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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戴面具的人

2023-10-07  本文已影响0人  横眉冷对

郑重声明:文章原创首发,文责自负。

方仕文正在家中读书,楼上又传来了那个歇斯底里的女人打孩子的声音,孩子的哭声、惨叫声穿过一层钢筋水泥的楼板清晰地传到他耳中。一时不见消停,方仕文看不下去了决定报警:“必须得给这个疯女人一个警告,否则孩子迟早心理出问题。”电话转接到了当地派出所,然而派出所的人告诉他这不属于违法犯罪,警察管不了。

“这点正义都维护不了,要警察做什么!”方仕文放下手机愤愤地想。

他的手机又响了,是奶奶打来的,让他过去吃饭。今天是奶奶的生日。他合上正在读的卢梭的《忏悔录》,骑上电动车去奶奶家吃饭。上楼的时候他碰见了奶奶对门的大爷,大爷经常帮奶奶的忙,是个挺热心的人。

“大爷下去吗?”方仕文仓促之间打了个招呼。

只见对门大爷满脸的笑容在两人目光接触后就如同石化了一样凝固住了,大爷目光下垂,也没答话就从方仕文身边走过去了。方仕文并不感到惊讶,类似的情形他并不陌生。他总是不经意间招来别人的冷遇,不知多少次他在路上跟认识的人打招呼,对方却一脸冷漠连看也不看他就走过去了。次数多了后,对于别人的冷遇他不仅不难过,甚至还能找到些优越感,因为他认为不擅交际正是天赋异禀之人的标志。在这点上他觉得自己和卢梭很像,卢梭的《忏悔录》他反复地阅读。在看了陀思妥耶夫斯基的《白痴》后他对自己那不讨人喜欢的性格更满意了,因为他发现书中那个不通世故的主人公有自己的影子,而这个人物正是陀氏所推崇的理想人物。

有时他也认识到问题出在自己身上,不过不是太孤傲,而是伪装得不够好,以至于不经意间在语气、表情、动作中暴露了对别人的真实看法。和人打交道时他习惯于戴上一副面具,竭力表现得友好一些,其实眼里全是别人不完美的地方,比如嘴唇太厚、见解太蠢、工作太没有意义。而别人也一眼就能看穿他的伪装,因为他的伪装实在不怎么成功。他也知道自己不长于此道,但一到交际场合总还是要戴上面具,进行拙劣的伪装。说来也怪,他虽坚信人与人之间应坦诚以待,可他总是要下意识地伪装,有时这让他很矛盾。

在奶奶家方仕文碰到了几个不常见到的长辈,坐在一起吃饭时长辈们对他展开了“审问”。

“上大几了?”奶奶的大姐问。

“大三。”

“找对象了没?”奶奶的二姐笑着问。

“没有”

“在学校里看着有合适的就找一个,这么白净还愁找不到对象?”

“哈哈哈......”

他说话时很少看着对方,眼睛只盯着自己的筷子和筷子夹起的食物。他很难直视别人的眼睛超过五秒钟,每超过五秒他的目光就像被灼伤一样想要逃离,尤其是对方说话他在听时。

吃过饭后他照例下楼去散步。由于此处是城乡结合部,附近有大片的农田和一条河,中午时分田间河边一个人也没有,他得以完全沉浸到一个人的世界里。偶尔有一两只白色的水鸟悠闲地在河面上滑翔,微风拂过,令人格外惬意。清静的环境,悠扬的音乐,让他的思绪自由地飘荡,他仿佛已经超脱出了这个令他不屑的世俗世界。

突然他看见前面有个穿短裙的女生正坐在电动车上看手机,他的思绪一下子被那女生雪白的皮肤拉回到了现实中。他原本宁静的内心开始嘈杂起来,几个声音接连响起:她皮肤真好、要不问她要个微信、不知她会不会同意......夏季是方仕文最难熬的季节,因为他只要走出家门就不得不忍受各式各样的女人裸腿的诱惑——粗的、细的、长的、短的......他也向往爱情,卢梭与瓦伦夫人以及其它几位女性的情事让他羡慕。可孤僻的性格让他平时基本接触不到女生,他对爱情的渴望也变得更加强烈。

走近后方仕文看到她身材微胖,戴着口罩,穿一身jk制服,凝脂一般的大腿吹弹可破,他不由得怦然心动。四周没有别的人,他有些犯难:要不要跟她要微信呢?一想到跟女生搭话的场面他的心就突突地跳。要的话她可能会拒绝,而且万一要过来发现彼此不合适怎么办?可是不要的话也许会错过一段缘分。他想起了过去那些失败的追女生的经历,对自己顿时没了信心,哪个女生会喜欢他这样孤傲的人呢?

