拾秋

家乡有拾秋的习惯。就是到收过的地里捡拾散落的庄稼。

立秋地里走，回来不空手，就连很少下地弯腰驼背的老人。也喜欢到地里转一转，回来时或捡拾一两个谷穗，或者是几根秸秆，或者是一捆杂草，拿在手里或夹在腋下，慢慢悠悠的往家走。

那时候的秋收是连粮食和秸秆一起收到家里去，秸秆可以当饲料，或者烧火做饭，就连散落的叶子都要扫起来倒到猪圈里沤肥。扫帚响，粪堆长，多沤一圈肥料也是一笔财富。

拾秋主要的是拾花生和拾山药。花生和山药都是在土里生长的，有一根细长的根连着，容易掉落，而且刚刨出来的时候粘着土，掉在地里不容易被发现。有的山药根长达半尺，山药被深深的埋在地里，挖出这样的山药，会留着一段根儿，我们称它为地老鼠。

有时也会遇到真老鼠。在花生地里发现老鼠洞对孩子们来说是一个惊喜。沿着老鼠洞一直挖，在大大的花生地里挖呀挖呀，挖到深处会有发现一堆花生。这是老鼠偷来储存过冬的粮食，孩子们会惊呼：挖到老鼠囤了！

最轻松的是捡明漏。不过这需要老天爷配合。晚上下了一场小雨，第2天早晨到收过花生地的里走一趟，不时会发现有遗落的花生，被雨点儿打去泥土后白花花的就躺在那里。把衣兜捡得满满的，鼓鼓的，心里美滋滋的，花生可以解馋充饥，主动上交还会得到家长的表扬，花生可以换油，当时花生油很珍贵，母亲总是省着调饺子馅儿的时候用，平时炒菜用棉花籽油。

我小时候拾秋的人多是奶奶辈儿的，后来不断年轻化，不时还有大老爷们儿夹杂其间。拾秋的范围也不断扩大，除了花生、山药，也拾玉米、谷子等等。有人用自行车驮回一袋子玉米，自己说是拾的。我小时候没有拾过玉米，我不相信那么大的玉米长在秸秆上主人会看不见？后来拾玉米成了公开的秘密，说白了就是到别人还没有收过的玉米地里掰玉米。

后来我离开了农村，家乡种植了水果树，听说还有拾苹果和梨的。

在农村好像没有拾到的东西是不当得利，应该返还这个法律概念，拾到的东西就是自己的，这个观念比较深入人心，小孩拌嘴常说：你丢的我拾的，谁先拾到是谁的。这个丢要看是丢失还是丢弃，拾到别人丢失的东西，还是应该还给人家。拾秋是捡拾人家丢弃了不要的东西 ，并不是一件丢人的事儿。

拾秋人也常常犯界，顺手牵羊把别人没有收的庄稼收到自己的袋子里。不过农村人对这种行为并不是强烈的抵制。庄稼人偷庄稼，就好像孔乙己说读书人偷书一样，庄稼人的事能叫偷吗？庄稼人说不出君子固穷一类的话，也就是：掰你几穗玉米尝尝鲜怎么了？

今天看到一起河南周口市郸城城郊乡的新闻让我大跌眼镜。开始一群人捡落在地上的玉米，后来直接在秸秆上掰玉米。报警后警察撵都撵不走，后来警方请求特警支援，乡长也带队赶到现场维持秩序。

这就不是拾玉米了，这是抢。往小里说几穗玉米值不了几个钱。往大里说，这是侵犯私人财产，蔑视法律，警告无效后就可以用警力制止正在实施犯罪。不过法律是法律，这毕竟是在中国，真为了几穗玉米闹出人命来，法律上能说过去，舆论也会压死人的。

拾秋，越来越没有拾的意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