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

                    一

儿时的我很贪吃，尤其零食。有一次，不知吃了啥，整个嘴唇红肿烂一圈儿，妈妈说我生了"羊胡子"。这是俗语，我也不懂名称由来。听人说，剪下羊的胡子，烧了放在水中喝下便能好。爸爸听说这一偏方，便在一清晨，到离我家四五公里的养羊人家里剪来羊胡子。当他到家的那一刻，我发现他穿的灰色棉质的裤子膝盖以下全是湿的，一双军绿色凡布胶底鞋也全湿透。也怪，盛夏时节，田埂上大豆苗长得十分茂盛，清晨时分，一颗颗晶莹剔透的露珠藏在其间，你从田埂上走过，露水便湿了裤腿鞋袜。

可父亲并未在意。他回到家从碗柜中拿出一个小碗，倒进一些开水，找来火柴点燃羊胡子。只一会儿时间，羊胡子在火光中变成黑黑的灰烬，融在开水中。爸爸要我喝下，我顺从地分几口喝完。

他换下湿的裤子和鞋子，又出了家门去干农活。我望着他的背影，心里暖洋洋的。

              二

对于我和我哥，爸爸的教育方式是棍棒教育，他信奉"黄金棍儿出好人"。所以，一犯错便遭毒打。

记得有一次，他向别人借了手电筒，却要叫我去还。我死活不去。他一发怒找一棍子便要打我。我拔腿就跑，我以为我跑开便不被打了。没想到，他在后面追着。我竭尽全力向前飞奔，跑完四根田坎还没被抓住。到第五根，眼看快被抓住了，我从约两米高的田坎上跳到下一块干田里，爸爸也跳下，我刚直起身，便被他抓住。

暴风雨来了。棍子一下一下重重地落下，抽在我身上生疼。他还一边打一边生气地说："叫你去还电筒有好难，你不去，你要干嘛。"别的地方他不打，专打腿。他左手拉住我的左胳膊，右手把棍子使劲地抽在我的腿上，火辣辣的疼痛感袭来，我嗥嗥大叫。他打着，我叫着，棍子声响亮，我哭叫声也很响亮。他拉住我要打，你挣扎着反抗也没用。你想挣脱，他的大手拉得更紧，棍子更密密地落下。我一边叫，一边用手去护，不偏不移，棍子直接打在手上，一下子便红肿了。"疼，疼，疼，别打了，别打了，我去还，我去还就是了。"我又在哭又在求饶。爸爸终于放下棍子，但怒气还未消，喘着粗气，胸脯随着呼吸一上一下。我已答应去还，他停手没打，但仍在大声吵我："叫你去还个电筒都不干，大人一天到完干不完的活。"也许，那时的我并不懂得父母抓紧时间在田间屋里不停歇的辛勤劳作，是为我们一家四口的丰衣足食。

但爸爸的粗暴让我始终心怀恨意。我拖着有着青一条紫一条的红肿印迹的疼痛的双腿还了人家的电筒后，回家找了一把小刀，在妈妈陪嫁的一张漆了好看花色的桌子上，一刀一刀，一刀又一刀，刻下了一个恨字。我恨你，爸爸。当时那个幼小的心灵觉得这么小的一件事便被如此痛打一顿，这样的父亲我是恨的。对不起，爸爸，我当时恨过您。

              三

父亲爱做生意。长年在外奔波。在那缺衣少食的年代，父亲只要一回来，便会带回很多面包。我和哥哥就有口福了。

我拿着金黄蓬松的面包，先是用舌头舔舔，尝尝独特的味道。然后一大口咬下去，咀嚼，细细地咀嚼。香、甜、棉、柔，好吃，真好吃。我开始抢，哥哥手更快，左手拿两个握在手里，右手又要去拿。我用左手按住他右手，连忙用右手抓三个。看我们这架势，母亲连忙过来招呼。我抓着三个跑出了屋。

一个人在院坝边，先把第一个吃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