当他在河边一边徘徊一边纠结时,那个女生收起手机要走了。他不愿错过这最后的机会,鼓足了勇气抱着试一试的念头向她走去,准备放手一搏。

“你好,请问可以加一下你微信吗?”方仕文内心狂跳,但仍竭力让自己的声音显得平常一些。

“请问你有什么事吗?”那个女生睁大的眼睛流露出了疑惑和一丝笑意。

“没有,就是想认识你一下。”方仕文声音有些发颤,听对方这么问他预感自己没戏了。

“好吧。”说着女生迟疑地掏出了手机。

方仕文竟没想到对方会同意,这太出乎他的意料了,他内心狂喜。互加微信后女生有事先走了。方仕文觉得自己挥手说“拜拜”的样子很笨拙,担心女生走远了就会把他删了,因此每过几分钟就检查自己有没有被删。

女生并没有删他。在聊天中方仕文得知她叫吕芳,初中刚毕业,因为不想继续上了就在一家阿迪达斯店做了销售。她为自己早早地辍学辩护:“并不是所有人都适合上学。”当方仕文聊到她明明不了解的东西时,她刻意要发表一番没什么意义的见解,以此来证明她的见识并不短浅。她还谈到在家是如何不辞辛劳替父母照顾两岁的弟弟,言外之意她是个能持家的女生。

方仕文意识到吕芳似乎有意愿和他深入发展关系,欣喜之余他开始幻想将来的美好时光。两人住的地方离得不远,他想象着自己不时地往她家里跑以及骑电动车带她的情景,对未来充满了向往。他独来独往的生活似乎要终结了,夏天给他带来的痛苦也要随之终结了。

两人约好第二天晚上等她下班后逛商城,她就在商城里工作。

第二天整个白天方仕文心里七上八下的,晚上的约会好比面试一样,他格外担心通不过这次面试。他知道自己嘴笨不会哄女生,更为关键的是他担心暴露自己在面具下的真实样子。

快到约定的时间了,方仕文的心脏仿佛要跳出来,他甚至担心见了那个女生后能不能说出话来。路上他又遇到几个穿超短裤的女生,这促使他决心今晚一定要好好表现以赢得一个女生的芳心。来到商场,他先站在店门口等吕芳。过了会她出来了,穿了条灰色长裤、一件青色的短袖,依然戴着口罩,眼神有些局促。方仕文这才意识到她昨天那身jk制服赋予了她多大的魅力,换上今天这身她的光芒一下子收敛了许多,她看起来不过是个平淡无奇的女生,联想到她匮乏的认知水平,他突然感到她似乎不值得他花大力气去追。可既然走到这一步了,还是将就将就吧,至少她是个女生。

“我想先去上个厕所。”吕芳声音微弱地说,一只手微微抬起指着厕所的方向。

“嗯,我在这等你。”方仕文很庆幸自己还能正常说话。

从后面看吕芳走路的样子有些不自然,方仕文感到她离自己心目中理想的另一半又远了一点。

“我们上楼看看吧。”吕芳回来后他提议。

“嗯。”

走在吕芳身边方仕文很不自在,这种情形他很熟悉,他知道自己又在拼命用面具盖住真实的自我。然而,像之前无数次那样,他伪装得很失败。

“我手机就是从这里买的。”当走过vivo手机店时吕芳说。

“我前几天刚在这免费换了手机套。”方仕文在竭力伪装的间隙中说。

“免费?为什么是免费的?”

“买了手机一年之内可以免费换手机套,你不知道吗?”

“不知道。”

方仕文靠近女生的一只胳膊突然快速向后摆了一下,随即是一阵尴尬的沉默。方仕文此时大脑一片空白,一时想不出什么话题来,整个人像是被硬生生挤进一根管子里一样难受。他想逃离这一切,躲回自己家中舒适的房间,在那里他不必在意别人的眼光,俯仰坐卧任意而为,而当下对他来说就是煎熬。

“你在家都忙什么?”吕芳突然转头看向他,目光中满是探询,仿佛在说:“你到底觉得我怎样呢?符不符合你的预期?”

