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你一般，却都不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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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素素
你问我，你到底哪里好？我答不上来，很多人如你一般，却都不及。如果可以，我想攒够余生的运气换遇见你后的所有记忆。
1.
23点32分，她站在天桥上，大吼着，“西扬，你不说你喜欢我，我就从这跳下去。”周围风声混杂着喧闹嘈杂的喇叭声，西扬站在街道口，突然时间静的他只能听得到自己心跳，扑通扑通。
“栗橙，不要！”咚得一声，他从床上惊醒，早晨八点过五分，阳光正好，窗外的风吹起窗帘，微微浮动着，像极了一个人穿着裙子向他走来的样子。
2.
西扬坐在酒吧里，当我到的时候，一杯一杯的不知道已经喝了多少，我一把夺过他手里不停摇晃的酒杯。“西扬，你干嘛这么作践自己，再喝，再喝你就喝死了。”他没有理我，夺回酒杯，自顾自的继续喝，顿了顿，“素素，我后来遇见那么多人，有人像她笑起来的样子，有人像她流眼泪的样子，有人像她生气的样子，可是全都不是她。”
“你说的她，是那个栗橙吗？”
“你怎么知道？”
“我那天无意中看到你手机联系人里只有一个号码，上面写着栗橙，你应该很爱她。”
“我不爱她，我他妈一点不爱她！”西扬突然嘶吼着，泪流满面，我第一次见一个男人哭的那么撕心裂肺。
我拍了拍西扬的肩膀，曾一个万事有他来挡的男人突然哭的像个孩子，我有点无措。
3.
我和西扬是在一个偏远地区一起支教时认识的，我当时是为了完成毕业时要求的志愿活动。那个暑假我没回家，在那个小山区里和一起去支教的老师们待了一个月。也就是在那时认识的西扬，西扬长得很干净清秀，有空时和我们一群女老师一起常常讲很多有趣的事，还常常帮我们干活，什么提水，砍柴重活累活他都承担了，和小朋友们也特别亲近，博得校长和我们很多人的喜欢。
有一天，我问西扬，“你讲了那么多人的故事，怎么从来没听你说起过自己的事啊？”
他正在提水洗菜，问得他突然手里的菜楞在那，将近两秒，他低下头，继续洗菜，“我啊，我没什么故事，一张白纸，没什么好说的。”
我一直觉得奇怪，像他这种长得不错，性格也好，心思细腻的男生却一直不谈恋爱。但是，后来他不说，我也没有问过。
3.
酒吧喧闹的声音突然让我很反感，我和西扬说，“想喝我们去外边喝，我陪你喝个够。”西扬同意了，我们找了个小餐馆要了一打啤酒。
西扬没有开酒，他抹了抹泪水，可依稀能看到眼角的泪痕。“素素，我给你讲个故事吧。”
“嗯，好，我在听。”
西扬低下头，想了想，“以前有个男孩，特别花心，当时他喜欢了一个女孩子从高中到大学喜欢了整整四年。也不知道到底喜欢什么，可能就是因为不甘心，也不是说自己长得有多帅，但是这么多年，从小到大追他的女孩数都数不过来，只要他看上的，没一个星期就拿下。唯独她，让他痴迷了整整四年也没靠近过。”
“后来呢，那个男孩放弃了吗？”
“后来，他在大二那年认识了另一个女孩，第一次见到时是在一场朋友聚会中，看了一眼对她没什么感觉，长得普普通通，平胸，小个子，微胖，而且感觉还很傻。扔进人群中绝对不会看第二眼。倒是她，总感觉整个过程中老时不时的看他。他也没放在心上，继续吃吃喝喝。哥们几个聚在一起喝高了，回去时，他们都一起顺路，那个男孩醉的已经不省人事，摇摇晃晃地打算自己打车回去，那个女孩突然拦下他，‘你喝这么多，自己回去怎么行？’他抬眼瞅了她一眼，摆了摆手，‘我一大老爷们能怎么样啊？’他说完转身拦车，一个踉跄差点爬下，她突然跑过来扶住了那个男孩，拦下一辆出租车，迷迷糊糊的就和她一起走了。”
“后来呢，他们发生了关系？”我想，一切都在情理之中。
“第二天醒来后，突然觉得不对，一翻身看到旁边睡得竟然是那个女孩，他吓得大脑一片空白，头疼的厉害，拍了拍脑袋，尽力回忆了一下昨晚…… 他还没反应过来，她就一声大叫，‘啊……‘”说完，西扬开了一瓶啤酒，倒上，一口干了。
“第一次见面就睡了？”我听得很是不敢相信。
4.
