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緋聞 窺見老宅（節選）

谢圣敏在阁楼里静听隔壁屋里传来的响声，他从小到大，他还是第一次在自己的阁楼里，这么清晰地听到隔壁屋里的声音，这让他立刻不自在起来。他的耳朵像雷达一般在搜索四周的声音。夜深人静时，他能听到很细微的响声，隔壁花屏小姐进屋后，拧开灯，接着用手机在大声地打电话。看这情景，谢圣敏认为，隔壁这个陌生的女孩子，已经不是今晚第一次来这里了，熟门熟路的，只是今晚因为要带人来没法轻手轻脚。

一听就知道，她在跟一个上了年纪的男人在打电话。她在告诉男人，她在家里，她要男人从大门口进来一直走到底，有一幢两层楼的房子，从楼梯上来就是她的屋子。谢圣敏开始在自己的阁楼里轻手轻脚，既然我能听到隔壁这么清晰的声音，隔壁也能清晰地听到他的声音。他轻手轻脚地来到窗前，把窗帘拉上，把空调打开，然后坐到他的计算机台前，把几个有夜视的监控视频打开。这时，谢圣敏感觉隔壁的门轻轻的开了一下，进屋了一个人。

他坐不住了。他蹑手蹑脚地来到他的单人床边。他要做一些冒险的动作，把脸贴在墙壁上。这个姿势要一直保持着，不能动来动去，以免让隔壁人家觉察出有人在偷窥。接着他悄悄把眼睛眯细，往板壁上的一个很小的缝隙看去。隔壁的屋里灯光敞亮，天哪，花屏小姐确实带了一个中年男人来到屋里，她指示中年男人轻手轻脚的，她嘻嘻嘻地笑个不停，一转身花屏小姐就依偎到男人怀里。这中年男人漫不经心地一手搂着花屏小姐的腰，一手解开自己穿得严严实实的西装领带。

关于偷窥的事，古往今来多得很，有什么希奇的？

谢圣敏最欣赏的是一部由莎郎斯通主演的美国电影《窥视》了，那才是真正的窥视呢。电影里那幢独栋高层的楼的每一个房间、通道和门厅等，都被这个物业管理的家伙统统安装上了秘密的摄像探头，连房间的浴室里也有隐蔽的摄像头。这家伙就坐在一间秘密的监视室里，面对着大大小小的显示屏，他可以舒舒服服地窥视大楼的每一个房间里的情况，想看什么就能看什么，可以切换、回放，还可以同时窥视每个房间的情况。

比起电影里的那个家伙，谢圣敏在老宅院里才安装了十六个摄像头，而且都是常规的公共区域的，都是安装在公共走道、公共部位的，他主要是为了防止入室盗窃的小偷、防止房客的自行车、电动车在走道里被盗用的。当然，他阁楼里的监控设备没法像电影《窥视》里的监控规模相比，谢圣敏觉得他的监控系统已经够了，比如前两天安装的夜视云台的高清效果，就非常出色。

这时，窥视孔里隔壁的灯光换成粉色的了，是花屏小姐关了大灯，开了一盏床头灯。从窥视孔里清晰而直接地窥视，谢圣敏看得都不相信自己的眼睛了。什么时候隔壁人家的屋子布置得像新房一样的温馨、漂亮的？谢圣敏想不明白，如果隔壁要布置这样的房间他屋里肯定能听到声音的呀，怎么从来没有听到过呢？也许隔壁的花屏小姐早已悄悄地来老宅院的屋里生活了，她或许知道和隔壁只是一板之隔，就刻意轻手轻脚地，没人谢圣敏发现。谢圣敏的眼睛眯成一条极细极细缝，或睁得像破窗口打开一样圆圆的。一个板壁上的小缝隙，瞬间让他整个身子趴伏在板壁上，他的脊背上感觉有股电流在经过，这电流一瞬间就扩散到他的全身，使他顿时变得短暂的晕厥。

真是美妙啊！隔壁屋里中年男人说话的声音很粗，可他的性子很细，大热天的，还穿着长袖衬衫戴着领带。中年男人把花屏小姐轻柔地抱到床沿，就像来到自己家一样，他从饮水机里倒了杯凉开水，又拉开柜子的抽屉取出了一条毛巾来。中年男人是个喜欢慢工细活的家伙，他帮花屏小姐解衣，他的慢悠悠的动作和专注的神情，就像在品鉴一样东西似的，悠然而老练。花屏小姐屋里还装着满天星彩灯，一闪一烁的，和他的心房跳动的一般。这时，不巧他的监控显示器有一个探头报警了，谢圣敏只得轻手轻脚地下了床，慢慢地来到他的电脑操作台。可就是这个意外动作，他发现隔壁屋里立刻没有声响了，没有一会儿，谢圣敏听到隔壁的门吱嘎开了，似乎有一个人悄没声地下了楼。异常紧张的谢圣敏连日常的视频翻桢也停下来了，好像害怕隔壁的人会来敲他的门。他一直坐在监控操作台前一动不动。这一夜，他就坐在操作台前一直到凌晨。