这一突袭让方仕文立马乱了阵脚。看着吕芳的眼睛,她种种不完美之处纷纷涌入他的脑海:学习不好、走路不优雅、思想平庸......他感到自己努力构建的某道脆弱的防线顷刻间垮掉了,被扯掉面具的他赤裸裸地暴露在吕芳面前。

“我......最近在家忙着准备考研的事......”他嗫嚅着说,眼神中满是退缩,一点柔情也没有,仿佛在说:“你太不完美了,但我不想让你知道我的真实看法,所以你赶快扭过头去吧。”

“哦。你要考研吗?”说着吕芳扭过了头去。

在接下来的聊天中吕芳再也没有看他。他偶尔歪头看一眼她,发现她的眼神格外严厉且冷漠。又逛了不长时间她就说要回家,理由是这么晚她父母担心她,可昨晚聊天时她明明说不用在意会逛到很晚的。

“好吧。那我送你回去。”方仕文仍试图挽救一下。

“不用了,回家很近的。”吕芳摆摆手说。

方仕文又坚持了一下,可她执意要自己走,于是只好作罢。一直到两人分别吕芳都没有主动找话题,这一任务完全地落在了方仕文身上,可他又不能胜任。气氛变得越来越尴尬。解脱终于在在两人作别后到来了,方仕文顷刻间像被从笼子里放出来一样自在了许多。然而看着吕芳离去,他有种挫败的感觉。

方仕文怀疑吕芳到家就会把自己删了。他约摸着她到家了,发消息问她到家了吗,她没回他。他知道吕芳家住哪,也知道骑车回家需要多长时间,这个时候一定到家了。他等了半个小时见吕芳还没回他,忍不住又给她发消息:“在干啥?”还是没回。也许她在忙所以没看手机?更糟糕的可能是她压根不想理我?在他沮丧到顶点时微信提示音突然响了一下,这一声宛如迷雾中的一道光束,照亮了他暗淡的心境。

他欣喜若狂地打开手机,却失望地发现是一个同学发的消息,他有种被戏弄的感觉,不禁对这个无辜的同学满是怨恨:真烦人!他颇不耐烦地简短回复了几句就把同学打发了。放下手机不一会儿微信提示音又响了,他以为又是那个同学来找他。他不情愿地再次打开微信,却惊喜地发现是吕芳的消息,他的内心欢腾跳跃起来,仿佛有罪的人遇到了大赦一样。

“刚才在洗澡。”她只回了这么一句。

“哦哦。”随后方仕文不知道该说什么。

过了一两分钟她都没说话,他试探着问了句:“明天有空出来玩吗?”

“不了。明天和别人有约。”紧接着吕芳发了条彻底宣告他今晚面试失败的消息:“近期我不想谈恋爱。”

方仕文记得她昨晚可不是这么说的,昨天问她会不会觉得自己比她大太多时,她说:“不会啊,大一点让人感觉更成熟。”。

“睡觉了。”吕芳又发了这三个字就再也不回他消息了。

当晚方仕文又发了好几条消息都不见回,一种失败感笼罩在他的心头,他悲哀地意识到今后依然要忍受女人大腿的挑逗。躺下后他迟迟难以入睡,对自己今晚的笨拙表现追悔莫及。他很羡慕那些能把女生哄得格外开心的男生,即使他并不太瞧得起这些肤浅的人。他有些顾影自怜,不过想起那位也不擅长讨女人喜欢的卢梭他心里多少平衡了些。他在自我安慰中睡着了。

第二天方仕文给吕芳发消息说请她吃饭,许久都不见她回消息,他又提议去她工作地方找她。她终于回复了:“请不要再来打扰我了。我已经有喜欢的人了。”随后她发了一张聊天截图,内容是她和一个男生约下午逛街。方仕文在聊天记录里看到即使晚班迟到吕芳也要和那个男生约会,可自己求着她出来她都不出来,他有种被羞辱的感觉。他发了一个惊讶的表情,却发现被拉黑了。

他觉得不能就这么完了,既然做不成情侣就做朋友吧。他迫切需要异性的陪伴,无论是作为情人还是朋友,只要他身边有一个他能天天与之说话的女生他就很知足了。刚刚吕芳对他的羞辱很快被他宽恕了。为了挽回这个异性朋友他还想做出些努力,他打算去她工作地方找她,向她说明只想和她做朋友的意愿,然后请她把自己从黑名单里移出来。这天晚上她快要下班的时候,方仕文又来到了那家阿迪达斯店的门口。

