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那雪…… -- 润君
我喜欢雪,尤其是,大大的,而又厚厚的,很久很久才会化的雪,甚至幻想着自己有机会在雪国住上几年,乃至一生,伴我终老做古。
为什么呢?
是因为美,是因为事,是因为人,还是因为萦绕在灵魂深底而牵牵绊绊,越搅越浓,甚者粘稠到令人喘不过气来……
大概都有吧,也不全是,当然,有的却更甚吧,让我无法自拔,让一生都无法挣脱着那往昔那深深的无际涯的泥沼……
记得较近的回忆,也算凄美,有着那天天无停歇的,刮着的寒风中,些许微微的温情,些许丝丝的甜味,些许稀薄的几乎无法触及的浪曼与清丽。算而今也有十八九年的光景了吧。
当时正值大一,由于家境贫苦,兄弟姊妹们又多,加之身体单薄多病,实在难以为继,在学校喝粥也算困难了,干脆请上半年病假,休了学,虽然有千万个不舍,不甘,又若之奈何。老师,学友们,无尽感慨叹息,长长的说可惜了,可惜了! 我,也许因为脸上面子,故做放达,在高吟《再别康桥》踱出教室,走出校门,那一刻,泪,委屈泪,夺眶而出!
因为,我的梦想,要搁浅,不管当时自己多么优秀,在当时,我的速度是惊人的,己可跳级跟大二前行!在大一上半年,我己高分修完全年的课程。是老师们的高足,是学友们的羡慕,而且我最敬慕老师亲自去北大自费为我买了所有的考研资料,胡教授亲自把大二的所有讲义送给我,在她心中,我也算是值得推助一把,可是,如今呢,只是如一零落叶,不知飘向未知的何处……想着,哭着,走着,如同一匹无家可归,孤雁,大大的城市,攘攘的人流,我不知孤栖何处!不知孤栖何处!
后来,去外地远远的乡下,做了大半年的私塾教师,捏着薄薄的一叠,不多的钞票,又回到这座城市,但己满是沧桑,不知是我的呢,还是这里的一切呢,似乎熟悉,似乎陌生,总有一种欲哭无泪的悲凉之感。因为自个的经济窘境,只好又请"病假”,不病又能如何呢?!
但,梦还在,梦如果没有了,我还有什么呢,真的,什么也没有了,除了贫困,除了绝望,除了孤独,除了凄凉!真的是什么也没有了呀……
天无绝路,我经过两天的冷眼和寒凉,真寻到一处民居二楼,楼梯间,平日里,是房东存放煤球,或散煤块,或杂物的吧。极暗,极狭,极低,前高后低,如同穷人家的棺材,但是,有灯。但,我是极喜的,每月35元,可省下不少呢。
就这样,开始了大学旁听生涯,整整一年!
而故事,也开始了,在一个一无所有的,赤贫的学子身边,开始了。一个美的让人心痛,一个美的让人落泪,一个美的也让人凄寒故事开始了。
入秋了,本是寒凉加衣的时节,我没有回去的意思,当然回去了也没有,再搭上十几块的路费。登了三十多里路,终于寻到传说专卖给工地或城市拾荒者的二手棉服市场!终于夹在民工中为自己慷慨了一回,花了八十,四件!两件六七成新黑棉袄!还顺手捡了双皮鞋,虽然一只鞋底磨的有些薄了,可是我还是有旧鞋垫的存货呢,另一只,只是前侧开了点角,但花上块而八毛完全修好!最多买上一管鞋油,都搞定了!
就这样一身冬天的穿戴齐备了。又用废书报把门缝,墙缝塞了个严实。窗户没有。房东把用不着的半旧棉门帘挂上了,一切妥妥的,仿佛身上一下子,添了不少暖意!当然大多还是心理上的,晚上照旧倦起身子,把所有能盖的都盖上。
因为,面子吧,难为情吧,怕请假的谎子揭穿了吧,总而言之,言而总之,只有去,只能去,对面的大学,旁听,噌课!