第二天早上，谢圣敏走出老宅院去买早餐时，邻居们就传言说二房东家隔壁住着一位相当漂亮的小姐，有人问谢圣敏隔壁来的女孩是谁，是不是你的房客？谢圣敏如实说他也不认识，不是他的房客。这里的邻居都想看看那个漂亮的花屏小姐出来，可就是没有再看见她到天井里来过。后来，好几天，老宅院里的人都没有看见花屏小姐出来。但谢圣敏知道，这个突然出现的邻居花屏小姐，天天正常在屋里。通常，每天夜深了，大家开始打麻将或者睡觉了，花屏小姐悄悄出去了。她出门的时候连谢圣敏都没有觉察到。花屏小姐通常夜里十点后才出门，她这一出去常常要到第二天凌晨才回来。当然有时候她会较早回来，但她接着还要出去一次。过了一个星期后，老宅院里有人看见花屏小姐出去时的情景。她穿一件大低胸的米黄体恤衫，露出全部的肚脐，下身穿一条牛仔的短裙，还是像走T型台似的，跨着狐步走出去。

有一次，二进里的老莎夜起的时候，正好看见花屏小姐往老宅院的大门走出去，老莎色眼一愣，哇，她的肚脐和两条高挑的腿，真是肉感。不久，邻里们多少猜出这位阳阳小姐每夜去哪儿、在干什么事了。这个消息很快在老宅院里传开了，也很快得到了证实。没几天有邻居看见花屏小姐夜里出去后，只半个小时功夫，就带着一个男人进老宅院来。过了半个小时，花屏小姐又送那个男人出去。慢慢的，花屏小姐似乎在夜里毫不顾忌什么了。夜里是她的世界。再过了些天，天井里戏子女人的老公老董，也看见过一次，老蔡和毛胡子也看见过一次。花屏小姐不管别人的，自己管自己的。有一次，她一个夜里前后带过三次不同的男人进出老宅院。花屏小姐似乎是个很老练的人，她知道自己怎样在这个人多嘴杂的老宅院里待下去，她很明知的一点就是：白天不出一步门，免得你们看见我嫌我脏，嫌我可耻。

一个月后，老宅院里就有人知道，花屏小姐是来自外地的。她会讲流利的本地话。不知道是哪个邻居，第一声叫她为花屏小姐。忽然有天，戏子女人看见有一张电费单子，也叫了声花屏小姐，并把电费单子给了她。过了两三个月里，花屏小姐白天开始露面了。那是她要休息的几天。有次花屏小姐的老家表姐来从老家看她了，带来了好几只乡下放养的鸡。花屏小姐从不在屋里做饭的，她把这些鸡慷慨地送了邻里：一进的罗平家、徐夫妇家、惠阿姨家，二进的老蔡家、莹小白家、郑小勉家和徐嘉义家，三进的几个寡妇家和谢圣敏家。邻里们拿了花屏小姐的鸡，眼神立刻两样了，话语也热情多了。惠阿姨叫她以后要晒衣服，就到他们家的天井里晒，还说白天你没事做，就来我屋里玩好了；老蔡也对花屏小姐说，我屋里天天有麻将的，有空过来玩啊；花屏小姐最后个送鸡给谢圣敏的。

那天中午，她看见谢圣敏正在水池边洗菜，她十分自然地从屋里拿出了有红红鸡冠的鸡送给他。她叫了声大哥，这是我们老家的土鸡，来尝尝。谢圣敏非常意外接过花屏小姐送上的鸡时，脸上堆满了怪怪的笑。他还没有杀鸡烧了，就连连说，这鸡好吃、这鸡好吃！他谢谢花屏小姐的客气。花屏小姐回屋的时候突然问了句，大哥，听说你是这里的二房东吗？谢圣敏回答说是的。花屏小姐又问，大哥，你这里还有空房间吗？我的一位表姐要来这里找房子。谢圣敏想了想，说有的，就是要过一阵子才有。花屏小姐说可以的，等有了房子她叫表姐来看一下。

隔壁花屏小姐每天的生活，还是像刚来时的一样，整个夏天，白天在家里睡懒觉，尽量不显眼，天黑后花屏小姐总是叫外卖。她每天只吃两顿饭，几乎看不到她出来洗衣服、买菜什么的。花屏小姐给邻居印象最深的是她身上日渐显露的文身，由于越来越穿着暴露了她的文身亦越来越显眼。花屏小姐的到来，谢圣敏的生活也有所变化，他更多地坐在阁楼的监控计算机前，他开始常常竖起了耳朵，窥听隔壁的动静：花屏小姐在漱洗的声音，咳嗽的声音，哼调的声音，和她小便的声音等，他都听得非常的清晰，尤在耳旁。他每次都壮着胆慢慢爬到他的单人床上，贴着板壁窥听窥视。这些日子他的自言自语又多了个话题：这个花屏小姐难道是隔壁人家的亲戚吗？她怎么知道我是二房东呢？我待赶快再装个摄像头，要对准隔壁屋子的窗户的，要夜视的、高清的。这几年来，谢圣敏先后在老宅院里安装了26个高清的夜视摄像头，全部秘密安装在黑瓦片上，统统对准房客的窗户和门，而且都是夜里神不知鬼不觉地装好的。现在他决定必须安装第27个摄像头，就朝着隔壁花屏小姐的窗户，他甚至还想装一个针孔摄像头，就插入床上的那个缝隙里。