方仕文手里拿着一杯奶茶。很快店里的吕芳就看到了他,可是立马装作不认识他的样子。吕芳今天穿的超短裤,大概是为下午和那个男生约会而穿的。他不好意思直接进去跟她说话,他预计她不会理他而且会让他很难看,而且他也不想打扰她工作,于是就在店门口等她下班。

吕芳终于下班了,可她走到店门口看都不看他就走了,完全无视他挤出的微笑和手里的奶茶。他隐隐觉得周围人似乎都在看他,不禁脸上有些发烫。吕芳并没去停车处,而是去了人多的楼上。他知道她这么做是为了甩开他,不想让他跟上来,他也怕在众人面前丢脸,就没有跟上去。他决定去停车处等她,可他到了停车处发现人还是不少。想来想去他最终决定去她住的小区里等她,估计这个时间小区里人应该不多。

吕芳的小区果然没什么人,而且灯光昏暗。这是个老旧的小区,房子都是九十年代盖的,散发着古旧的气息,在黑暗中透着点阴森。吕芳曾无意中提起过她住哪栋楼,但是没告诉他具体在哪个单元哪一户,方仕文只好在她必经之路上等着她。他决心等会儿见到她一定要用真诚打动她,可在吕芳眼里他早已是个不真诚的人,喜欢戴一副面具。

他不希望偶尔经过的人看到他,于是找了棵树站在阴影里,这样远一点就看不见他了。此时周围静悄悄的,除了几只路灯照到的地方全是黑漆漆的。方仕文今天刚看了个关于灵异事件的视频,现在独自站在这里不免有些害怕,总觉得背后树丛里仿佛有什么东西潜伏在那。他不时看一下身后,虽然每次什么都没有,可他每看一次就多害怕一分,因为回头的动作让他联想起了恐怖片里的情节,片中人物被袭击前也是这么回头看的。天空中一轮月牙不时被云遮住,成为一片朦胧的光影,小区里的树也不时被风吹得令人不安地飒飒作响。他浑身发毛,只盼吕芳快点回来,可左等右等就是不见人影。

半个多小时后,他终于听到了电动车的声音,顺着声音望去进入他视野的先是在黑暗中依稀可辨的泛着白光的女人的大腿,随即是吕芳整个人。她骑车快到跟前时方仕文欣喜地对她说:“你终于......”

方仕文刚说出几个字就被吕芳“啊”的一声打断了,她一脸惊恐地看了他一眼,并没有停下来的意思。骑到一栋楼下,她停住了。方仕文快步走上前,对正在慌乱中停车的吕芳说:“不好意思,我不是故意的。我来想对你说我们就做普通朋友就好,你能把我从黑名单里拉出来吗?”

吕芳手忙脚乱把车停好后一言不发快步地往楼里走,仿佛方仕文是个危险人物,唯恐离得他太近了。方仕文先是愣在了那里,随后一阵怒火蹭的一下窜了上来。他又想起了那张聊天截图,羞辱感像一把利剑一样刺痛了他。妈的!他在心里骂了一声。一种强烈的报复欲在他心中腾起。正巧周围没人,他的胆子比平时大了许多。昏暗中女人雪白的大腿再次刺激着他的感官,像一点火星一样点爆了他那长期压抑着的欲望。在爆炸的冲击下,他的大脑一片空白,什么道德、法律都被炸得粉碎。只见他像一支射出去的箭冲到吕芳背后,她正要转身时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俯身捏了下她的大腿。他本以为女人的大腿像脂肪一样软,却没想到硬得像砖头,不免有些失望。一声惊恐的尖叫让他有些回过神来,他开始意识到自己做了多么出格的事。愣了一愣后,他拔腿就跑。跑到放车子的地方他颤抖着掏出了车钥匙,心脏剧烈地跳动着,他快要喘不过气来了,所幸没有一个人跳出来拦住他。出小区后许久他仍惊魂未定,反复回想刚才在小区里有没有看到监控。

事后的第三天,方仕文正独自在家中读卢梭的《忏悔录》,读到卢梭年轻时有一次刻意露出臀部骚扰几个女性被人抓住那一节,楼上又传来打孩子的声音。

还有完没完了!他愤愤地想。

正在这时,敲门声响了。他去开门,见门口站着两个不认识的人。

“是方仕文家吗?”

“是。”

“你是方仕文什么人?”

“我就是。”

“请跟我们走一趟吧。”两人说着掏出了各自的警官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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