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八，生日

今天是2019年1月13日，农历腊月初八，称腊八节。人们是要喝腊八粥的。各地风俗不同，粥的品种不一，但总少不了红豆、桂圆、大枣之类吉祥谷物，寓意一年里五谷丰登，吉祥富贵。

小时候，一直到出嫁前在娘家，腊八这天是吃腊八粥的。我们这里的腊八粥也叫黄米饭。用大黄米煮一锅热腾腾的黏米饭，豆子红枣之类随意放。如果拌上荤油或是白糖吃，就是最好的了。

而在我结婚自己过日子后，我好多年里都不曾吃腊八粥，腊八的早晨多是吃面条煮鸡蛋，因为腊八这天，是我的生日。

说来有个小插曲，皆因我出生在一年当中最寒冷的一天中最寒冷的时辰，小女孩子这该是多可怜的命啊，母亲和姥姥当时商定把我的生日改为初七。直到结婚几年后我去算过几回卦，算卦是要生辰八字的，问母亲，她才嗤嗤笑着把实情告诉我。知道了自己的真实生日，心里总是放不下。从小就初七过生日，过了二三十年，根深蒂固，突然冒出个初八，虽唐突陌生，却是真实的，真实的终归是真实的，让人无可辩驳，安然接受，此后过起初八生日。

小时家里穷，过生日煮一只鸡蛋，大碴粥里放一把红芸豆。饭桌上，几个兄弟姐妹眼巴眼望瞅着，过生日那个栖栖遑遑的就把那只鸡蛋吞了。或是母亲偷偷把过生日那个叫过去，灶台边，背旮旯，就把那一只鸡蛋吞了，生日就过去了。

小时记忆最深的一次生日，是在大姨家过的。让我多年不忘的腊八粥，也是在大姨家吃的。

那时我十一二岁，放寒假去大姨家住。大姨家在镇上，大姨父在粮管所上班，家里比较富裕，不吃粗粮，净吃细粮。有一天吃早饭，大姨端出一个小盆，盆里五六只鸡蛋，她放到桌子上，她命令六个表兄弟姐妹：谁也不许动啊，今天小华过生日。说着拿出一只最红的鸡蛋，把我拉到一边。我很吃惊大姨记着我生日，也不知道她要干什么，脸都红了，局促的站在那，表兄妹们嘻嘻哈哈看着我。大姨说着就一手按着我的头，一手拿着那只鸡蛋给我从头到脚滚起来，嘴上念叨着，滚滚时气滚滚运，叽里咕噜快快长。我头一次经历这个，妈妈从来没这样给我们过过生日的。在以后的岁月里我也从没这样过过生日。

第二天，腊八。大姨很正式的煮腊八粥，泡米，泡红芸豆，还泡了大红枣。灶上的火烧着，大姨什么时候下米，什么时候下豆都掌握好了的，香喷喷的黄米粥熟了，一掀锅，那个香味一下子窜出来，把人香个跟头。黄盈盈的米饭不稀不稠，红盈盈的豆子，大枣透着诱人的光泽，真是太漂亮了，再有豆香，枣香，米香混在一起，忍不住流出口水来。还掺杂一种诱人的香，那是大姨在粥锅里还蒸了一碗荤油。粥盆端上桌子，每人盛上一碗，舀一勺荤油浇上，盛一勺白糖撒上，轻轻搅拌一下，吃上一口，哎呀，真是人间美味呀，我从来没吃过那么好吃的腊八粥啊！大姨还配了几种小咸菜，酱黄瓜，辣椒油芥菜丝。我们边吃，大姨边叮嘱，慢点吃啊，别烫着。少吃一点荤油啊，别吃坏肚子。在我们家，腊八粥常常就是煮一锅黄米饭，妈妈红芸豆也舍不得放的。我妈妈和大姨长的像，性格可不一样，妈妈性格粗，吃饱穿暖就得了，不讲究细节，煮一只鸡蛋就吃去吧，煮一锅黄米粥就干是黄米粥，白糖袋子放桌子上舀去吧，荤油坛子在灶台，谁吃也自己舀去吧，哪有闲功夫蒸了化了用小碗装了摆上桌。所以我一直不爱吃腊八粥。可是大姨家的腊八粥真是太好吃了，让我至今难忘！

时光荏苒，岁月如流，匆匆几十年过去，有多少美好留存在记忆之中。

当今天又到了这个日子，我仔细回忆从前，思绪万千。昨天老公回来陪我过生日，他工作的原因，已是多少年没陪我过生日，真记不得了，似乎五年，似乎八年，总之是聚聚分分十几年了。此刻，我忽然又想起他给我过的一次生日。那是结婚第一年，秋天结婚，总共才在一起生活几个月嘛。那时他在工厂上班，我们就在工厂外租了一间子。我胆子特别小，他上班去我就把门插上，不敢出屋。我没有工作，整天待在小屋里等他下班。日子很清苦的，他每月九十多块钱，水电房租生活费勉强维持。那天黄昏，天气也是灰蒙蒙的，我们这里的冬天总是这样。下班时间过好久他才回来，一推门进来，手捂着胸口，笑嘻嘻的问我：你猜我给你买啥了？我想不到他能给我买啥。他是非常节俭的人，节俭得有些苛刻，况且日子本来就拘谨，在说他也不是会买东西的人，能买啥呢？我猜不到。他说，你看。说着从怀里猛的拽出一条鱼来，包着透明塑料袋的大鱼噼噼啪啪直甩尾巴。他竟然买了一条鱼。这是我们结婚后几个月了头一次买鱼。他开心的笑着，把塑料袋扯掉，说你看你看，是红的，红鲤鱼。我这才注意，真是一条红鲤鱼呀！这么又大又红的鱼，我好像头一次看到。这得花多少钱啊？我除了惊喜，有点心疼钱。他说你过生日嘛，第一次给你过生日。这条红鲤鱼，以后的日子我们经常提起。

此刻，窗外飘起雪花，我和他躺在温暖的屋子里，商量着一会去超市买菜，要给母亲做几个她爱吃的菜，跟父母亲一起过生日，过腊八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