自从隔壁住了花屏小姐后，谢圣敏白天或者夜里，时不时会爬上床去做他夜里做的事：窥视。每当这个时候，是很容易发生危险情况的。比如，上个星期天，他悄悄地爬到床上还没有贴近板壁，身子没有站稳，哗啦一声，就在床上踉跄一下，脑袋嗵的一声撞到板壁上，吓得隔壁的花屏小姐在屋里尖叫了一声。还有一次就是前两天夜里，他刚爬上床上，耳朵还没有碰到板壁时，突感肚子里一股气翻滚，肯定有一个响屁要放出来了。但这时他不能发出丝毫的声响，因为阁楼里相当安静，隔壁的花屏小姐刚刚上床也在寂静之中，他使足了劲想不让这个屁滚出来，结果，他还是憋不住，那个屁竟然像吹小笛般的长长一声。这时，隔壁的花屏小姐立刻把灯关掉了。那次谢圣敏非常恼火，他恨自己没有打好饱嗝就爬上去。

他想赶快爬上瓦顶上去安装第27个摄像头，但是他试过了，被太阳烤了一天的屋顶瓦片到了夜里还呼呼烫的，脚根本踩不上去。而如果要神不知鬼不觉第在瓦片上安装探头，必须光着脚踩在瓦片上行走。他把安装第27个摄像头的器材都采购好了，要等合适的时候来安装。过了两天，一场漂泊大雨暂缓了连日酷暑，一下子把今年夏天的暑气赶走了，等到傍晚雨稍微停下时，谢圣敏又开始在小阁楼里踱步了。这次踱步时的自言自语是在讨论他的安装摄像头的事。这时他的想法变了，不仅要安装第二十七的摄像头，还要安装第二十八、二十九个摄像头，后两个摄像头就微型的，一个安装在走道门口对着隔壁的花屏小姐的门，一个安装在他和隔壁的板壁上，用针孔摄像头。

第二十七号摄像头的安装比较困难，要把阁楼顶角上的老虎窗打开，爬到外面的瓦片上去，然后他要猫着腰在瓦片上爬到隔壁瓦片屋顶的瓦檐处，这里有个铁皮做的沿瓦檐边的雨水槽，就可以安装他的摄像头。谢圣敏早已用眼睛目测过了，只有在隔壁屋顶的瓦片雨水槽上，是安装微型摄像头的最佳位置。但是待用一根支架把摄像头伸出雨水槽外一点，因为这个第27号摄像头是往下对着花屏小姐窗户的，如果太垂直了视角就窗户口的一部分。那不行，这个摄像头视角要看见花屏小姐窗户里全景。他待爬出自家阁楼尖顶的老虎天窗。

阁楼尖顶的斜坡上异常的闷热，上边有个老虎天窗，谢圣敏一直觉得真是多此一窗，因为它从来没有起到窗户的作用。这个老虎天窗是朝西北的，终年照不进阳光来。天冷，有寒风进来，天热，又吹不进凉风来。几十年来，谢圣敏没有从阁楼的天窗外，望见过有湛蓝的天空或者夜晚宝蓝色的星空，有堵高高的防火墙壁完全挡去他阁楼天窗口的视线。即便是这样酷热的夏天，这扇朝西的天窗，也吹不进一点儿凉风来。他爬在阁楼顶上，觉得更加闷热难当现在。现在，谢圣敏正式开始按装了。他稍微转一下身体，把头伸到天窗这儿，可以凉快点。谢圣敏在留意这扇老虎天窗时，脑袋碰到了旁边一块挂着的布帘。这块贴墙的布帘谢圣敏小时候就有了，不知挂着为何的。现在爬到老虎天窗这儿了，不妨掀开布帘看一看。他刚伸手把布帘以拉，就愣了一会儿，原来这布帘是遮着一个像窗子一样的墙洞的。

谢圣敏的眼睛立刻眯缝了起来，倒是第一次发现有这个墙洞哩。对于这个墙洞，谢圣敏认为就是个假窗，它处在阁楼的老虎天窗旁边，有什么意义呢？谢圣敏想了半天才明白，可能是很久以前的人家，在阁楼里放养鸽子时用的。从假窗口望出去，可以看见一个破破烂烂的鸽笼。可这个假窗口的方向倒是朝南的，而且正好朝着下面静静地老宅院天井里。假窗口里有两条木板挡着轻轻一碰就推开了。趁今晚这个机会，谢圣敏把头探出这个假窗口去看看吧。谢圣敏一下子愣傻了眼，假窗的高度和位置竟然像个了望塔，绝对是俯瞰老宅院的制高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