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生习作】王新怡:母亲小传
母亲是土生土长的川妹子,她呼吸过蜀地上空的空气,饮过李白笔下滚滚东流的“长江水”。自小生活在大凉山的她,作为诗仙李白的老乡,和家人在一起的那些日子,曾是她生命中最浪漫的诗行。
母亲的童年,劳动是主旋律。在广袤且不算肥沃的褐色土地上,漫山遍野都是人们劳作的身影。母亲是家中第五个孩子,在母亲之前有三个姐姐,一个哥哥。每次去地里,外婆永远在最前面,盘起长发,挽起袖子,耕地,翻种,挑水,施肥……一个人能顶好几个人。她用最朴素的方式教育着她的孩子们:劳动,是不分贵贱的;勤劳是终身受用的。受她的影响,母亲打小就自发地和姊妹们一起劳作了:长姐把裹着绿衣的玉米一个个掰下,二姐将拿竹筐接,三姐负责运到大人们的背篓里……母亲够不着那些玉米棒子,就赤着脚,在褐色的土地,刨出一个又一个土豆来。
偶尔,母亲会在农忙之余望向远处的山,望向山头那抹好像永远也散不开的乳白色雾气,或望向金光投射下的余影,照见山那边的一个个村落。
劳动带给人的精神财富,还是有限的。收了“春假”,学生们就得到学校去。那时教育资源不比当下,孩子们要上学,须绕过曲折的山道,涉晨曦尚未穿透过层层树隙,四五六个孩子结伴成群,穿着草鞋,携着手,踏着脚下落叶,一步步朝山边另一头走去……
母亲的父亲,是村子里少有的“能人”。他多才多艺,不仅能教孩子们的文化知识,而且吹拉弹唱还样样在行。农忙时节,学校放假,他就用手风琴给在田间地头劳作的人们伴奏,在挥汗如雨的播种、收获时间,还有清风琴声相伴,是何等的诗情画意啊!母亲每每回忆起这段时光,让我隔着时空都觉得羡慕。身为老师的外公,除了和外婆一样重于身教,还不乏他的开明之处,他鼓励家里的孩子,不管是男孩女孩,都要上学,他说只有上学,才有可能走出大山,看到更美的风景。
再后来,因家中变故,母亲并没有走上外公期待中的路。高中毕业后,她到了一家工厂,做零件分配。零件多,且无趣,母亲却做的有滋有味。她就细心把将一个个大小,形状各异的零件摆齐,备好,然后等机器将它们制做成型。在日复一月的无味工作中,母亲常记起外婆那句“劳动,是不分贵贱的。”
或许是因为工作的缘故,或许是勤劳的加持,或许是长江水的指引,人海茫茫间,两位有着不同命运的年轻人产生了交集——母亲和父亲相遇了。后来,便有了姐姐和我。于是,她穿越大凉山的层峦叠嶂,成为旬阳这座山水小城的一位母亲了。可她的气质,却还是脱离不了蜀地女子特有的豪放,她总喜欢扯起嗓子唱起儿时的山歌。
有人说,故乡是一个人的根。今年假期,回到故士,母亲的神色是止不住的流连:她指着这棵树,说她小时在这儿爬过;掬一捧山泉,说还是小时候的味道;这里的几间老屋早已塌败,可她却能找到那个曾经歇过脚的石墩;她告诉我们,谁家做的腊肉最香,谁家树上结的柚子最甜……看大凉山的风穿过她不再黝黑柔顺的头发,我仿佛看到,她和几个姨妈和舅舅一起的浪漫时光。
母亲,早已不再是当初的少年,但她,对故乡的一脉深情却是不变的,这方土地养育着他,给了她远行的勇气和力量,给了她受用一生的宝贵财富。
夕阳西沉,母亲再次踏步在那褐色土地上,久久地望着远山,那一刻,她好像又变回了儿时眺望远方的凉山小姑娘;那一刻,她不再是个母亲,而是她自己。
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