头一天吧,我以自己的财力,收拾的尽可能体面,一则为噌课,不然太寒碜也会被火眼金睛门卫捉个正着,二则,自己好歹正值青春绽放的年纪,三则,自已也是大学生啊!想到此心中,脸上一阵凄然,想下泪,不肯,也不敢,这个世界,没有人在乎你的眼泪,可低头看到不成样皮鞋,还是下泪了。
第一天,我像一个小偷,忐忑的,欢喜的,在保安瞬时的迟疑中,在学生们陌生迷惑中,过去了!成功了!且找到不太容易被人注意的位置安顿下来了!我还多次在各门卫前高傲的,若无其事走上几个来回,直到他们欲言又止,直到麻木,又跟在几群来来去去学生间走着,点着头,其实我不知人家说的是啥,直到,我来回进出大门口,他们看都不看我一眼时,我才放了下心来。去他们食堂吃饭,还破例奖自个儿一个鸡蛋。不过,如今想来,我心底十分感激那一年还算系统的学习的。
故事还得从下大雪的前一周晚上,那是个周二,因为我有看报纸的习惯,当然大多是所在班开班会,班内组织活动,考试,个别极严的老师的课等等,因为那种情况, 大多都得点名。我只有去报栏,不看报,还能干啥呢。
“ 嗨,你,哪个系的,哪个班的?"几个粗壮的声音,问道。
“我,……金融与贸易,……5班!”我惊慌,迟疑了瞬刻,继而坚定迎着说了过去。
“考试!还逃课,你,叫啥?!”
我一下子,明白了,学生处联合保卫处查逃课而去网吧打红警的。总算没出大问题,我头也不回往教学楼跑,因为其他被查住的学生,尤其是在恋爱中男女生,更里如此,跑着,想着,竟然推门进了教室。再退回也来不及了,只好硬着头皮,直直的奔过去,埋头闷声坐在位置上!大气都不敢出,因为我,只是一个赝品,滥宇充数的蹭课生!心里乱成一团。
刘曼,给他份卷子!你们系,我的课都敢逃,而,这是考试!一分钟也不会给他延长!
这样,一只纤细的女生的手,伸在眼前,把卷子,平铺了一下。“写吧,还有40分钟,这是主任,挺严的”。柔柔的声音,说完,转身坐回不远的课桌。 这时我才长长出了口气。定睛才知,是政治经济学,这可是我的长项,不用30分钟,搞定!还书上自己的大名。
卷子收上去,才想起后悔。我的名子,这可惹大乱子了。抬头时,那个叫刘曼的女孩儿刚好把卷子交给中年男子,那个严厉的主任。
就这样忐忑不安的日子来临了,每天又盼着早点来临,免受这份煎熬,每天又幻想着主任会会因为人太多而勿略我…,就这样反反复复的思来想去。
…直到那女孩约我去操场,才结束了那焦灼等待的日子。操场上,人不多,一眼就能看见齐齐短发的她,着一身红色运动装,如团火焰。
她正翻一本英文杂志,见我过来,示意我坐下,上上下下打量我一番,看的我心里直发毛。
“你叫润君?”
“嗯“
“你,不是我们班的,也不是我们系的,对吧?”
“嗯”
“那你是?哪个学校?你成绩不错,87分但,你必竟不是我们系的,你,不会连我们学校的都不是吧?!”
“我……”
我内心一阵悲哀,但,无可奈何,算了,人算不如天算,时也,运也,命也!不如直说,反正也不会再见,说了痛快!算是交的学费吧。
我仰天长叹,对着地上一茎衰草,从头至尾说了起来,直到自己也无法自抑,径直走了…
离开这无法离开的第二母校!路,又到头了,可依然无路可行!人,总得活着,虽说这段日子省吃俭用,必竟没有进项,又开始找工作,但也要远离我的第一大学,第二大学,虽然我与他们近在咫尺,却是咫尺天涯!虽有这么多大学同学,我却不敢见,不敢认,仍然要为吃饭,为起码的生存而浪迹天涯!
