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熊维尼
人到穷途末路的时候,即使希望渺茫,也想去试一试。本来我是意识不到你的存在的,这个世界即使有许多科幻魔幻穿越等各种类型的电影电视剧小说,但从根本上我是不相信的。
有一段时间我突然看了博尔赫斯的小说,里面关于时间的东西让我着迷,同时间段我还看了好些东西,总之,这一段时间的经历让我慢慢的觉醒。觉醒到一定程度,我突然意识到了你的存在,就像乌云密布,压抑着,积攒着,气压慢慢的往下压着,盘旋着,突然雷霆霹雳,瞬间清醒。
我想,或许你才是最了解我,也是最适合我、最有能力帮助我的人。毕竟,从某种意义上说,我们是同一个人,我经历过的你也经历过,我困惑的你也会困惑,我们是两个时空的平行线,所有的轨迹大体都是一样的。不过我也做好了得不到任何结果的准备,这个事情太匪夷所思,我也只能打着我在创作小说的旗号来做这件事情,这个世界允许一切假想,但容不得你把他当真。
更何况就算假使另一个平行时空存在,那这两个时空交集,那也得是多少时光兆年才可能发生的事,我走在马路上连一次一块钱都没捡到过,所以,我对我的运气不是抱很大的希望,我也就当自己是想找一个出口,想把内心汹涌的东西抛出去,我快要疯掉了。
我在这个世界正常与非正常的边缘徘徊,在每一个夜晚都感觉灵魂要被吞噬掉,极端的恐惧与极端的兴奋,我不知道我要听从哪个。
爸爸在另一个房间熟睡,而我半夜三点依旧清醒,但这清醒和白天的清醒不一样,我感觉他更像嗑药的清醒,(虽然我没嗑过)太过兴奋,仿佛要把我自己燃烧了,而父亲还在房间的另一端,我得压抑着自己。这真是刺激。有点像偷情的刺激。
我想,我得向你讲讲我的故事。
不过在此之前我得向你讲述一下小熊维尼的故事,因为这是我和小熊维尼之间的事情,这样你才能更加体会我的感情。
小熊维尼非常喜欢跳弗朗明戈 ,非常喜欢,我觉得那是天真、狂野与悲伤的融合。
西班牙风情的悲伤。
每每弗朗明戈响起的时候他都会笨拙地跟着旋转、踢踏、弯腰、跳跃。不论任何地方,有时会是咖啡馆,有时会是酒吧,有时会是清风徐来的山间。
有时也会是一个人都没有的房子,他待在里面,拉上窗帘,在黑暗里随着舞曲跳明艳哀伤的弗朗明戈,每一步,都是祭奠,祭奠灵魂。我有时会想到曼陀罗,我感到他每跳一步都有曼陀罗随着步伐盛开来。
他从来都是只有一个自己,没有爸爸妈妈,没有兄弟姐妹,也没有任何朋友。他只有自己和脖子上的绿 色蝴蝶结。
他最常在黄昏里跳舞,借着暮色和月光,把朦胧的跳舞的影子展现出来,影子从地面上忽而伸开手臂,又忽而举过头顶从脖颈一寸一寸轻滑下来,真是神秘又充满诱惑。
这个时候的他,让我不自觉的害怕,就像午夜街头叼着烟的女郎,但又不自觉的目光随着他舞动,此刻开始,你的灵魂已经不属于你,他属于上帝或魔鬼。
小熊维尼的幸福是弗朗明戈,但他的悲伤也是弗朗明戈。因为他除了那颗火热的天真的爱弗朗明戈的心外,什么都不属于他。甚至他那棉花做的心的所有权也不在他手上。他的心他的外观他的动作他的眉毛眼睛嘴巴都是按照厂家的设计来动作和生产,他们只要求他快乐和可爱,再不允许有别的。
他属于他们,属于这世界的每一个人,唯独不属于小熊维尼。
白天它就乖乖的站那,躺那,人给他摆弄成什么样就是什么样。晚上他跳舞。因为他的身体控制权基本不在他手上,所以他只能笨拙的进行舞蹈,每一步都很像小丑的表演。可他实在是太爱弗朗明戈了。即使无数次的摔倒和受伤,他依然不停止。
我认识他的时候,他是摆在橱窗里的,我依然记得。
我从长安的韦曲南街道顺着风一直走,经过每一家门店,都细细的打量。我们觉得商店基本上都是相同的,都是曾见过的大同小异的样子。但在我眼里是不同的。
每一家的商店都有它自己的生命,有高低和胖瘦,有的喜静,有的爱闹腾。就像一所小镇。那些有一间门面卖炒米饭或炒面的店是一个工地的汉子,他们微小简单但努力的生活,用尽全部力气却只要求存活,但他们身上有一股野劲和坚韧,就像野草,虽然微不足道,但也要狠狠的扎下根,只是有时候也太疼太累了些。那些类似于泰熙家的是小家碧玉的姑娘,虽不是顶富贵,但也是被人宠着的娇小姐。怡康药店等是一位家里全力支持考大学的高中生。理发店则是早早步入社会打工的少年。
那天,我正顺着风一直走,然后就在一家蛋糕店的橱窗里看到了他,小熊维尼。
他正在晒太阳,头和肩膀都靠在玻璃柜上,身体是坐着的,眼神,说不好,我不知那到底是哀伤还是木然或是厌倦。
