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情】君生我未生（32）
君生我未生
文/默森
夭夭从墓地回到家的时候已经下午六点多了，当她走进客厅的时候她发现贾美晶正抱着肩膀坐在沙发，嘟着嘴，显然在生闷气。
“和男朋友吵架了？”夭夭坐在了贾美晶旁边问。
贾美晶点了点头。
“是不是嫌你这段时间没怎么陪他？”
“不是，是因为别的原因。”
“不会是你又发小姐脾气了吧？你男朋友脾气那么好，你就别欺负人家了。”
“夭夭你说我和安吉丽娜.朱莉谁更漂亮一些？”贾美晶侧过身体，突然问。
“这个不好说吧，各有千秋吧，朱莉很性感、很豪放，你活泼可爱，充满了知性，不会是因为这个吵起来的吧？”
“是啊，我问他我和安吉丽娜.朱莉谁更漂亮，这个笨蛋竟然说是安吉丽娜.朱莉漂亮，我当场就和他翻脸了，安吉丽娜有什么漂亮的，不就是嘴巴大点嘛！”
“没必要争这个吧？”夭夭苦笑着摇了摇头，没想到贾美晶竟然因为这点小事和男朋友吵了起来。
“当然有必要，一个聪明的男人是不会说安吉丽娜.朱莉漂亮的，即使说假话，也要说我漂亮，这是基本常识吗 ，哪有像他这么笨的人。”贾美晶继续抱着肩膀气呼呼道。
“这恰恰证明他很老实啊，那些油嘴滑舌的家伙才会说假话，以我对你的了解你应该不会喜欢那些油嘴滑舌的男人吧？你赶紧打电话向他道个歉。”
“我才不！是他应该跟我道歉才对。”贾美晶撅起了嘴，像拨浪鼓一样摇起了头。
夭夭无奈地摇了摇头，有时候贾美晶像小孩子一样，因为一块糖有高兴半天，有些时候也会因为一些鸡毛蒜皮小事大闹情绪。
“你今天怎么样？”过一会，贾美晶问。
“唉，说不出来是什么感觉，就是心里堵得慌，一个多月前陶野还是一个活生生的人，虽然他的身体已经不行了，可是他毕竟活着，还有呼吸。而我今天面对的却是一座冰冷的坟墓，他的骨灰就埋在下面，我有很多话想对他说，可是话到嘴边却不知道该说点什么，我干脆站了一下午一句话都没有说，好像有一块石头一直压在胸口，差点就让我窒息。”
说完以后夭夭痛苦地低下头，身体微微颤抖着，因为在雨中站了一下午，可能着凉了，感觉身体一阵的发冷，她随手拿起了沙发上的毯子披在了身上，但是心里面的寒意却一点没有消退，反而更盛。
看着憔悴不堪的好友，贾美晶微微地叹了一口气 。
“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你，生老病死乃是人之常情，每个人的一生都会经历最亲的人离你而去，他们可能在未知的某一天突然消失在我们的生命里，我们会悲伤，我们会难过，甚至撕心裂肺，可是生活还是要继续，不是吗？时间可以冲淡一切。”
“是啊，在刚刚得知他患有绝症的时候，我很怕他会有一天离开我，我甚至不敢想象那一天会是什么样，可是随着我照顾他越来越久，随着他的病情越来越严重，看着他犯病时生不如死的样子，我的心在滴血，我有时候甚至希望他能早点死去，这样他就不用经受这么撕心裂肺的痛苦。在他去世前的有一天晚上他回光返照地清醒了很长一段时间，他拉着我的手对我说他活着唯一目的就是想多看我一眼，他是舍不得我才坚持活着，其实我也舍不得他，可是……”想起了陶野发病时痛苦的样子，她的心像被夹子夹了一样的痛。
“你不想看到他受罪对吗？”
“对，我不忍心看到他被疼痛折磨的样子，但今天我站在他坟前，我还是希望他能活着，即使他不能行动，不能吃饭，只要他活着就好，你说我是不是很自私？”
贾美晶叹了一口气，没有回答。
“美晶，陪我喝酒好吗？”
“你要喝酒？”贾美晶惊奇地看着夭夭，据她所知夭夭从小到大都没有喝过酒，而且也非常讨厌别人喝酒。
“有些话不喝酒我没有勇气开口。”
“那好吧，你想喝，姐妹就陪你一醉方休。”
两人到楼下的超市买了两瓶一斤装二锅头，又买了点花生米和豆干。回到家以后，夭夭从厨房里拿出两个杯子和两个盘子，他先是拆开了花生米和豆干，分别倒在了一个盘子里，又打开了酒瓶，把自己的杯子倒满酒。