西扬没有作声，沉默了很久很久，拿起酒杯又大口大口的灌下。“嗯，对，你想知道结局吗？”
我点了点头，等他继续往下说。
西扬摆了摆手，“故事的开头就是那个女孩和男孩睡了以后，女孩就喜欢上了男孩，故事的结局就是男孩女孩没有在一起。哈哈，狗血吧？”
我看得出，他在强装着笑，“那个男孩是你吧？那个女孩就是栗橙吧？”
西扬没有理我的问题，他继续说，“陈奕迅的歌唱的很中人心，‘得不到的永远在骚动，被偏爱的都有恃无恐。’我情愿当女神的备胎当了四年，后来的四年里，栗橙心甘情愿的成为我的备胎。”
“那你们后来呢？后来发生了什么？她现在在哪？”
西扬说，“四年里，她的好从让我窒息到让我怀念。有天早晨随手摸摸床边的手机，打开后，有十几个未接来电，二十几条短信。我没有看，直接打开微信，还没打开，就被一堆她发来的消息占满手机。我一下觉得扫兴，栗橙的爱紧密无缝，让我不能呼吸。
“你在哪？”
“你在干嘛？”
“怎么不接电话？”
“怎么不回我消息？”
“你是不是不想理我了？”
“你是不是觉得我烦了？”
“你他妈睡了我就不想负责了？”
…………
我实在看不下去了，扔了手机就收拾去上课。
当时我不知道自己喜欢不喜欢她，但我知道她这样的喜欢让我承受不起。”
我低下头没有说话，西扬说，“还想听吗？”
“她太傻，发生关系和爱没有关系。”我吐槽了一句。
3.
“是的，我当时也觉得她他妈太傻了，不就是睡了她吗？我那晚不是喝多了吗？但是因为那是她的第一次，我不想不负责，所以只能努力弥补她，但是我不喜欢她，这是没法强求的。”西扬叹了口气，继续说。
“开始我不知道她喜欢我，她开始说也不让我负责，她说她不想因此让我愧疚，但是她越是这样说我越是心里不好受，她常常失眠，所以每晚我陪她聊天，但是因为我那时特别花心，同时和几个女孩一起聊天，包括我的女神。女神和她男朋友闹矛盾了，和好了，什么的都和我说，我就开导她，关心她。那时我心里只有女神。所以回复栗橙的消息比较慢，可她从来没抱怨过，一直等一直等。每次女神睡了我就和栗橙说熬不住了，说了晚安就睡了。”
“也许，她真的开始喜欢你了，你的这种暧昧，常常会给人错觉。”我有点不满意他的做法。
“是的，但是我没想到她后来会那么喜欢我，而我就这样依仗着她喜欢我，为所欲为的伤害她。我们不在一个学校，她每个星期都要坐好几个小时的公交来看我，带好多我喜欢吃的东西，我从来没有告诉过她我喜欢吃什么，而我每次都是静静的吃完，也不和她说话，她就在旁边乖巧的看着我，而我更不知道她每个星期带的东西她自己都舍不得吃。”
“有一年冬天，特别冷，她来找我的路上坐反了方向，迷路了，我从来不知道她是路痴，每次都是一路问人过来的，从来没有让我接过她，我也从来没有主动去找过她，其实说什么我弥补她，反而更是在伤害她。那次很晚了，她和我就说了一句要来，我在学校里等她，等了好久，宿舍都快关门了，我心想估计可能不来了，就回去了。半夜接到一个电话，我立马起来跑去医院。”
“她怎么了？是出事了吗？”我着急追问着。
“嗯，她走到陌生的地方晕倒了，然后被人送到了医院。”我正要松口气，西扬说，“她躺在病床上打点滴，手里还紧紧握着一个盒子，护士怎么要，她都不松开，后来我去了，她扑簌扑簌的掉眼泪，把盒子交给我，我打开里面是一条围巾。”
“围巾，送你的？”
