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海孤星 第八节 火车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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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个世纪的国际风云变幻，五十多年的天才间谍传奇，本书讲述的是一个凄风苦雨、刀光剑影、扑朔迷离、险象环生……想起来有点后怕的故事。请欣赏欧阳如一长篇系列间谍小说《天生间谍》第一部《迷海孤星》。

第八节

华山爸爸多年不回老家赣州，一回来就带华山去见了一些奇奇怪怪的人。华山感觉爸爸很神秘，比如对他说有一天可能会突然失踪，还让他照顾好妈妈和弟弟，就是因为这个他才下了跟爸爸走的决心。

华山和父亲踏上了去东北的路。

他有点后悔，临行前的那个晚上他问奶奶：“奶，我不走可以吗？”奶奶说：“你总得跟你父母在一起哇！”说着搂着他哭了起来。他又问京京：“姐，我不回东北可以吗？”京京嘻嘻笑道：“你可以藏我家哇。”京京结婚用的新房收拾得可好了，床头柜上有个石膏做的彩色新疆舞蹈娃娃，那娃娃腰间有个弹簧，一拔楞它的脑袋它身子就会动，真像新疆人跳舞晃脖子的样子。奶奶见京京给华山出这主意，赶紧说：“这可不敢。”京京伸了伸舌头。爷爷家有许多神秘的地方，比如柴房，据说有狐仙，华山从来都不敢去。比如大姑家，那五个姐姐都对华山好，藏起来一两天爷爷奶奶都不会生气——这得和奶奶串通好了，要不会吓着他们。这样爷爷就会对爸爸说：“山山不想跟你回去，你就别勉强他了吧。”爸爸也只能无功而返。可华山还是跟爸爸上了路，就因为他那句：“山山，我想让你照顾你弟弟，和你母亲。”还有，他想坐火车。

华山一出生就跟火车有缘。

他七个月那年和父母第一次回老家赣州，那时候京广线还没通，须在武汉换渡轮，路上要走一周。他一路都不哭，邻座的乘客都说他是专为火车生的。就是那次他爷爷看他一眼就对他爸妈说：“把孙子给我留下，你们回去好好干工作吧。”连他那么厉害的妈妈都只能听命。

他第二次坐火车是在五岁那年，奶奶送他去东北，因为爸爸来信说妈妈想他都快疯了。他唯一记得的是一觉醒来发现身边有一把宝剑，朱红色剑鞘上刻着龙还镶了一个小圆镜子，真漂亮。他问奶奶哪儿来的，奶奶说：“毛主席给你送来的哇。”他真遗憾，毛主席来了他都不知道！后来的事情他就记不得了，奶奶说他回东北后整天闹病，爸爸妈妈只好让奶奶再把他带回赣州，第二年妈妈就给他添了个小弟弟。

他第三次坐火车就是这次跟爸爸回东北，一上长途汽车爸爸就对他说：“山山，这次是你一个人的旅行，这是你的票，行李我替你看着。”他被吓坏了：“爸爸，你不是又要失踪了吧？”爸爸说：“我给你讲讲行程，然后就由你领路。你领错了我们就见不到妈妈了。”他直想哭，邻座的阿姨看着好笑就说：“你爸爸不会丢下你的，再说现在到处是雷锋，你们尽管睡，不会丢东西。”他这才放心。

车到韶关。这父子俩要在车站旅馆住一晚，爸爸领他到街上散步。韶关的景象和赣州不太一样，有更多的骑楼、棕榈树和香蕉、荔枝卖。韶关人说话他居然也能听懂。站在北江大堤上爸爸感叹道：“韶关是赣州人南下北上的必经之路，我几出韶关！南华寺、丹霞山、八围屋，都留下过我的足迹。我还在一个叫‘红云村’的地方得过病，是当地老乡救了我。我熟悉这里的山山壑壑。”他朗诵道：“独立寒秋、湘江北去，橘子洲头……”这是毛泽东早期的一首诗，爸爸朗诵时叉着腰、昂着头，就差没戴八角帽，真有领袖风范。他还说孙中山北伐和红军长征都是从韶关出发的。华山发现爸爸的脸上布满了细细的皱纹，每一条皱纹里都藏着故事。

