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世风云录 - 32 - 谁是英雄

李轻尘看着孟烟寒得意的样子，心中暗暗吃惊，他原本就觉得这个人不简单，但充其量也就当他是朱温手下的一个谋士而已，没想到他的野心竟然大到想要统一天下。

想起孟烟寒的阴狠，他禁不住心中一颤，真要让这种人当上皇帝，还不把天下的老百姓全都给祸害惨了？他在心里打定主意，只要自己有一口气在，决不能让孟烟寒的野心得逞。

这一刻，他比以往任何时候都希望尽快学好武功，因为必须具备极强的实力才有可能与孟烟寒这种人相抗衡。这样想着，他对前往雁荡山不再抗拒，转而变得向往起来，反正只要不让孟烟寒找到李随风就行了。

不过话又说回来，即便是孟烟寒找到了李随风，他又能拿李随风怎么样呢？孟烟寒确实武功极高，但在李轻尘的心中李随风才是天下第一高手，孟烟寒绝不是他的对手。只是此人心机深沉，阴狠毒辣，若是不能力敌，势必会使用各种不可告人的手段来对付李随风。

李轻尘想起装死的孙寿山突然跃起一掌打在甄默龙背上的情景，心中更加感到不安。转念一想，只要自己不离开孟烟寒，他若想使用诡计对付李随风，自己便可设法拆穿他，不让李随风上当受害。

两人走了一阵，来到一个大镇上，孟烟寒买了两匹马，赶起路来顿时快了许多。李轻尘还是第一次骑马，再加上心中主意打定，不再像之前那样心存抵制，反倒兴致勃勃地研究起骑马来。

不到半天的功夫，他竟然便可将那匹白马纵控自如，让走便走，让停便停。孟烟寒在一边看着，心中讶异的同时又感到一丝不安，此子天赋之高世所罕见，真要让他多学几年功夫，一定会成为自己最可怕的劲敌。

他表面上跟着李轻尘嘻嘻哈哈，心中却打定主意，此去雁荡山一旦目标达成，第一件事就是让李轻尘魂归西天。

两人心中各自打着主意，表面上反倒变得和气起来，一路上竟然有说有笑。孟烟寒不但武功高强，而且熟读诗书，天文地理历史人物所知着实不少，每到一处便为李轻尘介绍当地的风土人情，山川河流，历史典故，李轻尘自幼失学，对孟烟寒所讲的东西很感兴趣，听得津津有味。

他常常暗自觉得可惜，如果孟烟寒是个好人，他们一定可以成为最要好的朋友。只是一想起爷爷死于此人之手，孙寿山一家被他害死的惨状，他又对他泛起浓浓的敌意。

这一日两个人来到了郑州府荥阳县，荥阳历史悠久，秦始皇时期便在这里设置三川郡，北魏时在虎牢关设北豫州郡，置荥阳郡。北周灭北齐后，孝闵帝宇文觉将荥阳及其附近地区组成的北豫州改为荥州。隋朝建立之后，隋文帝杨坚改荥州为郑州，其治所设在成皋，直到贞观年间，郑州府治才所从成皋移至管城。

此时的荥阳在朱温梁军的势力范围之内，虽说时值乱世，荥阳的地位风光相比从前逊色不少，但它依然是郑州府内最大的城池之一，城外沃野千里，城墙高大厚重，城内商铺鳞次栉比，热闹非凡。

孟烟寒对李轻尘讲起三国时刘关张在虎牢关三英战吕布的事迹，说到高兴处不禁逸兴横飞，道：“关云长屯土山约三事，虽说迫不得已投降曹孟德，但随后封金挂印，弃曹归刘，忠义上是没得说的，但他与张翼德两人夹攻吕温侯尚且无法取胜，武功上终究是逊了一筹，忠勇无双四个字用在他身上实在有些差强人意。”

他顿了顿又道：“张翼德虽然也曾义释严颜，但那只是灵光偶现，终究脱不了粗鲁人的本性，后来更因为关羽之死鞭笞士卒，终于被张达、范强这样的宵小所杀，与英雄之名更是相差甚远。

