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夏木草光最可人
“芳菲歇去何须恨,夏木阴阴正可人”,薄暮时分,沿着湖堤岸散步,晚风清凉。枇杷澄黄圆圆的果子星子般挂在翠叶间,红叶李、杨梅也都小果满缀。江南初夏的气息从草木间蔓延开来,布谷鸟一叠声地清啼,天地之间就收起了缤纷烂漫的色彩,绿叶素容,雅洁清亮,从自然到人群,由山野至庭院,一片勃勃生机随风起!
从微醺的暖春中张开眉眼,夏天的花儿显然娟秀清丽起来。小桔树枝叶舒展,细碎的白花泛着甜,仿若刚刚做了一个美妙的梦,是结交了如玉的翩翩公子还是巧遇了一个撑着油纸伞的丁香般轻愁旗袍娟逸的姑娘,不得而知。小桔花只管覆羽朵朵的洁白清丽,如这流水潺潺的城,白墙青檐,长箫短笛,俊逸儒雅!
白晶菊一定是夏天的裙角款款飘过的时候吹落的星星,晚风中盈盈纤纤,即便在夜色中,也明媚不可方物。
茉莉和蓝雪是最可人的精灵,一株洁玉无暇,一颗冰蓝若雪。隐隐氤氲的淡香和这初夏的清凉最配,只轻轻一嗅,如沐月华,又仿若置于山泉边,不似人间俗境。
洁白,烟紫,冰蓝,明黄,翠绿,荷粉,俨然成了初夏时节的江南风情板上的主色调了。花儿们最有灵性,最懂人心,在蝉儿们还未鼓噪之前,仙气飘飘间,早已做好清凉一夏的打算了!
薄荷、藿香和佩兰草常被父亲围着庭院篱墙栽了一圈。开始是种,再往后香草们的种子随风飘落在土壤里,落地浅藏,春风化雨后萌发。当河边的芦苇挺秀,院后的新竹开始褪壳拔节,阳光轻柔撒落,初夏的一场微雨轻扬,父亲老屋的庭院边,盈盈一圈新碧。
且不说黄瓜藤,丝瓜藤,西红柿、香葱和茄秧子是必种的,院里还有一个粗瓷的缸,母亲说本是准备寻了莲藕河泥留着夏天看荷花的,带芽的莲藕不好找,只得种了茨菰。母亲的莲花看不成,自是有些委屈的,父亲说一样的翠叶,开如水仙一般的花朵,还不是一样好看!母亲的退而求其次,父亲才不真的上心,因这几味香草才是父亲的最爱。
薄荷清凉,藿香清香,佩兰草最清雅。这些才是长江两岸最家常可亲的香草,无论做汤还是泡茶,在整个夏天,于人于院都堪称完美。草的质地,却自带妙香雅意,即便农家小院,夏夜艾草轻烟,滚水新绿,茶香点翠,乘凉的时光似乎染上了来自唐宋的清风朗月,舒适惬意,秀雅天成!
藿香清茶自然,夏天最享受的莫过于深深长长的林荫道了。无论公园街道,小区门口还是学校内外,初夏的阳光虽还不烈,悠闲散步或是步履匆匆的人儿,谁不是沿着亭亭绿翠的树下走!
仿佛只有在树木的浓荫遮蔽下,管它有风还是无风,日头毒不毒辣,人心里总是欢愉轻松着的。绿影婆娑,阳光斑驳,人自清凉无汗!甚而变天阵雨,在浓密宽阔的树冠底下,也是不会衣裳湿透,让人着恼尴尬的!尘世间的种种喧闹烦忧,也暂留一阵舒爽清净,心中浅映着一份轻灵。
南方的乡郊最常见的树一般是银杏、水杉、榆树、刺槐。真可爱,树木也懂择地而生!刚刚尝过榆钱饭、槐花饼,刚刚看过喜鹊和戴胜鸟穿过银杏、水杉绿云一样的树冠,农人戴着草帽扛着锄头从田间地头走来,树下席地而坐,喝一杯薄荷水,吃一块馒头干,攒攒劲儿,又去忙他的一亩三分地去了。
树和人,在此刻有了最融合相依的陪伴,长长久久,从古至今,直到地老天荒,也还是水乳交融,分离不得!
而繁华城镇的道路两旁,多植香樟、梧桐、晚樱、银杏,广玉兰也常见。暂不说春花最抚慰人心,当春华流转,季节的手牵着我们走到夏的当口,一树浓荫才是真正的好风景!
樱花绮丽的花雨过后,桐花谢了浅紫,广玉兰打开了硕大洁白的玉碗,香樟细碎的小米似的花粒儿也摇落一地清香,光阴荏苒,清晨或是黄昏,谁从梦中醒来踽踽独行,谁又卸了一身疲惫脚步懒散!城市是一束七彩的光,我们追逐梦想而来,走过一片葳蕤蓬勃的林荫道,敬畏又向前向上!
雨后的池塘有了蛙鸣,蜻蜓低掠,还未找到落脚的荷,垂柳绿绦层层摇曳,也还未曾遇见视为知音的蝉,流萤还未点亮草地,微风徐徐轻送,我还在逐夏的路上!
蜻蜓香墨浅蘸,素笺新裁,清光流泻,湖水萌动,万物生长,这看不够爱不够的草木夏之光华。愿如你我一般的凡尘旅人沐在夏季的清浅时光里,衣襟带花,岁月风平,一切坦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