终于上了火车。每经一个大站都会停很长时间，人们会下车洗脸、刷牙，站台上修了一排排长长的水池，一个个下车洗漱的人低着头紧张的样子就好像牲口们在槽子里抢食吃。每经一个小站都会有小商贩涌到车窗口卖东西：湖南人用竹篾笼子卖桔子、湖北人用荷叶包着热干面和肉粽子卖、河南的东西最便宜，一个鸡蛋一分钱，一只烧鸡才五毛钱……火车启动，商贩们追着火车给你找零钱，不像后来收了钱磨磨蹭蹭就等着火车开。车厢里也有人推着小车卖食品，那时候火车上的饭菜最便宜，餐车没有创收的任务。华山在长长的车厢里来回跑，感觉这就是一间移动的教室——华老师又要上课了。

“山山，你知道中国有多大吗？”老师问。

“不知道。”华山回答得很干脆。那一年他刚学完人、口、手，上、中、下。

“960万平方公里，形状像只公鸡。中国版图最大的时候是清朝初期，1300多万平方公里，形状像只桑树叶。那时候还没有美国、加拿大，俄罗斯也只是个东欧国家，中国是世界第一大国。”爸爸用圆珠笔在带来的小本子上边画边说，他很为自己的国家自豪。

爸爸肯定专门学过绘制中国地图，他念着口诀：“公鸡头、骏马腰、尾巴翘翘像镰刀……”说话间一副中国地图的外轮廓就画完了。

“你读中学时会学到一门课，叫‘地理’。比如中国的地形西北高，东南低，有三大阶梯，第一阶梯和第三阶梯相差四千多米。你知道四千米有多高吗？相当于在老家的房子上再加上1333层！”

“这么高哇！”华山故意尖叫以吸引身边的乘客，就像那次在赣州第一百货公司买枪时那样。

爸爸怕影响乘客们休息，放低声音说：“中国的山脉以纵向为主，比如西南走向的阿尔泰山脉，天山山脉、昆仑山脉，东南走向的兴安岭、长白山脉。但你要重点记住是横向的两组山脉：燕山——阴山——贺兰山——祁连山脉，它是中国历代抵御北方游牧民族侵略的天然屏障，也是万里长城的基础。太行山——秦岭——大巴山——巫山山脉，它是战国时期秦国和山东六国的分界，在这里发生过中国最多的战争。”

华山说：“爸爸爸爸，你别说那么多‘比如’好吗？”

有乘客笑。

爸爸皱皱眉头：“好，我不说比如。比如中国的河流南多北少，东多西少，大多数河流都由西向东流，叫‘外流河’。这主要是地势的原因。中国的三大河流分别是长江、黄河、珠江。如果加上松花江和黑龙江，几乎完全覆盖了国土，但中国是缺水的国家。”小本子画不下了，爸爸就在自己掌心上比划，他宽厚的手掌和深深的掌纹真像中国的地形和河流、他的掌心里就住着童年的妈妈——是四川盆地。

华山问：“那……比如赣江呢？”

有乘客说：“这小鬼，好机灵！”

“哈哈哈哈……”华山得意地在车座位上晃。

爸爸向众人抱歉地笑笑，再放低声音：“赣江由章江贡江汇集而成，是长江第七大支流。”

华山抢着说：“我知道，‘章’字加‘贡’字就是‘赣’字。” 

又有乘客说：“啧啧啧，赣字我都不会写。”

爸爸对大家说：“比如中国南起北纬4度，北至北纬53度，跨越了热带、亚热带、暖温带、中温带、寒温带等五个温度带，所以我们现在穿衬衣，东北人却穿上了毛衣，而在有些地方，比如新疆，早穿棉衣午穿纱，围着火炉吃西瓜。”

他们身边的阿姨羡慕道：“你走的地方真多！可孩子这么小，能听懂吗?”

华山感觉脑袋有点大，好象有股风从他这只耳朵进，那只耳朵出。这时,他听到有人说：“智健，你在想什么呢？”定睛一看，是张姐张局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