刘玄德能与曹操孙权三分天下，自有他的过人之处，只是他向来不以武功闻名，却非要在关张二人大战吕布时插上一手。依我看，高手对战并非帮手越多越好，刘备若不插手，说不定吕布还会败得更快些。刘备此举不但于事无补，反而愈发成就了吕布之名，实在是可笑可叹。”

李轻尘听他高谈阔论，心中不服，道：“那照你所说，只有吕布能称得上是真正的大英雄了？”

孟烟寒笑道：“吕布的武功天下第一，冠绝群伦，这个当无疑义，但也只限于三国时期而已。”他看了李轻尘一眼，又道：“纵观历史，至少有两个人比他更强。”

李轻尘心头一跳，忙问：“哪两位？”

孟烟寒道：“一个是西楚霸王项羽，另一个便是你爹李存孝。常言道王不过霸，将不过李，此二人的武力可说冠绝古今，是真正的天下无敌。”李轻尘见孟烟寒如此傲气之人竟然对自己的父亲推崇有加，一股自豪之情油然而生，眼神泛光，心情极为激动。

孟烟寒话音一转，又道：“不过无论是西楚霸王、吕布或是你爹，全都有一个相同的却是致命的弱点。”李轻尘身子一震，急问到：“什么弱点？”孟烟寒收起嬉笑，神情变得颇为严肃，一字一句地道：“虽然武力超高，却目光短浅，任性妄为，终究难成大事。”

李轻尘对项羽和吕布所知甚少，对他们的事迹都还只停留在传言或是戏文里面，但是对自己的父亲李存孝却还算有些了解。听了孟烟寒对他的评价，联想起甄默龙曾经说过的父亲的往事，虽然心中一百个一千个不愿意，却不知道该如何反驳，不由得有些黯然神伤。

他呆呆地愣了半天，才道：“一个人想要在武功和智谋上全都做到空前绝后，应该是不可能的吧！”孟烟寒道：“难自然是难的，倘若随便谁都能做到，那还有什么稀奇？“他随即傲然一笑，道：”这种人几百年甚至上千年出一个就已经很了不起了，但也不是绝无可能。”

李轻尘平时很喜欢听人说书，对三国里的诸葛亮佩服得五体投地，他听孟烟寒将刘备、关羽、张飞以及吕布都说得似乎一无是处，却也并没有否认这种人的存在，便道：“诸葛亮算不算得上文韬武略古今无双？”

孟烟寒道：“诸葛武侯未出茅庐便知三分天下，确是智谋超群。赤壁之战运筹帷幄，以弱胜强，后又远征南夷，七擒孟获，算得上是个难得的将才。但他六出祁山寸功未建，五丈原出师未捷身先死，反倒让老对手司马懿得了天下，导致蜀国终究被灭，因此他无论是文治还是武功都算不得顶尖。”

他略一停顿，又道：“其实诸葛亮是被老狐狸刘备白帝城托孤这一手给害了，一辈子鞠躬尽瘁也没捞到任何好处。若他能在刘备死后取阿斗而代之，自己做了西蜀之王，再也无人可以掣肘，便很有可能吞吴亡魏，成就不世霸业。可他终究因为愚忠没能走出这一步，可惜可叹！”

李轻尘听他大放厥词，歪理频出，只恨自己年轻识浅，不知道该如何反驳，只好道：”那么照你看来，究竟谁才能称得上古今无双呢？”

孟烟寒淡淡一笑，道：“从古至今，一人而已。”李轻尘忙问：“是谁？”孟烟寒道：“秦始皇，嬴政。”

他见李轻尘若有所思，便道：“秦始皇奋六世之余烈，振长策而御宇内，吞二周而亡诸侯，履至尊而制六合，执敲扑而鞭笞天下，威振四海。北筑长城而守藩篱，却匈奴七百余里，胡人不敢南下而牧马，士不敢弯弓而报怨。武功之盛，莫之为甚。又废分封而设郡县，书同文，车同轨，统一度量，使政令畅通，百业兴旺，文治之功亦达至绝顶。此人被称为千古一帝，的确是实至名归。“

