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我谈跑步时,我谈些什么
孔乙己偷了丁举人的书,在被大家嘲笑的时候,为自己辩护“窃书不算偷”。照此看来,那“窃取”村上君小说(“跑者回忆录”可能更合乎实际)的题目《当我谈跑步时,我谈些什么》用做自己随笔的题目,大概也可以心安理得了。借着村上君的故事,我们来谈谈跑步这件事。
去年11月的一天,收到一条信息,“罗老师,我记得你在上课时给我们讲过你跑步的事情,还说了跑步的很多益处。今年9月开始,我在准备专升本考试,复习过程中感觉效率不高,就想到了你说的话,于是我每天早上5点50起床然后出门跑步,刚开始我只是抱着试一试的心态,看看自己究竟能不能坚持,没想到现在已经跑了3个月,只要天不下雨,我都去跑……”收到信息,有些许感动,自己无意的一句话竟可以让人牢记在心并付诸实践。这让我想到村上君在书里说的,“我从来没有向周遭的人推荐过跑步。对长跑感兴趣的人,你就是不闻不问,他也会主动开始跑步;如若不感兴趣,纵使你劝得口干舌燥,也是毫无用处。话虽如此,也许真有人读了这篇文章,陡然来了兴趣,当真练起跑步来,这当然是不错的结果”。而除了感动,更多的是惭愧。讲起跑步,小打小闹的跑龄林林总总加在一起还是有些时日,但我之前并没有像这个孩子那样虔诚而一丝不苟地在跑步。
今年4月1日,我在学校偶遇给我发送信息的那个孩子,她朝气蓬勃的样子很是迷人。我询问她的近况,她讲述了每天的作息:5点50分起床去晨跑,之后洗漱好到自习室准备专升本考试。从去年9月一直坚持到现在。当我又一次听到那一句“只要天不下雨,我都去跑……”的时候,半年多没有跑步的自己决心“复跑”,而这一次,不再是夜跑。虽然“痛下决心”的第二天早晨就宣告失败,但从第三天开始,我也踏上了晨跑的路,迎着风奔跑……
4月3日开始了每周4次的晨跑,大约在1个半月后,也就是从5月中旬开始,发现自己进入了跑步“上瘾期”,如若该跑步的那一天因为下雨等原因不能如期推进时,就会浑身不舒服。5月24日,村上君的《当我谈跑步时,我谈些什么》如期送达,开始倾听他一路跑步、一路写作的声音。
村上春树,从1982年的秋天,也就是他33岁的时候,跑步开始进入他的日常生活。他说,33岁,还足够年轻,但不能说是“青年”了。这是耶稣死去的年龄,斯科特·菲茨杰拉德的凋零也是从这个年纪开始的。在这个年纪,村上君开始了长跑者的生涯,也正式站在了小说家的出发点上。虽然他自认为有些晚了,可是从夏威夷的考爱岛到马瑟诸塞州的剑桥他一路奔跑,从每年一次的42.195公里到铁人三项赛,从第一部作品《且听风吟》获得日本群像新人奖到《挪威的森林》引起的“村上现象”,无不向世人证明着,所有你想做的并着手要去做的,从来都不晚。
村山君在长跑二十多年后,一面继续训练,一面就着日记追忆这些年跑步的点点滴滴,将这四分之一个世纪的“跑路”历程汇总成文,形成了这一部以跑步为基轴的回忆录。他写了几十年“别人”,这一次终于只写自己。他说这既是确认自己一步步走来的足迹,也是发掘自己在那个时代的心迹。既是告诫自己,也是激励自己,更是为了撼醒在某一刻陷入冬眠的某种动机。
就在我“复跑”后没多久,在朋友圈发现了一个平均每天打卡10公里(有时七八公里,有时十四五公里)的“神秘人物”。他是学校老年继续教育学院生活英语初级班的张叔叔(工作中每天接触的,一部分是古灵精怪的孩子们,另一部分则是和蔼可亲的长者们),他留给我的印象,我想冒昧地用三个词来形容:认真、礼貌和内敛。说他认真,是因为看到他发在英语班级群里的课后作业-“ABC”字母歌的视频,一字一句,发音清晰,毫不含糊;说他礼貌,是因为学院大大小小的活动,他几乎总会第一个到场,从不迟到;说他内敛,是因为他说话的时候温和、谦逊、细腻、不张扬。为了走进这个“神秘人物”的世界,在跟学生做见习督导的时候,终于找到了合适的机会跟他交流。