她没有任何的犹豫，端起来一口气喝干，霎时胸腔好像有一团火焰在燃烧，她重重地咳嗽了起来，辣的眼泪都流了出来。
“你慢点。”贾美晶拍着夭夭的后背道。
过了好一会夭夭才感觉好了一些，但是酒劲也跟着上来了，脑袋有些晕乎乎的，看东西也有点模糊。
“我有些事情想要告诉你，这些事憋在我心里太久了，但你要发誓你要为我保守秘密，否则我永远不会原谅你。”
“好，我发誓。”贾美晶握着拳头郑重地发誓。
“是关于我和陶野的，我对他的感情……”夭夭看着眼前的虚空，沉默了几秒，“已经超出了亲情的范畴。”
“什么！？”贾美晶有些震惊地看着夭夭。
“这也是为什么一直对你保密的原因，我不知道你会怎么看待我，我怕你会瞧不起我，但是我的确对他的确产生了感情。”
“我怎么会瞧不起你，我只是有点……那你叔叔知道吗？”
“他知道。”夭夭想起了那本黑色的日记本，那个记载了陶野内心所有秘密的日记本，如果不是她偷看，那些深藏在陶野的内心深处的秘密也许会随着他的死去一起被埋葬。
“那你叔叔他……”
“他把我当成一个孩子，在他眼里我永远都是一个孩子，他不可能……”夭夭看着自己手中的酒杯苦涩道。
“什么时候开始的？”
“我也不知道，可能是潜移默化的吧，记得小时候每当陶野把相亲对象带回家的时候我都很难过，我总是怕她们会把陶野抢走，所以我总是想方设法拆散他们，一直以来我都以为是我对陶野的占有欲和依赖性在作祟,但是渐渐地我发现是另一种情感的原因。但很长时间以来我都不愿意去承认，也不敢去承认，我想方设法去逃避这种情感，可是适得其反，我越逃避这种情感就越在我的心里滋生壮大，最后完全占据了我的内心，再也容不下其他的人。当我知道陶野要和叶秋结婚的时候我甚至感到了绝望，我记得那天陶野送我到学校以后我就生了病，病的很严重，那时我真希望自己就那样病死算了。”
夭夭痛苦地抓着自己的头发，紧紧地咬着牙。
“那阵躺在病床上，不得不第一次真正地去面对我对陶野的感情，我爱她，爱的刻骨铭心。你可能很难理解我会对自己的养父产生感情，但是对于一个孤苦伶仃的孤儿来说他给了我一个女人想要的一切，他给了我我一个家，保护我，爱护我，不让我受一点的伤害。他做到了一个爱人能对女人做的一切，在我二十岁生日的时候陶野送了我一枚红宝石戒指，他亲手为我戴上，那时我觉得我是世界上最幸福的女人，这辈子都不需要别的男人为我戴上戒指了。陶野最后选择和叶秋分手，虽然他从来没有告诉我为什么他们分手，但是我知道他是为了我，他为了放弃了那段本应该很幸福的婚姻。你知道吗，当时他们连婚纱和请帖都准备好，就是因为我生病婚礼就被延迟了。”
“可能他也爱你吧，只是他一直不敢去承认，或者他和你一样也在逃避这种情感，毕竟这种感情很难让世俗和伦理道德所接受。”
夭夭摇了摇头道：“那是不可能的，他一直都把我当成孩子，亲生孩子。”
贾美晶叹了一口气，拿起酒瓶把两个酒杯倒满，然后举起酒杯道：“夭夭，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我知道这些事压在你的心底你一定很不好受，你的内心一定很痛苦吧，你要记得，我会永远做你的坚强后盾和倾听者，来，我们喝酒。”
两人一口气喝了大半杯，夭夭放下酒杯以后，感觉脸蛋开始发热，四肢开始有些不听使唤，各种各样的伤心事都涌上了心头，但她还是强忍着没有流出泪水。
“美晶，你说老天为什么会这么折磨我？让我从小失去了双亲，让我爱上陶野，又让我失去了他，让我孤零零地活在这个世上。如果那天我冻死在了雪地该有多好，这样我也就不用经受这么多的痛苦，美晶，你说人活着是为了什么？活着到底有什么意思？”
贾美晶叹了一口气，她没有夭夭这么复杂悲惨的人生，无法确切地感受夭夭内心的痛苦和挣扎，但是她对人生也有着自己的看法。