李轻尘听得似懂非懂，但孟烟寒的言语中对秦始皇的崇拜向往他却还听得出来，心中暗想：难道你还想学秦始皇统一六国，将当今大乱的天下重新统一起来不成？

但他随即便对孟烟寒的抱负嗤之以鼻，心道：你坏事做尽，有何德何能去做这种事？别贪心不足蛇吞象，天下没得到，反倒把自己撑死了。

谈说间两人策马进了荥阳城，孟烟寒找了一家颇为奢华的酒楼，带着李轻尘入内找了张桌子坐下，要了四五个菜，两份汤饼，一壶酒，两个人慢慢地边吃边聊。

离他们不远的一张桌子上坐了四五个大汉，正在旁若无人地大声谈笑。其中一个灰袍大汉道：“听说王彦章攻下了邯郸城，打得李存礼身受重伤，带着残兵败将狼狈逃回太原，李克用这老小子又该睡不着觉啦！”

另外一个矮个汉子附和道：“王彦章天下无敌，李存礼哪能是他的对手？李克用跟梁王斗了半辈子，这下他估计就要撑不住啦！”

旁边一个满脸络腮胡子的汉子道：“王彦章固然厉害，但我听说这次梁军奇袭邯郸，背后更有能人出谋划策，王彦章只是奉命行事而已。”灰袍大汉道：“你说的可是那‘千首观音’孟烟寒？”络腮胡子道：“正是。”矮个汉子问道：“难道这个孟烟寒比王彦章还厉害？”

灰袍大汉道：“我听说这个孟烟寒不但武功高强，而且为人极为阴险毒辣。这次他帮助王彦章拿下邯郸城，固然功劳不小，但他的老朋友孙寿山其实出力甚多。没想到事成之后这厮却将孙家上下二十几口全都杀掉灭口，对自己的朋友尚且如此，心肠未免太过狠毒。“

李轻尘见灰袍大汉口无遮拦，浑不知道正主就在身边，禁不住为他捏了把汗，心道：你竟敢如此信口开河，胡乱编排孟烟寒这个魔王的不是，可不是嫌命太短了？

他偷偷瞟了一眼孟烟寒，却见他神色淡然，甚至微带笑容，似乎根本没把灰袍大汉的话当作一回事。

络腮胡子连忙阻止灰袍大汉道：“小心隔墙有耳，”他扫视了一眼周围，低声道：“听说这孟烟寒精于易容之术，说不定此刻就隐藏在你我周围，万一被他听到了，你可要吃不了兜着走。”灰袍大汉哈哈笑道：“哪有这么巧的事？再说咱们和他一样都是为梁王办事的，一家人不说两家话，他为人本就如此，难道我说说都不行了？”

矮汉子道：“我也听说孟烟寒故意装成孙寿山的模样，这才引得史玉昆上当受骗。”灰袍大汉笑道：“听说孙寿山除了正房年老色衰之外，其余的三房姨太太个个貌美如花，孟烟寒既然假冒他，晚上岂不是想睡哪个就睡哪个，实在是艳福不浅哪！”说完还伸出舌头来回舔了舔嘴唇，似乎颇为眼馋。

其余的几个人听他说得下流，都哄笑起来，端起酒碗一齐干了。矮汉子笑道：“我听说孟烟寒貌美如花，简直比娘们长得还标致，说不定本就是个兔儿爷，爱男不爱女，岂不白白浪费了孙寿山的那三房美貌娇娘？“

灰袍汉子笑道：”我听说孙寿山还有两个儿子正当壮年，这孟烟寒不爱美女，说不定会假借老子的名头逼着俩儿子跟他胡天胡地一番，那才叫好玩儿呢。”

李轻尘见孟烟寒的眉头愈皱愈紧，嘴角的笑容却越来越浓，心知大事不好，这几个大汉多半要遭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