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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人会喜欢

2023-04-10  本文已影响0人  l柚子

郑重声明:文章系原创首发,文责自负。

本文参与伯乐主题写作之我爱你。

1.

  “没有人会喜欢你。”

  一大摊a4纸朝她甩来,在砸到她脸上前挣开了回形针松松散散的束缚,四散开,逃窜到办公室地板的各个角落。

  她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尖,没有说话。

  三厘米的高跟鞋还是很适合上班的。她想。

  “李冬生,别以为你爸是李刚就了不起,你要不能干就滚回家继续当你的千金大小姐,这位置,有的是人争。”顶头上司的唾沫星子比那轻飘飘的a4管用,能径直飞到她脸上。

  她顺势弯下腰去一张张捡起掉满地的策划案,拍拍上面的灰尘,重新排好用回形针夹在一起。

  虽然她的策划案确实写得狗屁不如,但。

  她爸可是李刚。

  李东生重新站起来,优雅地擦了擦脸上的唾沫星子,一反手,就把那一叠a4扔在了领导脸上。然后在脸色铁青的领导,和鸦雀无声的办公室全体人员注视下,潇洒地走了。

  听说最近00后整顿职场很起劲,她当然也得掺和一脚了。

2.

  说真话总是令人反感的,比如告诉一个从小娇生惯养的女孩儿其实根本没人喜欢你这件事。

  其实这种事情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只是当事人不愿承认,旁观者咬牙切齿罢了。

  李冬生摇晃着手里的高脚酒杯,眼神痴迷地盯着里头波光流转的紫红色液体,蹬着七寸高跟鞋的脚也不歇着,翘着二郎腿一下一下往吧台上若有若无地撞着。

  调酒师斜过来一眼,“小姐,能不能不要抖腿?”

  “怎么,你不喜欢?”李冬生单手撑着下巴看他。现在的调酒师个个都是小伙子,眉清目秀长得挺俊,跟酒店前台一个级别似的。

  她飞扬跋扈的语气惹得服务员性质的小哥有些不敢答话了,只是她的行为确实有些影响到他操作。眼看两人僵持不下,远远地才过来一声清朗的呼喊,“哎呦我的大小姐,今天又是哪个没有眼力见的惹您老人家生气了。”

  在清吧绚烂的灯光里,李冬生看着走过来的黄雅兴,忽然觉得有些迷茫。

  有些没意思。

  他惯会见风使舵,哄她开心,总是恰到好处地出现,说一些她爱听的话。

  “搭个塔,自己喝吧。”她说。

  黄雅兴习惯了,脸上的笑容并没有垮,“好好好,我自罚,自罚。”

  “我爸的分公司搞什么改革创新,聘了个小新股东来当老板,那老板,还把我炒了。”李冬生抿了口葡萄酒,闷闷地说。

  “反正你也不用上班的啊,这不一了百了。”黄雅兴在叠酒杯。

  是啊,反正她也不用上班。李冬生低头看了看脚下常穿的七寸高跟鞋,有些说不清楚的思绪在胡乱飞扬。

  其实她也会想要把一件事做好,但她却没有那个能力了吗?

  衣来伸手饭来张口,不用动脑子地读书,也不用思考人情世故,她就这样活到了大学毕业。但不用动脑子不代表她没脑子,隔三差五迟到早退,与同事鸡毛蒜皮大发雷霆,交上去的策划书胡编乱造一通应付,全都是她的问题,这她是知道的。

  没有人会喜欢她。

  也不是第一次听这话了。

  想到这些,她又闷完了一杯酒。那边黄雅兴已经把酒杯摆成了金字塔状往里倒酒了,还有些不识好歹的女孩儿过来跟他搭话。

  陪你喝醉的人,总是没有办法送你回家的。她迷迷糊糊地想起了李慕言。

  那个上了一个星期班就炒了她鱿鱼的顶头上司。

3.

  李慕言和李冬生是从小玩到大的,他从她的跟屁虫变成领导,这转变大得李冬生没反应过来。

  所以那天华南区域大会的时候,李刚还没介绍完这位新分公司主理人,李冬生就跳了脚,“凭什么是他?”

