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小姐,你爸不喜欢我
苏小姐显然是姓苏的,名字却是真正的叫小姐,这让我第一次知道这名字时有些不适应,平时叫倒是蛮顺口的,也能让叫的人和听的人有点甜腻的感觉,但如果签个名什么的,就得要对方若干提醒,然后又若干个解释,方才平息一场怀疑。
但,你知道,如果你有一天从酒吧或夜总会出来,再打电话给苏小姐,那种感觉就有点觉的哪不对劲,尤其是这个女孩处在曾经是你女友的位置。
苏小姐名字的源由是他爸或他妈起的,那个时候流行琼瑶剧,剧中尽是总裁千金某某小姐,即使校园剧也满屏的这小姐那小姐,搞的小姐这名字听来很有像琼瑶剧一样的浪漫,于是他们的小公主出生时,自然便有了这样的一个让大众爱称呼的名字,尤其是那些男孩子。
苏小姐的爸爸是县水泥厂的主任,那个时候的水泥厂还属于国营企业,她妈是水泥厂里的会计,据说年轻时也算的上厂里的一枝花了。
苏小姐的爸年轻时会写点小诗或散文之类的文章,经常也在县里的小报上豆腐块边角发表一篇或二篇,名气自然在厂里有一些,苏小姐的爸和苏小姐的妈如果不在一起,恐怕所有人都会叹息和怀疑郞才女貌天生一对这样的传统俗念。
好在他们在一起了,而且还有了一个苏小姐,为了响应国家生一胎的号召,就把苏小姐又当儿又当女,宠的不得了。
苏小姐的爸有种知识分子的清傲,尤其是看不惯那些从农村来城里打工的乡下人,虽然表面上不说,但也不会和这样的人来往过密,最多就是点头之交。
而我爸就是来自农村,然后又很不幸地在苏小姐爸的手下工作,等我上到初二时,我爸把我和我妈接到城里,租了一个小车库,间隔了两间,我睡里面,他们睡外面。
我爸找了苏小姐爸不下十次想把我妈也安排到厂里,最后好不容易点头了,负责办公室里的打扫,冲开水,从门卫室收报纸,然后在领导们上班之前放在他们的办公桌的玻璃上,算好时间,一杯泡好的茶不烫不凉地端放在办公桌右下角靠近文档架左下的位置。
我转学的那个学校,苏小姐就坐在我前面,倒不是什么外貌惊艳吸引我,在我们那届,能用惊艳来形容的女孩子不在少数,我想可能是她坐在我前面的缘故,要么就是她的名字让我有了想进一步的冲动。
我知道她家住在城中的一小区里,离我们学校不远,平时她都是走路回家,而我要骑个破自行车要从市区赶往最东边的郊区,但有段路我们是重合的。
我自命不凡,喜欢站在教室的最高点发表一些荒谬至极的观点,这些观点无非就是我睡在那间车库内无所事事,但又想做点什么事而产生的想法,当然,我认为我的观点是对的,至少是有一部分人是同意我的观点的,所以才会在课前或课后激情高亢地站在讲台上振臂一挥。
至于是什么样的观点,我到现在大多都忘了,我依稀记得我当时宣扬一种地外生命,还自诩自己曾经见过他们。这种胡说八道,或许是我闷在那个黑暗的车库中才会突发奇想的结果,然后又转化成通过口传达到相同观点的人耳中。
大多人嗤之以鼻,一笑而过,我甚至有过被老师拿着教尺打着脑袋往座位上赶的窘境。
有人说我这脑子坏掉了,被外星人俘获了灵魂才会如此不着边际地发神经,但有一个人却成了我忠实的粉丝,那就是苏小姐。
第一次被苏小姐约出去已经是我们上初三的最后一年,没想到也没料到,虽然这之间我们偶有互动,但只限于课间课后课前,范围不超出操场教室。
在那么只有两个私人空间里,我当然最感兴趣的是我们情感里所要求的东西,而她对我感兴趣的是,除了我那一套乱七八糟的理论之外,是对我文笔的崇拜。
我一直没说我写的文章有多漂亮,甚至也上过本县的小报副刊版块,是因为我觉的那些对我来说不值一提,说到底都是文字游戏,你把一个又一个方形汉字组合好了,站对了位置,又符合了大众预期甚至出乎大众预期,都能收到意想不到的效果。
我的那些豆腐块时不时地出现在小报上,和苏小姐爸的名字有时就挤在一个版面,久而久之,苏小姐爸就对这个名字有些好奇,当然他肯定好奇的是名字后面的作者,以为是县里作家协会的哪位高人,后来经不住崇拜与好奇心的催促,他问了报社,最终才知道原来是一名初中生,还是一名和他女儿一个学校的学生。
这一来,让苏小姐爸坐不住了,一心想要认识我,但作为一名国企干部,下驾去学校找一名毛头小子,无论怎样都放不下这个面子,于是拜托了其宝贝女儿出马。
苏小姐听他老爸报出我的名字,先是一惊,后是一喜,惊的是我这种天天异想天开要和外星人一起遨游太空的家伙,能写出上报的文字,也是奇葩,喜的是,这个难得被她老爸崇拜的家伙,竟然是坐在她后面的人,而且还是在操场的绿化带边缘偷吻过她的男孩。
那次我被带到苏小姐的家,四下环顾,唉呀……本人不敢下脚啊,与我那凌乱的车库比,不敢想象世上还有如此精致又漂亮的房子,就站在门外移步不前。
苏小姐的爸浓眉,和爸比起来差别在气质上,我后来想了想,主要是她爸说话有一种威严。
那天苏小姐很开心,她爸也是,我们的谈话仅限于文章这方面,我控制着自己不要大谈阔论,尤其是不要扯到外太空上去,以便给别人一种沉稳有修养的气质。
直到高二上半学期,苏小姐终于瞒不住她爸了,告诉他我是她男朋友。
苏小姐妈妈不认识我,一个劲反对,说就要高考了,能谈朋友吗?
苏小姐爸意外地默许了,背着她妈还和苏小姐打气,只要学习不掉队,什么都可以。
高考前一个月,有一次我爸在厂里晕倒了,被送到医院,很严重的那种,我妈有点慌,打电话给学校让我赶快过去,不知是老师没说清楚,还是我理解错了,以为我爸死了,一边狂奔一边哭,到了医院才发现,我爸已经醒过来了坐在床上,边上有我妈还有苏小姐的爸。
苏小姐的爸见到我如此狼狈,才知道我们是一家人。
第一次苏小姐在我面前哭,缘由很简单,她爸反对我们谈朋友,加上她妈一直反对,两面夹击做她的工作,使苏小姐近乎崩溃。
暑假我在乡下老家等录取通知书,无所事事,就浮想连篇,游泳,钓鱼……苏小姐没有消息,听说去国外读什么学校了。
多年后,我在昆山,她在上海,间隔半小时的高铁路程,但却犹如一个在天边一个在海角。
有时会通个话或发个微信,我的第一句总是会叫她的名字,苏小姐……
第二句偶尔会说,你爸不喜欢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