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心的空洞与温暖的填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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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比他高十七厘米。

她身高一米七五，在女人们中间算做鹤立鸡群了；她丈夫只有一米五八，上大学时绰号“武大郎”。他和她的耳垂儿一般齐，看上去却好像差两头！两人在一起，没有谐调，只有对比。可是他俩还好象拴在一起，整天形影不离。他们的这种不般配与形影不离遭到了别人的无端非议与猜测。裁缝老婆先是猜测两人有生理问题，后又因得知矮丈夫是总工程师、高女人是普通化验员，便认为高女人是为钱而嫁。

然而两人之间是生死不渝的，在“文革”期间，矮丈夫遭受迫害，被批斗、关进牛棚甚至入狱，高女人坚决不出卖丈夫，表示永远不嫁，永远等着他。矮丈夫出狱后，高女人却因脑血栓发作导致左半身瘫痪，矮丈夫悉心照料。最终高女人去世，矮丈夫谢绝了所有人帮他续弦的好意。逢到下雨天气，矮男人打伞去上班时，可能由于习惯，仍旧半举着伞。这时，人们有种奇妙的感觉，觉得那伞下好像有长长一块空间，空空的，世界上任什么东西也填补不上。这篇《高女人与矮丈夫》的小说在我初读的时候只是记住了这个场景，但是并不理解在高女人去世后矮丈夫内心的那种空空的失落的情感，等到二十多年后经历母亲去世再读这段文字的时候，只感觉到这段文字在撞击着我的心灵，禁不住让我泪目。

母亲走后，感觉内心像是被挖走了一块儿，留下了一个虚无的空洞，无论如何也填补不了这个空洞。母亲在的时候回家的第一件事是找母亲，现在回家再也没有母亲笑吟吟的脸庞迎接着我。有时候在街上一看到和母亲一样瘦削的身影的时候，总是有一种恍惚。昨天在街上买菜，看到一个中年妇女曝晒在阳光下，她蹲着，在她面前铺着的是一一个化肥袋，上面堆满了一把把豆角。她不像别的小贩儿看到有人路过会兜售，会热情地招徕。她蹲在那里，甚至显得有些局促不安或者是忸怩羞涩。这几天一直是高温，9点多的时候，已经是30多度了。看到她顶着炽热的阳光暴晒在阳光下，让我心生不忍，我招呼她道：“姨，豆角咋卖的？”她这才热情地抬头说，“两块钱一把，你要两把的话三块钱，自己家种的，不值啥钱。”我开过钱后说：“天这么热，你挪到树荫下啊。”她有些羞赧了：“我第一次来卖，我看树荫下都有人，这会儿好在太阳还不毒。”我环顾了四周的树荫下，确实都有小商贩。我看到街对面的烩面馆面前因为楼的遮挡此时太阳照不到，连忙对她说：“对面烩面馆门前这会儿凉快，您挪到那儿吧。”“我也看到那个地方了，那是别人门市面前，不合适吧？”我赶忙解释道：“烩面馆估计快到中午时候才开门，到那时候你的豆角或许就卖完了，不碍事的。”我帮着她把豆角抬到阴凉的地方。她千恩万谢的，非要再塞给我两把豆角。我连忙阻止说：“姨，您的心意我领了，天这么热，菜放不住的。”她感叹道：“闺女真是好心呢，我们乡下人到城里发怵啊，恐怕占的不是地点儿影响别人啊。”

她的一席话忽然让我想到了多年前的一幕。

那时我在家乡的小镇上班，刚刚和爱人组建成小家庭。下班了，我也像别的主妇一样去街上买菜。那时候街上还没有大型的超市，卖菜的很多是附近村庄的农民。他们根据时令卖一些最新鲜的蔬菜。那正是蒜苔下来的时候，一街两行的菜农，多半卖的是蒜苔。我也想着买把蒜苔儿蒸面条吃。这时候竟然在卖菜人群当中发现了母亲，母亲本来就不善言辞，她也像别的卖菜的热情地招徕或者吆喝，太像眼前的这个阿姨了。我惊喜地跑到她跟前说：“妈 您怎么来了？”妈看到是我也很惊讶：“这不是咱自己家抽的蒜苔吃不完，我寻思着卖几把，剩下的一会儿给你送去。”想到妈不会骑自行车，六七里的路还要拿着这些蒜苔，不由得鼻子有些发酸。“走吧，不卖了，咱都留着自己吃。”妈妈可能怕耽误我的事，急忙说：“你要忙，先忙吧，我一会儿再过去。”看到母亲这么坚持，我只好陪着她。我也像母亲脸皮很薄，更害怕碰见认识的人，但在母亲面前，我又不愿意显示出自己的羞涩来。有人走到我们面前的时候，我也会亲切地招呼他们，并且愿用相对低的价格，最终把几把蒜苔顺利卖出去了。母亲不由得感叹：“闺女比我强！”是啊，在不太勇敢的母亲面前，我愿意成为一个勇敢的人让母亲放心。

这些温暖的瞬间，会成为心中的光鼓励着我，慢慢地抚平内心的那个空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