  股东们都对她的大小姐脾气司空见惯了,纷纷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看李刚怎么给他闺女擦屁股。李刚也没恼,叫助理把李冬生带出去,她恶狠狠地瞪了李慕言一眼,一脚踢翻了自己坐的旋转椅才离开了会议室。

  “你就是温室里的花,你就是个巨婴。”

  “你就是见不得别人好。”

  “没有人会喜欢你。”

  李慕言给她发微信,每一句话都戳着她的心。她站在不透明的会议室玻璃前,握紧的拳松了又紧紧了又松,长长的美甲在手掌上印出了痕。

  她想不明白李慕言怎么变成了这样。

  用黄雅兴的话来说,就是“舔狗舔不到恼羞成怒咯”。

  李冬生听不进去,把李慕言删了。于是那成了他们最后一次线上交流。

  清吧的酒其实是不那么烈的,只是迷离的灯光晃了人的眼睛,扰乱着一颗颗年轻的跳动的心。吧台旁边的大荧幕上是惯例的表白墙栏目,有人点了首《老鼠爱大米》,舞台上的民谣乐手修整了一番,才慢吞吞地奏起这颇具年代感的老歌。

  00后,有多少人还听过呢,还记得呢?

  好奇怪,明明现代人交通发达,讯息快捷,却更容易走散了。

  有点悲伤又有点温情的前奏,在李冬生的耳朵里慢慢模糊起来。她又想起了小时候,在李慕言家里搭积木,李慕言搭金字塔,搭好了得意洋洋地给她展示,“姐姐,你看这像不像公主的大房子?你想不想住进去?我……”

  他话没说完,她一脚就把它踢翻了。

  李慕言又搭小火车,拿在手里“呜呜呜”地开,“姐姐姐姐,我以后带你……”

  她抢过来,三两下拆了扔地上。

  “姐姐。”李慕言眨巴着大眼睛看她。

  “我才不是你姐姐,你个没人要的孩子。”她一把推倒他,嗷嗷哭起来。

  她就像大米,李慕言是只老鼠,想要侵蚀她的一切。

  “小姐,小姐?”

  手臂被人晃得难受,李冬生才慢悠悠地醒了过来。揉了揉惺忪的双眼迷迷糊糊地打量四周,清吧都要打烊了。

  调酒师好像看出了她的意图,“那个男生被一个女孩子扶走了,估计去厕所吐了吧。”

  她抬眸看那小哥,笑了笑,“帅哥加个微信呗。”

4.

  以前的人新三年旧三年,缝缝补补又三年,现在的人,坏了就换,哪有什么长久。

  没有人喜欢?

  那么廉价的喜欢,要来又有什么用呢?

  后来在那家常待的清吧门口,李冬生还是看到了李慕言。他等在那里不知道已经多久了,手上拎着一双三厘米的高跟鞋,风衣上有灰尘的味道。李冬生摇摇晃晃地走出来,他过来扶她,给她披外套,换鞋子,一句话也没说。

  为什么?

  意义在哪里?

  也许冬天生的孩子总是被爱的,尤其是临近12月,临近年关的时候,在其乐融融里降生,享受着众人的爱。这样的孩子,为什么反而有那么大的心理问题呢。

  真是怪胎。

  她靠在他的肩上,那么熟悉,那么安心,眼眶好像湿了。

  陪你喝醉的人,注定没法送你回家。李慕言经常说。

  跟她一起喝的人太多了,可最后陪她的,总是他一个。

  “李冬生,你还真是烂泥扶不上墙。”李慕言把她放进车里,“砰”地甩上车门,一点都不温柔,好像在宣示着对她满身酒气的不满。

  她无所谓地打了个嗝儿,也不知道有没有听进去。

  车子安静地在北京三环路上行驶着,李慕言故意开了车窗散味道,凌晨四点的空气带着寒意,吹得她清醒了许多,脸皮还有些疼,凌乱的头发糊在脸上,她也懒得伸手去拂开。

  李慕言打开车载音乐,居然放着《老鼠爱大米》。

  “我爱你,爱着你,就像老鼠爱大米,不管有多少风雨……”

  李冬生想笑,却讷讷地什么声音也没发出来。

  明天李大主理人还要上班,真是麻烦了领导大老远来送她回家。她想打趣,也是什么都没说出来。

  她对他什么难听的话都说尽了,什么欺负的事也不落下,虽然他对她态度变了,可行为……

  李冬生不想再想下去。

  “爸已经知道我把你开了。”李慕言率先打破了平静,淡淡的语气。她没应,他又改了更冷淡的语气,“李刚很生气。”

  “哦。”李冬生把座椅放倒,准备睡觉。

  “这就没斗志了?”