“我也不知道人为什么活着，可能是为了活着而活着吧。我以前也想过这个问题，你说那些住在天桥下面的乞丐为什么活着？他们每天吃不饱，穿不暖，特别到了冬天，一不下心就可能冻死在天桥下面，他们每天伸手向别人要点钱，在垃圾堆里找些吃的，就这样日复一日地生活着。我有时会想他们活着有意思吗，没有亲人，没有朋友，就像一个孤魂野鬼一样飘在世间。还有那些农民工，他们抛家弃小常年在外面打工，只有到过年的时候才会回家和家人团圆，难道他们就不想和家人在一起吗？可是为了生活，应该是为了更好的生活，他们必须在外面打工奋斗，所以我想对于大多数人来说，活着的意义就是能吃得饱、穿的暖，身体健健康康，仅此而已吧。”
夭夭虽然脑袋晕乎乎的，但是贾美晶的话大部分还是听了进去，她点了点头心想：“如果陶野能活着，身体健健康康，即使他娶了别人她也心满意足了，爱一个人就是希望他一切都好，不是吗？。”
“与其整天想着活着的意义，不如好好地活着，活着就是人生的意义。”
“活着就是人生的意义？”夭夭喃喃自语，一遍遍地重复着，直到贾美晶举起酒杯，她才回过神来。
两人碰杯，每人又喝了一大口。
“夭夭，我们唱歌吧。”
“唱什么。”
“倩女幽魂。”
人生路，美梦似路长，
路里风霜，风霜扑面干，
红尘里，美梦有几多方向，
找痴痴梦幻中心爱，
路随人茫茫。
人生是，美梦与热望，
梦里依稀，依稀有泪光，
何从何去，去觅我心中方向，
风仿佛在梦中轻叹，
路和人茫茫 ……
两人唱完以后，又干杯喝了一口酒。
“再来一首，就唱张信哲的《爱如潮水》吧。”
两人一首接着一首唱着，夭夭已经不能称为是唱歌，而是纯粹的发泄，什么形象什么矜持，在酒精的作用下都通通地滚蛋，这个夜晚只有一个受伤的人在嘶吼着自己的灵魂，
第二天夭夭起床的时候已经是中午，她感觉一阵的头痛欲裂，她爬起来到洗手间洗了一把脸，走回客厅的时候她听到书房里传来噼里啪啦的声音，她不禁好奇地走到了书房的门口。
“你醒了，我看书房很长时间没收拾，趁着今天没事好好收拾一下。”看到夭夭以后，贾美晶站了起来，活动了一下腰肢，因为劳动的关系，鼻尖和额头挂着些许汗珠。
“你头不疼吗？”夭夭揉了揉太阳穴，说着话自己都能闻到淡淡的酒气。
“你以为我像你，喝点酒就不行了啊。”贾美晶掐着腰，斜视了夭夭一眼。
夭夭苦笑地摇了摇头，昨天是她第一次喝酒，而且一喝就是将近半斤，晚上她抱着马桶不知道吐了多少次，肚子里的东西吐的差不多了，就干脆抱着马桶干呕，好像要把五脏六腑都吐出去一般，那种感觉她这辈子都不想再去经历。
“我回房间再躺一会。”
“行，你再休息一会吧”
回到房间以后，夭夭仰面躺在床上，昨天晚上一通喝酒，一通发泄还是起了些作用的，虽然现在头很痛，但她的心情却明朗了很多，她终于知道为什么那么多人喜欢喝酒，一醉可解千愁。
过了一小会，贾美晶端了一杯开水进来，喝了点开水以后，她的头疼缓解了很多。
她站了起来，拉开了窗帘，明媚的阳光扑面而来，她不禁眯起了眼睛，她已经很久没有享受这样的明媚的阳光了，这一年来，即使外面阳光明媚，她的心里也是一片阴霾，正在她沉浸在类似于新生的平静时，贾美晶抱着一个沾满灰尘的陶罐急冲冲地跑了进来。
“夭夭，我在书房的柜子里发现了这个陶罐，应该是你叔叔留给你的。”
夭夭奇怪看了一眼贾美晶怀中的陶罐，她以前经常收拾书房，不记得家里有这个陶罐。她疑惑地从贾美晶手里接过陶罐，在手上翻转起来，在陶罐的正面写着四句颜体诗。
她抹去了上面的灰尘，轻轻地念了起来，每念一句她的心就跟着颤抖一下。
“君生我未生，我生君已老，恨不生同时，日日与君好。”
她抱着陶罐，呆立当场，泪水像破堤的洪水一样涌涌而下，她不受控制地瘫坐在地上，撕心裂肺地哭泣起来，好像要把所有的委屈都发泄出来。
“原来他也是爱我的！原来他是爱我的……”
看着好友肝肠寸断的模样，贾美晶轻叹一声，想起了元问好的那句“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生死相许”，情这一字让多少痴男怨女让多少人早生华发，情这一字让多少人醉生梦死，情到深处人孤独，爱至穷时尽沧桑，只恨不能和相爱的人生生世世和你在一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