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段不成书（①）

  该用什么来形容一个人的十七八岁呢？多半是初升的太阳，是风华正茂，是肆意张扬。

  高中的我们，除了那些黑板上的对比鲜明的粉笔字，那些大风起兮飞扬的试卷，还剩下的，是暗搓搓怕人知晓的粉红色小泡泡。说起来幼稚，听起来好笑，可当时当地，都以为是一腔孤勇，并为之奋斗，为之抗争，牵起一只手，道一句喜欢。

  可惜了，我的故事远不及他们那样明亮，它不能见光。我曾把它当做自己最大的秘密，只敢在夜深人静时，细细咀嚼，希望从中捕捉到几丝温暖和勇气。

  姑且把这里称为L市吧，城市不大，发展也不快，颇有几分慢悠悠的清闲，文化底蕴也还有一点。

  时间倒回，从开始的地方开始。

  是高二开学第一天。我穿着宽大的校服，照了照镜子，看着有些婴儿肥的脸，还有几颗活蹦乱跳的青春痘，叹了口气，拿着书包，慢吞吞地走。不是说十七八岁是女孩最鲜亮的时候吗？没鲜亮起来，痘痘先熟了。甩了甩头，将几分无奈甩出去，踢着正步，到了学校。

  门口学校名称在太阳底下金光闪闪，几块荣誉牌匾也跟着发光，骚包地招摇着。跟着人挤进了不甚宽敞的侧门，正门是要给校领导和老师的车让出来的。心里想着“象牙塔里的官僚主义”，走进了教室，跟诸位好久不见的同僚，拥抱的拥抱，扯淡的扯淡，小拳拳捶胸口的捶胸口，借作业的借作业。七嘴八舌间，可听痘痘在脸上生根发芽的x君，以希特勒演讲的手势和腔调，在讲台前面八卦着各位新老师的年龄长相，性格爱好，检查作业和提问方式，乃至婚配与否。台下我班一众男生，跟风喧嚷。竟以八人之力造出千军万马围城之响，一时间人声鼎沸，有将房盖掀翻之趋势。“班任来了”，可媲美闹市之中一众小贩听闻“城管来了”逃跑之速，众人脚底抹油，溜回座位，拎出书本笔纸，模拟头悬梁锥刺股之态度，摆出明日即高考之急切，抓耳挠腮，笔走龙蛇。还有一位仁兄，搅了搅速溶咖啡，以期盖过刚吃过的黄瓜味薯片之气味。

  门把手转动，三秒钟之后，被我们称为老太太的人飘了进来，全方位无死角扫视之后，露出了见到孙女般的笑容，眉间的两道皱纹又深了一深，我想着终有一日，她神功大成，以眉间皱纹夹红笔，在我们的练习册上飞舞下一个个大大的阅字。怕笑出来，急忙低头，肩膀异样地耸动，旁边同桌兼死党递过来一张纸条，“你没告诉过我你有羊癫疯啊”，其字迹工整，其行为恶劣，可成正比。我不与未成年少女计较，只给了她一个白眼，顺走了她最后一块巧克力，慢慢撕开包装纸，趁着老太太转头，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扔进嘴里，笑着看着我的傻同桌。她也笑了，笑得人畜无害，又传过来一张纸条，“芝麻糖好吃吗？”附着一张笑的猥琐的脸。呀呀呸，常年打雁，倒被雁啄了眼。“小生略逊一筹，今日恩怨且休，来日再战。”求和信送过，战事缓和，老太太也踱了出去，急忙吐出芝麻糖，喝了几口水，又叼了一根棒棒糖，才感觉五脏六腑平定。“你丫太毒，要不是老太太走得快，老夫这一身修为，就要被你丫这一块芝麻糖散尽了。”始作俑者并不说话，悠悠地看着我，悠悠的拿出另一块巧克力，我眼冒绿光，伸手就抢，“老夫原谅你了。”餮足过后，忽然想起，网上说吃巧克力易长痘痘，摸了摸脸上的数量可观的小朋友，想起了x君那张可逼疯密集恐惧症的脸，暗下决心，再也不吃巧克力。嗯，又立了一个岌岌可危的fla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