  “我可以没斗志,你能吗?”

  “所以你想一辈子当巨婴?”

  李冬生“腾”地坐起来,愤怒得眼睛都红了。

  为什么所有人都知道讨好她,他就从来学不会!?不过是一个领养的没人要的孩子,凭什么跟她争!

  她从来喜形于色也不用看人脸色,直接一拳过去打在了李慕言脸上,车子猛撇了一下,他闷哼一声便冷静迅速地又拉回了直线。

  “李慕言。”她看着完全不把她当回事的那个人,一字一句地吐出冷漠的话,“我恨你。”

5.

  李冬生和李慕言有同一个爸。

  领养李慕言的时候,李冬生才六岁,却已经知道自己是家族里的掌上明珠了。有一个外来小孩来跟她分爱,她不答应。

  “女儿就是迟早要泼出去的水,宠着就行了,还指望能成什么事。”

  “那你也得看看孩子的心理状况啊,我不想这事影响你的职称……”

  “那你怎么不能给我生个儿子?说这些有什么用?”

  “李刚……”

  她看着爸妈吵架,他们觉得她听不懂,她也觉得爸妈听不懂她的心声。

  女儿也可以很厉害,女儿也可以为家里争光,女儿可以……

  可她最后表现出来的,只是哭着闹着才勉强让爸妈把李慕言寄养在了姑姑家。只是在一个从小生活在孤儿院懂事得很的李慕言的对比下,显得笨拙,乖戾,大小姐脾气。

  她只能一条路走到黑,做一个没用了的女儿。

  从来没有人真正关心她的内心。

  李冬生睡着了,脸上的妆都还没卸。李慕言把她抱到床上,轻车熟路地给她打洗脸水,绑束发带,抹洗面奶,擦保湿霜,一步步把她照顾好。

  终于最后给她盖上被子的时候,天已经蒙蒙亮了。

  李刚不知何时站在房门口,朝他招了招手。

  “爸。”

  “你都处理好了?”

  “嗯,都准备好了。”

  “慕言啊,这十几年,辛苦你了。”

  他伸手摸了摸脸上被李冬生打出来的淤青,摇了摇头,“爸,别这么说。”

  只要她能活得开心些,都值了。

  多好的孩子啊……李刚叹息着走出了书房。

  没有人会喜欢的李冬生,和所有人都喜欢的李慕言,简直就是正反两个典型,一个锋芒毕露亮出所有獠牙和刺,一个头脑冷静收起所有汹涌暗波。

  他们之间,本没有对错。

  李慕言回到李冬生的房间,在书桌边拉了张椅子坐下,就着晨曦的微光,找了纸和笔,开始写他的遗书。

  说是遗书,其实完全是写给李冬生一个人的。

  三年前他被诊出不治之症的时候,就已经想好了这一切。从以她为中心的跟屁虫变成一个处处针对她刺激她的坏人,一个本来就好像抢走了她一切还回过头来耀武扬威的不速之客,他当得很称职。

  只希望在这最后的时间里,她能完成自己的蜕变,变得真正强大。

  亲爱的姐姐。

  写了五个字,又划掉。

  他抬头看了看窗外的晨光,初秋的天有些微的雾气,白茫茫地好像包裹了并不怎么强烈的阳光,使得那点光亮怎么也暖不到他的身上。他张开手掌哈了口气,又提起了笔。

  冬生。

  这次他写。

  没有人喜欢又怎样?

6.

  陪你喝醉的人,注定没法陪你回家。李慕言经常说。

  陪你长大的人,也注定没法陪你变老。这是他从来没有说过的后半句话。

  李冬生向来热烈张扬,大大咧咧,很少在意生活中的琐碎细节,他的病瞒得那样好,她从来不知。

  他本一点都不想缺席她的人生。

  “冬生,我让你开心了吗?我有让你开心吗?我以前觉得你只要活得开心就好了,后来觉得你始终不是真正的开心,你压抑着,能够发泄在我身上的,只是无奈的一部分而已。”

  “冬生,我看着你长大,一路走来,他们叫我舔狗,说是被拒绝一万次也孜孜不倦的意思。”

  “冬生,其实我从来没有这样叫过你。”

  “冬生,你要怎么样才会开心呢?”