“嗯，那天我生日，我不知道她从哪知道我生日的，她家里也就她一个姑娘，很娇惯的，但是她对我从来不无理取闹，虽然当时送围巾不流行了吧，但是我看到她手上斑斑驳驳的受伤的痕迹，挺感动的。但是我也不知道怎么了，我就是喜欢不了她。可能得到的太容易的就不懂珍惜吧。”
“她对你这么好，你呢？你就算不喜欢也没有好好对她吗？”我有点心疼栗橙。
“我对她的好永远停留在嘴上，我会让她早早睡觉，好好吃饭，会和她说晚安，早安。可是下雨了，我从来不会给她送伞，只会让她注意感冒，我觉得她是能感觉出来的，我不喜欢她。”
“是因为她不够漂亮，你觉得配不上你吗？”我一针见血的问他。
“也许吧，我那会年轻太任性了，仗着自己长了副好皮囊，没少伤害人，我记得有一次我女神又换了男朋友，我心里很不舒服，就跑去网吧打游戏，自己太无聊，就给她打电话，很晚了，我觉得她不可能出来陪我，但是过了没多久，她突然出现在我面前，只说了一句话，那一刻我其实挺心疼她的。”
“她说什么了？”
“只要你需要，我就在。”
“确实挺心疼的，一个姑娘能这样不顾一切的爱你。”我叹了口气，干了眼前满满的酒。
“她陪我打了一晚上的游戏，通宵到天明，我在那玩根本顾不上她，她给我买了饭自己却不吃，她说她不饿，其实就是舍不得吃，外面的一顿饭够她吃一天。她就静静在旁边看电视剧，也不打扰我。天亮了，我也玩累了，抬头看了她一眼，她蜷缩在那个座椅上，双手抱着自己的双腿，头侧着靠着膝盖，眼睛微闭，睡得很沉，我把衣服给她搭上，慢慢靠近她，突然有很想吻她的冲动，她突然醒来，你猜她说了句什么？”
“什么？是不是你偷吻被发现了？”
“没有，我还没吻呢，她说，‘你玩完了？饿不饿？累不累？我去给你买早饭。’她他妈真傻啊，可惜遇上我这个人渣。”
“西扬，你为什么不尝试一下和她在一起呢？或者，你不喜欢就直接拒绝，这样打着负责的幌子去抽空她对你的爱，真的好吗？”我放下手中的筷子，看着他的眼睛问他。
“哎，我就是不懂得珍惜。”
4.
后来西扬把头撇到一边，没有说话。酒没喝多少，却满满的都是空杯。
西扬没有告诉我，他们最后怎么样了，但是我知道他们没有在一起，而西扬对她的思念不是愧疚是爱，可是这一切的一切，栗橙再也感受不到了。
栗橙喜欢他喜欢的没有了自己，是因为她早就知道就没有多少自己了。她想把余生最好的都给他。
我和西扬的相遇不是巧合，当年栗橙来找我时，一个瘦弱的身体，一副惨白的面容撑着一颗坚定的心，她眼神真挚地看得我格外心疼，“素素，不好意思，你也许不认识我，我突然来找你有点冒然，我叫栗橙。我想请你帮个忙。”
我虽然第一次见到这个女孩，但是那种亲熟感让我不由得想帮她，“你说。”
“西扬，是你们学校毕业的学长，我爱他爱了整整四年。可惜我没有多长时间了，我的记忆现在一天一天在消失，我真害怕有一天我就记不得他长什么样子了，他在你将要去的那个山区支教，你帮帮我，替我照顾好他，好吗？”
栗橙说得我有点不敢相信，“为什么是我？就算我要去，还有那么多女老师也要去呢。”
“因为你笑起来和他女神很像，我也打听过你，你是个善良的姑娘，求你了。”她眼泪簌簌地掉，我不知道他们的故事，但是，我不忍心拒绝这个姑娘。
栗橙和我说其实一个人爱不爱你，你是能感觉出来的。所有的付出和等待以及自我沉浸的感动自己不过是自欺欺人。但是她一辈子也就这么长了，她爱他这就够了。
5.