在劳动力市场蹲了五六天,终于有个三十上下男子,像挑牲口一样,把我们一起等活的六七个装上面包车,去铸造车间,端铁水。我开始了苦劳力的生涯,每天与灼热,通红的,沉重的铁水打上了交道。因为车间管吃不管住,晚上还得回租住阁子间。每天,流汗,吃饱,流汗,吃饱,流汗,然后一晚晚疲惫的睡去。生物般存在着,在车间,我不敢提自己大学生身份的,怕丢学校的人,也丢父母的人,也丟自己敬慕老师,体面的同学的人。真想纵身跃入铁水之中,一了百了,结束这苦难的一切!
一个月过去了,发薪了,1000元!我见到的一个月最大的一笔。下工时,老板把我叫到办公室。
“你,干完这半月,别干了。”
“为什么?哪有不对的?”
“你,大学生儿,师大的吧?”
老板端过一杯子水,笑了笑说道。
我没吱声,心里一片迷茫,早就如此了,如今又能如何?!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己惘然矣!
“ 别磨不开,小伙子,回去吧,这儿,不适合你。这一两千够上半年花销了,省着点儿…”
分别时,老板犹豫了一会, 从后面喊了句“有个女孩子, 找过你,……别说……我说的。”
但,我知道是她……
我,又返回了校园,但不是我的大学,我的钱只够一学期的吃住,还得去她哪儿,唯一可以收留的地方。只不过,原来的位置有了别的学子,我成了她的同桌。还有个学号,不再因点名而出去流浪了。
从此,我便有了稳稳当当的学上,虽然不是我的大学,却胜过我的大学。我是十分感激她的,她十分漂亮,她对我有异样的感觉,我却不敢,说不出是甜蜜,还是苦涩,还是五味杂陈的复杂况味……
这一切还得从圣诞节说起。那年的圣诞节下了好大好大的雪,整个世界冰雕玉石砌,学生们都疯狂了!整个窗外一片喧闹,是欢乐的海洋。我只愿静静的倾听,分享他们的快乐的味道,一则必竟彼此不熟,二则,我的大学近在咫尺,却咫尺天涯,心中无法挥去的忧伤。
“润君,出来呀!”
她兴冲冲推门而入,秀发还有颗颗粒粒的雪珠,额前留海温柔贴在额上。一身红点羽绒服,精致的小帽上,双袖口,都是雪白小绒球
,衬着她俏皮而可爱小脸。我也在犹豫,而她拉起我就跑。这是三四年苦难的求学生涯之中第一次放飞自我,在操场上奔闹,一直到我落下不经意眼泪,她轻轻地用小手慢慢地拭去我的眼泪,她的美丽的双眸也闪动着粒粒晶莹!
就这样,操场上人声渐渐消散,就这样,华灯将城市每-个角落点亮!就这样,我们四目相对,无语凝噎,任雪花飞舞,任雪花飞舞。
“我们,未来?”
“我,……”……
“我们,走向未来,不让你,一个人承受,和我一起分担,”
“我……我,我什么都没有!”
“我不在乎!”
“我,在乎,你能和我住在不足八平,没有任何温度,阁子间吗?!”
“我能!你有才!你坚强!我们会好的!”
“我不能!我不能!你有更好的未来!你,你爸,你妈,会吗?现实吗?我的路有多远,连我自己都不知道!我不会的,我不敢想你与我共居那种杂间,一天都不行!我宁可死!”
“可,我不在乎!这一切都会过去呀!”
“我们不说了,走走好吗”我主动拿住她的小手,她的小手好凉好凉,我感到她在瑟瑟发抖,想一想自己的过去,想一想当下,我泪下了,我放手,我放手,爰她,能让她和我住在哪寒窑里啊,自己春暖花开才能将她相拥,
这一夜,我们不知走了多少圈,谁也不愿撒手,因为明天未知,第二天,我回老家了,后来,听房东说,有个姑娘在屋子等了一天一宿……我哭了……因为我爱她……
我想,她也哭了……因为她爰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