  “冬生,我对你很差劲吧,其实我想让你脱敏,以后你就再也不怕了。”

  “冬生,即使没有人喜欢你,你也要喜欢你自己。”

  “冬生,我要去一个很远的地方,可能不会再回来了。”

  “冬生,我走了你会开心吗?”

  “冬生,你会想我吗?”

  冬生,冬生,冬生,冬生……他越写越凌乱越写越潦草,好像要把心里的话一股脑儿都说出来了似的,眼泪掉在纸上的时候才惊醒过来,又急急忙忙地把那页a4揉成一团,揣进兜里。

  回头一看李冬生还在床上睡着,呼吸平稳。他松了口气。

  想来对她的刺激已经到极限了,她会重整旗鼓好好生活的,在没有他的地方,真正发光发亮。

  “姐姐,以前我就梦想盖个大城堡,让你住进去,以后我保护你。”

  “姐姐,我好想带你环游世界啊。”

  “姐姐……”

  已经是上午了,太阳光都变得有些刺眼,李慕言写得太入迷,都没有察觉到。他起身把窗帘拉上一些,刚好给床上的人遮出一片阴影。

  在把李冬生赶出公司以后,他很快就交接好了一切。爸妈更是早就交代好了的,他好像,真的没有什么牵挂了。

  和负责安乐死的医生预约是在上午十点,他的时间似乎不多了。

  真佩服有的人活着的时候就能把自己的身后事都安排好,李慕言就是这样的人,从小到大,从不让人多操一丝心。

  他捂了捂胸口,慢慢走到床边。他的身体在忍受了这么久的剧痛以后似乎都要麻木了,每天靠镇静剂维持的生活终于朝着安排好的日子走到了头。他看着李冬生的睡颜,想伸手去却停住了,他看到她眼角嗜着泪,一点温润挂在眉睫。

  他终于忍不住,低头给她吻去了。

7.

  老旧的音像店里放着《老鼠爱大米》,通俗的歌词浅显易懂。

  “我听见你的声音,有种特别的感觉,让我不断想,不敢再忘记你。我记得有一个人,永远留在我心中……”

  这歌什么时候这么流行的?李冬生不解,伸手去够架子上的歌碟,却什么也没摸到。她胡乱地抓着,就醒了过来。

  她竟然会梦游。

  李冬生揉了揉眼睛,打了个哈欠,又是平安无事的一宿啊。眼睛重新聚焦的时候,才发觉已经是晚上了,天都黑了,月色凉凉洒了一地,还有夜风从半开的窗中渗进来。

  手机突然亮屏了,她拿起来一看,竟然有十多个未接电话,微信更是狂轰滥炸。可她暂时不太想看,踢开被子蹬下床,对着床边三厘米的高跟鞋犹豫了一下,光着脚准备去洗漱,忽然瞥见从来空无一物的书桌上竟用钢笔压了张a4纸。

  李冬生的心突然颤了一下。

  她想起昏暗的清吧里,刺眼的荧幕上,点《老鼠爱大米》的,是李慕言。

  他的微信号千年不换,她删了他,他也没有再加她,心照不宣。

  她一步一摇地摸索到书桌边,银白的月光把桌面的纸照成惨淡色,让人瘆得慌。挪开钢笔,才看到纸上还有墨水被晕开的痕迹,纸页卷起一些边边儿。

  “你缺失的爱,我给你。”

  “我爱你。”

  没有称呼,也没有署名。

  李冬生的眼睛一下子又模糊了,泪水涌上来“啪嗒”掉落在她本来最讨厌的a4纸上,叠在原本就有一滩的痕迹那里,亮晶晶的。

  是哪个傻子还用笔写字啊,这打印出来也不至于糊了啊。

  她哆嗦着把纸捧在心口。

  她说她恨他,可没有爱,哪来的恨呢。

  那天在清吧门口冷清的长街上,在凌晨白茫茫的雾气里,她靠在李慕言的肩头,湿着眼眶,问他,“为什么这样对我?”

  “意义是什么?”

  “陪伴。”他答。

  “是最长情的告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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