我一向不太会看人的眼睛。我经过的时候他没有理我,我虽然对他好奇,可也不好意思去同他说话。等我折返回去的时候,他说,带我回家吧!我有点惊讶,虽然我对他好奇,但从没想过要带他回家,因为他身上有种气息,一感觉就知道是不好养活的。我并不想他在我家里出事,那样我会很难过的,现在看来,何止是难过,我已经快要疯掉了。
他的姿势还是刚才晒太阳的姿势,可是太阳早已经落山了。我是个不会拒绝的人,嘴里的话一直在嘴边,当我看着他的眼睛,他一动不动。可是我的意识好像陷了进去,鬼使神差的答应了他。
我走进蛋糕店,实在不知道怎么说,当店员询问时我指了指维尼身边的蛋糕,我要那个。后面的话却又不知道该怎么说了。
我是一个内向的人,经常一个人生活,很少与人打交道,我喜欢自己待在房间里的感觉。店员打包好的时候我还是手足无措,拿着包装好的蛋糕走到门口,走出去。
在门外站了会,最后下定决心又走进去。
你好,那个小熊可以卖给我吗?我实在是太喜欢了,我可以付钱的。
最后他抱着维尼出来了。店员说这是她女儿的,但是女儿现在不爱玩他了,店员嫌占地方,就把他塞到橱窗角落里了。店员结果把他送我了。我抱着维尼回家了。
回家后,维尼说他想要一个自己的被子和枕头。
以前要不就是成天坐那,要不然就在沙发或地上横七竖八的躺着,总之,店员女儿把他扔到哪里,扔成什么形状就是什么。
他经常要持续一个姿势好久好久。
没有人听见他说话,他大喊快要喊破喉咙了,来帮我翻翻身,把我捡起来,这床底下好脏好冰啊!
还好黑,我害怕,没有人听见。
午夜他们都睡得好香,他把身子蜷缩起来,他连月光都看不到。
黑暗好像是从四面八方的蔓延了进来都聚拢在他的身体里。那些日子里时光是不会流动的,仿佛就是永恒。
我给他准备了吃的,是蔬菜沙拉,外加一个手抓饼。那个蛋糕我两谁都吃不下,我把它送给楼下的小孩了。
这个晚上,我们睡在同一张床上。
它说,可以不要关灯吗?
我内心犹豫了下,因为我在有光的地方睡不着的,嘴巴却脱口而出:好啊!
那一刻我感受到有什么在悄然融化。
这一夜我自然没睡好。
我睁着眼睛,视线从天花板转到墙壁再移到桌子上。保温杯在桌子上静静放着,衣服乖巧的柔顺的挂在衣柜里,我家的房子从去年就装修了,到后面还剩衣柜和厨房的门没安,我懒得再去费精力,就一直没去管。
过去我总觉得那些那些衣服是不堪的,因为他们长短不一的住在一个很宽很粗糙的衣柜里,连门都没有,就像穿着不合身的衣服,浑身都是窘迫。而我,根本不愿意去看他们,但每天都又必须面对他们。
我喜欢逃避,一扭头,我可以假装看不见,任何东西,包括回忆。可,这里是卧室,是我避无可避的地方,每天都在赤裸裸提醒我的窘迫。而现在,这个夜里,像是除夕的那一夜,明明和冬天是一样的冷,可好像有什么确实是不一样了。
窗外是寂静的,是安详的,是我生命里少有的祥和。曾经的夜,它被我的心熊熊燃烧,但他依旧是别人寂静的夜。我好像能感受到通体的清凉。
我把目光投向维尼,他好像睡得也不太安稳。
我看了手机,现在是两点十六分,或许,我们以后都可以睡个好觉。我在凌晨的时候迷迷糊糊的睡着了。
我们这几天都过得相安无事,彼此都在迁就对方,客客气气的,他的话不多,更多是安安静静的
我和维尼后来在漫长岁月里一直静静的。我们一起度过了许多不算安宁但也不算动荡的日子。
我们像两只快要老死的兽,都没有生气的生活着,等待末日,偶尔你碰碰我,我摸摸你。互相在彼此身上寻个小乐子。都在抚顺彼此身上寂寞的气息。
再后来,我们好像更老了。
他懒得动,我也懒得动。
我们就一整天一整天的瘫在床上,也不说话。
谁饿的不行了就去厨房觅食,有时候得下楼,但如果还可以坚持,就算了吧!下楼是一件多么耗费力气的事。
再然后,某一天,我一觉睡醒来,它好像就没有气息了。
你要问我我怎么知道的。我也不知道,我只记得那天醒来我就只感觉到一个人。空荡荡的,它也没有什么变化,就和往常一样躺在那。
可我就是感觉到它不在了。
第六感。
我不知道去哪找他
现在,我也不知道怎么办。这事没法和人说。和谁说谁都得说我是个神经病。
所以,我只能告诉自己,也就是你,我的另外一个自己。
希望你能够给予我帮助。
他对我很重要,维尼是我的朋友,更是我的知己。
它在这枯燥无味又使人疯狂不安的日子陪伴了我。让我不至于在这正常的世间疯掉。
你知道的,这正常的世间对不正常的人打压的有多严重,是他让我免于被关进精神病院的。
如果你收到了这封来信求助,又在你可帮助的情况下,还请你真的帮助我。虽然我乐于助人的美德这些年有些丢失,但它应该能在你身上留下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