跟张叔叔聊天的时候,因为他的亲和力,让我觉得很轻松。他1956年出生在山西,15岁之后去到青海西宁,在西宁五中上了三年初中,毕业后做过知青,一年后被招工去了青海锻造厂工作,工作三十三年(知青算一年工龄)后退休。在锻造厂首先从重型剪床工人做起,三年后被车间党支部推荐参加考试,进入到厂工人大学读书三年,学习锻压工艺,毕业后继续从事相关工作,临退休时被任命为工程师。当我问他这些年最难忘的事情时,他脱口而出,“学习”。他十分淡然,却也坚定。“学习技术,学习高等教育自学考试的课程,学习政治理论大专课程,同时我爱哲学,也爱文学”。我又问他这些年最自豪或者最有成就感的事情,他想了想,“最自豪的事情是我在我们这个行业发表了一篇论文,文章的题目是《42CrMo平衡轴热处理工艺改进》,这篇论文发表在《金属热处理》杂志上,而这个杂志是材料领域比较权威的杂志”。我们的交谈很愉快,从工作经历到人生理想,从兴趣爱好到个人性格,最后我们的聊天回到了“长跑”上面。
张叔叔从初中开始坚持跑步,07年退休后将更多的时间和经历放在了长跑上面。从西宁到广州,又从广州到成都,从2007年退休到2015年参加全马,再到2018年的今天,地点转换、时间迁移,他仍在奔跑。他说自己喜欢跑步这项运动主要跟他的性格相符,独立、坚韧、外柔内刚(他的家乡是摔跤之乡)。这让我想到了村上君所写的三句话:一者“跑长距离原本与我性格相符合,只要跑步,我便感到快乐”;再者“我就是我,不是别人,这是我的一份重要的资产”;最后“在长跑中,如果说有什么必须战胜的对手,那就是过去的自己”。我问张叔叔跑步给他带来了什么,他说“首先是快乐,大概像是抽烟的人抽一支烟的那种快乐,而跑步的快乐一直都有”,说这话的时候,我看到了他脸上的笑容,我想大概他一面在跟我聊天,脑海中定是像放电影一样在闪现他跑过的赛道、公园、河畔和湖边,甚至每一个街角。“再就是健康,我必须活着,并且健康地活着,因为我的老父亲仍然健在,他在世一天,我就必须尽孝”。
我让张叔叔给我讲述他参加第一次全程马拉松的场景。“那是2015年4月18日,其实说起来也有点像‘初生牛犊不怕虎’,觉得自己一定会跑出好成绩,甚至在心中模拟跑步的过程,非常愉快。我4点多醒来,开始在室内热身,尔后去户外跑了40分钟还是1个小说,我有些记不清了。接着在酒店吃完早餐,大约8点整到达体育场,8点半举行仪式,9点枪响,比赛正式开始。我跟着运动员们慢慢地跑,大约5公里之后大家开始了自己的节奏跑,我心情很好,一路上有人为你加油助威,一路上有川流不息的跑者,一路上的风景格外迷人,我感受到了成都人民的热情。就这样,一个多小时过去了。这时候,天空下起了雨,刚开始雨并不大,渐渐变成了瓢泼大雨,接着是爬山跑,尔后又是下坡跑。我穿着一双40.5码的跑鞋,雨水在鞋子里哐当哐当想个不停,脚趾头也很痛,后面发现指甲盖都跑掉了几个。不过很快就只剩下几公里了,我已经顾不上喝路边的水,因为已经能够听到终点的加油声了,就这样我跑到了终点。” 他的语言异常平淡,没有过份渲染热烈的比赛氛围、恶劣的天气,也没有过多地表达跑完后的欣喜和激动,而是更多自发、更多向心的东西,这跟他的性格很是相符。有人说过,跑过全程马拉松就像跑完了人的一生,跌跌撞撞、起起伏伏,有辛酸,有泪水,有欢笑,也有成功。当我问他有没有坚持不下去的时候,他异常坚定,“没有”。随后他继续说道“其实现在想起来,风险还是较大,但是当时只有一个念头,我一定要坚持下去。在跑前我就已经想好,跑不下来,我就走下来……”
从此,我结下了这位62岁的朋友,这位每天跟我分享跑步新闻的朋友。
最后我们回到那位给我发信息的孩子身上。6月6日,她发来“喜报”,已经顺利升上了本科。6月10日,我们沿着学校一圈一圈地走着,聊聊未来,谈谈跑步。她说升上本科之后,准备学习法律,然后再接着考法律硕士,她说:“虽然我不知道我能不能实现这个梦想,但是我会努力。”当我问她,跑步有没有艰难的时期,她说:“是去年冬天,早上起床出门跑步的时候,冷倒不是最大的问题,跑一跑也就暖和了,最主要的是黑,但是经过了那段“黑灯瞎火”的挣扎,我感觉后面遇到很多事情的时候我更勇敢了。”我赞扬她有毅力,她说“毅力有一天可能也会消失殆尽,但是当你把它培养成一个习惯的时候,就简单多了。”我看着她,笑了,我们之间淡然地有一种类似温情和认同的东西……
村上君曾采访过长跑大咖濑古利彦,问他有没有想要偷懒的情况。濑古君回答:“那还用问,这种事情经常发生。”我们总会进入村上君笔下的“跑者蓝调”,但他有说过:“今天不想跑,所以才去跑,这才是长跑者理想的思维方式。”坚持跑步,享受跑步,也许有一天,我们会在赛场上不期而遇,不为超越别人,只为战胜自己。
By 夏
2018/6/2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