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只芦花鸡
春节过后,对面楼里住进了一位新成员,一只鸡。清晨七点,其必准时发出“呵呵哒”的叫声,由叫声判断是只母鸡。公鸡的叫声应该是“鸡哥哥~”。一直只闻鸡声,未谋鸡面。
平日里走得匆忙,大家互不影响。今天不成了。在家睡得正香,被它一阵输出从梦乡里拉出来。我便忍不住想骂娘了。农村养鸡寻常见,城里养鸡真就是稀罕东西了。
拉开窗帘,站在窗口往对面楼下观望,想见见这位早起的街坊!
小时候我在农村生活过一段日子。那时家家都养鸡,少的三五只,多则八九只。养鸡比养其他家畜轻生。早上起来,打开堵着鸡窝的石板。领头的鸡便带着一家老小冲出去找食了。地里、树下、山坡、柴火垛……总能听到它们咕咕咕的叫声。
太阳一落山,它们各回各家,各找各妈。在院里吃些玉米粒便进窝睡觉了!鸡把自己的一天安排得明明白白。
鸡随地刨食,随时拉尿。没个院子还真养不了鸡。对面一楼有三家的小院儿还处于敞篷状态,鸡应该在其中一家。我居高临下仔细地搜索。还是只传来“咯咯哒”的叫声,鸡仍未现身。我想会不会养在笼子里了。
鸡“咯咯哒”的叫,大概是下蛋了。小时候一听见这叫声,我总是呐喊地做骑马状,冲向鸡窝,伸手在垫着麦秆的窝里摸出一只白白的热乎乎的鸡蛋。有的母鸡护窝不肯出来,我就拿棍子捅它。胜利总是属于我。下了蛋的母鸡只好在一边“咯咯哒”的抗议。
当然,我也不会亏待它。放下鸡蛋,我会拿瓢舀半瓢玉米粒奖励它。那些跑出去的鸡不知怎么也能得到信息,乱哄哄地都跑回来了。我总是往下了蛋的那只鸡周围多撒一些,有意偏袒它一下。
“咯咯哒”的叫声并不都是下了蛋在炫耀。我就被骗过。听到叫声跑过去,鸡窝里什么都没有。有一次不死心,我凑近了翻找,被鸡窝的臭味呛了鼻子。从那以后,我一闻熟蛋清就恶心。姥姥说我这是伤着了。
楼下的鸡“咯咯哒”地叫,肯定不是下蛋了。哪有鸡天天下蛋的道理。
这时候,一只鸡头从一楼中户的院墙跟探出来。它昂着脖子,张着嘴,一边咯咯哒的叫着,一边踱着六亲不认的步伐现身了。
一只黄色的芦花鸡。中年妇女的标准身材,肚大腚圆,三角形的小尾巴不时抖上一抖。原来是只鸡大婶啊!鸡大婶迈着“慢四”的舞步,在一楼窗户跟前使劲唱着歌。
既然见了真鸡,我便躺回床上。被人家看见我在窥视不大好,我虽无恶意,难免尴尬。
鸡大婶没有休息的意思。它不休息,我肯定也睡不成了。忽然想起前几天看的《西顿动物故事集》。西顿说动物会发出不同的叫声,表达不同的情绪。既然不能睡,我便躺着感受一下鸡大婶的情绪吧。
果然,鸡大婶并不是简单地发出“咯咯哒”三个音符。而是“咯咯~咯咯~咯哒”。前面两声“咯咯~”低沉,像立定跳远起跳前的蓄力。最后一声“咯哒”,是蓄力完成后的爆发,猛地窜出去,高亢嘹亮。
我想鸡大婶应该是饿了,在提醒它家主人该喂食了。一楼小院用水泥铺了院子,鸡大婶肯定没法刨食自足。
鸡大婶每隔四五秒便发出“咯咯~咯咯~咯哒”的叫声。像是坐在饭桌前的孩子,不断喊着“开饭,开饭”。
大约过了五分钟,我想鸡大婶是等得不耐烦了。耍了脾气。叫声变成了三声“咯哒~咯哒~咯哒”。连在一起,短促有力。像是小孩子用拳头砸着桌子,在拼命地喊“饿死了,饿死了”。
这样的发泄只持续了一分多钟,鸡大婶的叫声又变回“咯咯~咯咯~咯哒”。不过这一次低沉了许多,最后一声“咯哒”也有气无力。好像可怜巴巴的在说“给一口吧,给一口吧”!不过,鸡大婶一直没有得到回应。
我想这家人心真大!我在小区里见过黄鼠狼,如果“黄先生”循着声音来给鸡大婶拜年,那可大事不妙啊!
我默默的替鸡大婶着急,您就消停一会儿吧,一顿不吃虽说饿得慌,总比丢了小命强啊!也许鸡大婶听到了我的心声,几分钟后,果然安静了!
我又趴在窗口往下看,已经看不到鸡大婶的身影了。估计躲到墙根去眯一会儿了吧。
哎!它去睡了,我可得起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