蒙眼

“夏老师，夏老师，您也来了？”夏石转头，一张不算年轻的大脸直接贴了过来，惊喜和激动令他的脸庞微微泛着红晕。

“你是？”很陌生的一副面孔，夏石本能地向后侧了侧身体。

“夏老师，你再仔细看看。”男人眼睛泛着光，热情丝毫不减。

夏石今天是来参加同事孩子婚礼的，现场的确有很多熟人，但是面前这位，夏石一时真想不起来。

“十五年前，实验小学，手表，您再想想！”男人满脸期待地给出提示。夏石很愧疚。

酒店大厅座无虚席，婚礼现场热闹而喜庆。夏石的座位在角落里，离舞台比较远，相对安静。男人似乎也觉得这个环境适合叙旧，他起身拿起酒桌上的茶壶，斟了一杯茶，恭恭敬敬地端给夏石。夏石双手接过来，轻轻啜了一口。男人利用这个空挡，跑去招服务员要来一把椅子，老实不客气地坐在夏石旁边。

“十七五年前，我是实验小学五年级的学生，夏老师你是我们的班主任。”男人不再卖关子了，他一边给夏石的茶杯续茶一边讲述起来。“五年级下学期的一个下午，第二堂课刚开始，学习委员刘艺突然站起来说她手表不见了。那块手表是她爸爸从香港买的，花了三万多。那件事刘艺说过不止一次，大家都知道她爸爸是一家香港公司在内地的负责人。刘艺说课间休息的时候，她把手表摘下来放在课桌上了，结果从洗手间回来手表就不见了，书包和桌棠也没有。刘艺要求全班搜查，不然就报警。”

那件事儿夏石当然记得，很不幸那节正是他的语文课。

“万幸那节是夏老师的语文课。”男人继续说。“不过夏老师你同意搜身的时候，我差点吓得尿裤子。因为那块手表就在我的衣服口袋里。刘艺的座位就在我的前面，下课的时候路过他的座位，不小心碰掉了书本。我记着出去玩，胡乱帮她捡起书本就出去了，直到上课铃声响了才急匆匆回到教室，结果刚坐下就看见一块手表躺在我的课桌下面。我弯腰拾起来正想还给她，夏老师就进来了。紧接着刘艺就当着全班同学的面说手表丢了，要求搜全班。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没敢说出实情，没想到夏老师居然同意了刘艺的提议，我更不敢承认了。”

夏石静静地听着。那件事儿，他很为难。搜身是违法的，但是不搜身只能报警，警察来了，性质就变了。

“夏老师让所有人离开课桌，靠墙以此站好的时候，我以为我完了。不瞒夏老师，我那时候几乎都想好了死法，没想到夏老师要求大家用红领巾蒙住眼睛。”男人不顾众目睽睽，站起来深深给夏石鞠躬。“感谢夏老师拯救了我，也拯救了我们全家！”

夏石赶紧起身扶助男人，“孩子，那天你们蒙上眼睛之后，我也给自己蒙上了眼睛。所以我一直也不知道手表到底是从谁身上搜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