栗橙在后来的日子里发现自己记忆力越来越差，刚刚放起来的东西就会找不到，有时就突然想不起来前几天发生了什么，有些不太熟悉的人就记不清长什么模样。她的视力也开始渐渐模糊，她明显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变化。
那天晕倒在医院，西扬没来时，医生和栗橙说她的脑子里有一个血块，离脑神经很近，压住了神经，所以会出现记忆退化，视力退化等症状，如果开刀，成功的几率也不是很大。而且，手术后恢复情况也不好说。她没有告诉西扬，她害怕的是，有一天就把西扬忘记了。
那天，雪下得很大，栗橙带着一个厚重的帽子，压住了她短短的假发。西扬说他喜欢长发栗色的女生，她现在没有了长发，什么都没有了。
她给西扬打了个电话，“西扬，我想最后见你一次，以后，以后我就再也不纠缠你了。可以吗？”
她一个人坐在公交车上，靠着窗边，雪花飞到窗户上，渐渐化成一滴一滴水。陌生又熟悉的这条路，她生怕忘记了找他的方向。从第一次到最后一次，还是她来找他。其实她不是路痴，一直都不是，只不过对路的记忆越来越差。真害怕有一天，就弄丢了他。
到了以后，栗橙在公交站牌那一直等一直等，他说他会来的。只要你来，等多久真的没关系。她靠着栏杆不知道什么时候困意泛来，西扬来的时候，栗橙睡得很香，像极了那次在网吧时的样子。
栗橙睁开眼，“你来了，这么晚了，还让你出来，对不起啊，我做事就是爱冲动。”西扬看了她一眼，有点不耐烦，“你知道这么晚了，还来干嘛，有这么想见我吗？明天不可以吗？”
“明天，明天我就要做手术了……”栗橙心里默默的想着，她抬头冲他笑着，“我就是想你了，突然想见你啊！”说完踮起脚趁他不注意轻轻吻了他一下，如蜻蜓点水，稍瞬即逝。
她转身跑到天桥上，冲对面的西扬吼着，“西扬，不要忘记我。我喜欢你！你喜欢我吗？”西扬惊呆了，赶紧让她下来。雪越来越大，洒到她身上，帽子上，还有假发的发丝边。她伸出手接住随意飘落的雪花，在她掌心融化成一滴滴水珠。她心里默默念着“美好的东西总是容易猝不及防地失去。”
6.
从那个夜晚以后，栗橙就消失了，没有谁再听说过她。也没有人知道她之前来找过我，她告诉我，“西扬心情不好时总是爱抽烟，我以前总是悄悄在他的烟盒里拿出一半然后放几个口香糖。他胃也不好，还不按时吃饭，我常常在他口袋里塞瓶治胃疼的药。他特别没主见，出去吃饭做事总是有选择困难症，每次都是我主动替他决定，当然是了解他的喜好之后。”我静静听她说着。
“还有，他特别懒，不管有多远，出门就打车，一点都不懂得节俭。我给他办了张公交卡，他老忘记带，我就装他上衣口袋里。他生日是农历4.19的，他自己总是忘记过生日。还有还有他不喜欢吃辣，吃饭千万不要放辣。”她一口气也不缓的叙说着，对这些习惯她早已刻到骨子里。
“最后，我知道他其实没有那么喜欢那个女神，其实他就是没追到那个姑娘，不甘心而已。他和那么多女生搞暧昧，其实他很孤单的，就是缺乏安全感，他需要一个人在他需要时好好照顾他。现在，我没有那么多的时间了，如果我不在了，你替我帮他找一个爱他的人把这些都告诉他。当然，我来找你的事不要告诉他。谢谢你，你是个善良的姑娘。”
“嗯，你也是，你还很傻。”我看着她说这些时面带微笑，让人沉迷。
“我这辈子做过最勇敢也是最值得的事就是爱过他。”说这句话时，她没有哭，我却听得心碎。
7.
我问西扬，“你为什么去支教？”
西扬说，“栗橙曾经有一个支教梦，一直没有实现，我想替她圆了这个梦。那你呢？为什么去支教？”
“因为听说有支教梦的姑娘很善良，我也想做个善良的姑娘。”
西扬说，她那天晚上站在天桥，大吼“西扬我喜欢你，你喜不喜欢我”时，雪花落在她身上，真的很美。可惜他没有回答，他掩面而泣，再也没有机会了，他再也没有机会亲口告诉她，其实他爱她，很早很早就在爱，只是不敢，怕伤害了她。
栗橙后来寄给西扬一封信：
长发是为你留的，头发是为你染的，生命是在为你延续。一切都是为了你。看过那么多风景，见过那么多人，说不出你哪里好，哪里坏，但是就是觉得不如你，不如你，全都不及你。如果有来生我愿做你的一颗心，你的呼吸跟随着我的跳动，你的生命追随着我的生命。扑通扑通，就这样感受着你生命所有的气息。
栗橙
8.
后来会有很多人会和西扬说晚安，却没有人再傻傻等他的一句晚安等到深夜。后来很多人都长得有点像她，有人鼻子像，有人眼睛像，有人嘴巴像，但全都不是她，全都不及他心里的那个她。
我问西扬，“你打算什么时候再谈恋爱？”
西扬摇了摇头，“她等了我四年，却是余生。我不知道我能等几年，我想用余生去感受她的爱，她会回来的，一定。”
“嗯，一定。”我像是对他说又像是对自己说，又好像对栗橙说。
9.
因被爱而爱是人，因爱而爱是神。
很久很久以后，想起西扬说的这句话时，我都会泪流满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