笔笔的离去，那止不住的悲伤在微凉的伤愁的秋风中浅笑着，流淌着。
生活在继续，然而不管岁月如何变迁，堵在他们心里的深切的疼痛，依然还会在阿紫和阿砚两人的眼底慢慢扩散，只要想到已经走了的墨默和笔笔，泪水就开始慢慢浸湿依然饱受悲怆的两颗心，接下来的路以及往后的生活，又该如何继续？
他们都是长情的人，无法忘记一个情字，看大自然无数花开花落，看身边人无数痴守与负情，看多少人无数失望与等待……没有了墨默，没有了笔笔，除了无数昼夜交替还是数不清的无数。
阿紫和阿砚非常的默契，他们不言爱，不说情，不言离，也不道弃。或许，就这样相互陪伴着，静静地守着时光朝着有光的方向，勇敢地往前走，就是最好的在一起。
阿紫一直都记得笔笔曾暗自低吟的一段话：“因为有你，所以我可以像水一样安定，像云一样漂浮，亦或像雨一样忧伤，只是我无从回复，知道自己的过往，知道自己的年轮之秋，那些班驳不堪的记忆，永远存在。”
自阿砚醒来出院后，阿紫便开始习惯了在夜晚敲打文字，那是孤独的她，夜深人静时最好的陪伴，莫过于清茶、文字、群书和音乐，所有的所有与那个灯下安静的她已经协调地形成为一体。
阿紫喜欢静夜，喜欢深夜里燃起的那一盏青灯，她抵挡不了夜的温柔，她接受了灯光的柔和，喜欢与夜同在，哪怕只有半个时辰，也可以令她欢欣雀跃，弥足珍贵。
这没有任何要求的默默陪伴，没有任何心理包袱的默契，对阿紫和阿砚而言，或许就是他们对彼此最好的守护。
一场秋雨一场凉，一曲相思一曲惆怅。把惆怅遗忘，将伤愁抛却，未来依然在路上，明天的阳光会明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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