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房子的故事

老房子里住着我八岁前的回忆。

从前，老房子的院里住着三户人家，后来变成了两户，再后来，只有一户了。从前，院子里住着老爷爷老奶奶，后来老爷爷走了，再后来，老奶奶也走了。从前，院门外挺着一棵古榕树，后来，也消失了。从前，院子旁边的院子里也有两所老房子，后来，两户人家搬走了，房子变成了菜地。

老房子，对于我的映像先从门槛说起。对于儿时的我，大门外的门槛对我来说很高。我要从门外到门里，需先爬到门槛上，然后再转身翻下去。两扇门很大，两扇门上各钉着一张大黑铁皮，大门上面有一个木牌，写着几个字，记不清楚几个字，也不认识什么字，在当时。我总是站在门槛上走过来，转身，再走回去。走一步，数一个数，数来数去总是一二三一二三。从大门到路面是一个梯形的台阶，台阶是有石头砌成的，门槛到第一个台阶上，有一个长方形空地，两边摆着两个平整的石头，供人坐的，我很多时间是踩在上面。一到夏天的午饭晚饭后，大门槛上，石头上，坐满了乘凉的女人们，而让人舒爽的阴凉便是台阶底下左侧的那棵我眼中的成精了的古榕树。我和妹妹便躲在母亲怀里，听她们讲东家长西家短的话。

我从未想过那棵古榕树会出现在我的梦里，然而他确实出现在我的梦里。也因为那个梦，对于这棵古榕树，便充满了神秘感，敬畏感，从那时我觉得树和我们一样，有痛苦。我梦见那棵古榕树在流血，树皮里渗出一股一股的鲜血。自从做过那个梦过后，晚上我一个人再也不敢出大门外边了。

关于老房子，还有一个很奇怪的事。我在家里总是发现很多的麻钱，我也不知道是哪里来的。有一天突然听到大人说，以前的地主总是把钱藏到墙缝里，而我家的这个老屋确是地主的房子。起初，我觉得大人的话肯定是骗小孩的，但当某天我真的在墙缝里发现一个麻钱时，我才知道大人有时候也不会骗小孩。而后，我便把我的眼睛仔细盯过墙面，却再也找不到麻钱了，这让我失望了好久，好久。

关于老房子，有一点让我感觉自豪而且骄傲，当别的小孩和我比较他家的房子和我家的房子时，我总会用这个只有我家老房子才有的特点让他立马投降。这个特点就是我家老房子东面的外墙的最上方，有一个带五星帽子的毛主席小头像，在头像上方，还画有一个太阳。我时常想，毛主席真坚强啊，雨打风吹日晒，他都没有脱落，至少在我的童年里。后来，当我知到，“东方红，太阳升，中国出了个毛泽东。”这首歌时，我才知道那副墙上的图画就是这句歌词。

接下来该说说老奶奶的事情了。我们家住在院子南边，老奶奶家住院子东边。还有一个后院，老奶奶养着鸡，还有一头牛。老奶奶家有两间房，一间有土炕的房，一间有锅灶的房，都是土房。老爷爷和老奶奶在一起生活着，儿子和他们分家了，在我的记忆里，似乎只有或者说是大半是有关老奶奶的记忆。

由于我家在院南面，晒不上太阳。一到冬天，我和妹妹就跑到老奶奶的院子那边晒太阳，可是我没有办法疯跑或者跳皮筋，因为洒满阳光的地方，总是被牛粪占了。就只能站在有阳光的老奶奶的房檐下，乐滋滋充满期待地听老奶奶讲故事。我喜欢到老奶奶住的房子里，房子里的东西在我的记忆里有三个，至今不想忘记也未曾忘记。一个是用锦鸡毛做的掸子，一个是贴在墙上的一副画，还有一个是用白色薄软塑料包着的观音像。我很喜欢那个锦鸡毛掸子，看起来很漂亮，之所以对它情有独钟，是因为我曾偷偷拔下来几根毛做过毽子。老奶奶并不曾发现。还有就是挂在墙上的一副画，上面画的是一只大老虎，那只大老虎在山林里咆哮。上面写着四个大字“威震山河”，这当然是我识字后。我有时候盯着那副画看，看着看着感觉害怕，那老虎似乎要跳下画来吃了我似的。对于那个观音，我所知道的也就是老奶奶早晚会拜它而已。我最喜欢做的事就是给老奶奶穿线，当我把线一下穿过针孔时，高兴的程度不亚于考试考100分。老奶奶总会摸着我的头说:“小孩子，真好”。而且她不但会夸我，还会给我奖励，奖励就是一个大苹果，那时候苹果对我来说真的是好吃的不得了。直到后来，我们搬家后，我很少去老屋了，也很久没看老奶奶去，直到有一天听到她去世。这对我来说也许是一生的恨，一生的悔。我从一出生就不知道所谓的爷爷奶奶，是她让我感觉我是有奶奶的孩子。

我的童年，随着老屋永远的被时间带到一个我所谓过去的地方，然而却没有完完全全带走。在我二爸的新房子里，那些支撑房子的木头，是从老屋子上拆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