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羞于启齿了20年后,才知道从小应该了解“性”
电影《嘉年华》今天是《嘉年华》上映的日子,被称为中国版的“熔炉”,比起中文名字,我更喜欢这部电影的英文名字“Angles wear white”,一部直面国人内心愤恨与恐惧的片子。而最近,关于儿童性侵的案子,频频被揭露出来,全社会的每个环节都极度恐慌,而又极度炸毛。每个人都在表现着自己对事件的看法,而我想说的是,事件中最无助的人——孩子。
直到多年以后,我才知道那是“性侵”
我的童年是在湖南的一个西南边境的小县城,没有工业,还是个省内的王牌旅游景点。多年没有发展的经济,也让我们那边相对封闭,不过,这种封闭在国内也是平均水平,至少还有公路可以通向省会。和那个年代的绝大多数父母一样,我的爸妈都是生于困难时期,长于文革时期的60后,得益于八十年代的信息不对称,两个人都在银行系统,拿着铁饭碗,同时也赶上了计划生育,只生了我一个。
我长大的九十年代,是一个羞于谈论男女关系的年代,记得98年《泰坦尼克号》在国内上映了,我爸单位里面搞到了录像带,好几家人一起在一个叔叔家里面看录像。Rose和Jack接吻开始,大人们就开始支开我们几个小孩子了,剧情当然我们后面也都知道了。
因为爸妈工作忙的关系,小时候的我经常被带去他们同事家里,单位的几个小孩子都差不多大。有一个阿姨家里,我们经常去,因为那一家的儿子认了我爸妈做干爸干妈。他家儿子比我大差不多4岁,我一直都叫哥哥。在我8岁左右,有一次大人在外面打牌,我们几个小孩子在里面小屋过家家。因为那个哥哥是最大的,所以由他来指挥大家玩游戏。他跟我们说,我们扮演爸爸妈妈,大家都把衣服一起脱了,几个小孩子就乖乖地把衣服脱了,然后他让我躺在床上,自己趴在了我的身上。那个时候的我,对于男女的肌肤之亲,无比地惶恐,但是那个哥哥一直告诉我,他喜欢我,8岁时候的我,内心里,又暗藏着羞涩。然而,事情并没有到此结束,有了第一次,接下来的差不多两年,不管我去他家,或者他来了我家,他都会亲我。
我,一个连男生生殖器官都没见过的小女孩,并不知道要怎么办,心中的恐惧不知道跟谁说,内心知道这个事情不对,但是不知道哪里不对。我的母亲,是一个极其严厉的人,我知道,如果我告诉她,她一定会认为我不好。于是,每年我父母说去那个哥哥家的时候,我只能说我不想去,我想在家里。
庆幸的是,我的成绩好,一直都上了县里最好的学校,从小学直到中学,而他,成绩一直都不好,不得不动用关系转学到其他的地方,两家见面的机会也少了。
直到我上大学,开始接触性教育,我才意识到,当年的我,被性侵了。如果,我妈,可以早点告诉我,身体被触碰应该拒绝、应该反抗,事情会不会好一点。当然,后面我们都长大了,那个小哥哥也早已在老家娶妻生子,我们内心都知道小时候的事情是不对的,但谁也没有说,原来两家频繁的走动也就换成了过年的电话问候与常规探访。
第一次来例假的时候,我的无所适从被我妈斥责
初中的时候,我被推荐上了县里面最好的初中,也跟着我爸(我爸升职调城里了)主要住在县城。因为父母不在一个单位,我母亲还在镇里面的分社上班,一个月差不多回来一次(虽然只有40分钟的车程)。第一次来例假的时候,已经是我14岁上初三了,同龄的同学基本都是12岁左右就来了,我算是偏晚的。第一次发现自己来例假了,特别惶恐,打电话给我妈,问她家里面有没有姨妈巾,结果是没有,问她能不能今天回家,她略带笑意地说自己这么大的人了,这点事儿怎么还做不好。只能硬着头皮问我奶奶,想让她给我买姨妈巾,然而,我奶奶跟我关系一直不太好,因为我是女孩,说让我自己去买。最后,只能求助于还没有到家的我爸,还是我爸帮我买回来了。然而,我并不知道怎么用这个东西,一个人,在厕所,待了得有10分钟,研究这个东西的形状,对比内裤的形状,总算是把它装上了。
第一次来例假,量特别多,特别怀疑自己会不会流血而死,但是我妈不到周末是不肯回家的,我只能问身边的闺蜜,问她们的经历,知道姨妈巾夜用和日用的区别了。
小时候,关于自己的发育状态,我妈似乎总是慢半拍,她在我13岁的时候问我,我来过例假没,我说没有。但是她其实从来没有教过我什么是例假。我的胸部发育需要买内衣了,是我闺蜜告诉我的,我要求我妈带我去买的。
现在回想起来,这些事情,如果父母可以早点教我,也许,我可以不那么恐惧。
因为我是孩子,不懂事儿,所以不应该有隐私
高中的时候,我开始写日记,那个时候不管男生女生,都会春心萌动,小心思写在日记本里面。我妈无数次地问我,有没有在写日记,给她看,她是我妈,有权知道我所有的事情,但是我都拒绝了。记得高二有一天回到家里,我爸妈坐在我的房间,手里拿着从我房间翻出来的情书(一个关系比较好的男生给我写的情书),质问我为什么会有情书,质问我还要不要考大学。我保持沉默了,没有回答任何事情。虽然,我知道我妈很多次的直接翻过我房间的东西,但是,这一次,我却不想再争取了。我很平静地说,高考的事情,我会自己考好,至少,我现在的成绩你们都看得到,但是,我希望你们尊重我,尊重我的隐私,没有我的允许,凭什么翻我的东西,我不是你们的奴隶。我妈暴跳,说,你是我们养大的,我是你妈,我当然有权利翻你的东西。我狠狠地瞪了我爸一眼,我爸赶紧把我妈拉出去了。
很多的事情,我都不是通过父母了解的,而是自己去摸索和探索的。如果,从小,我的父母可以把我作为一个独立的个体去尊重和对待,我是不是会更愿意和他们交流,虽然已经释然,但是我和我妈之间依旧有着深深的鸿沟。
长大了,我才意识到,我并不应该只懂羞愧
18岁那年,通过高考到了北京,开始接触性教育,开始接触LGBT,开始接触对教育的认知。我才逐渐知道,自己的成长,也许是缺位的,我可以不那么羞愧。
听了越多的关于教育的观点,看了越多和儿童成长相关的电视剧和电影,我一遍一遍地问自己,未来,我会如何保护我自己的孩子。
我想,我会尊重ta作为一个独立的个体,同时学会取得别人的同意;
我想,我会把关于孩子的权利的信息都教给ta,让ta可以正视自己;
我想,我会像教他天文地理一样教他什么是性,让ta了解自己的身体构造;
我想,我会教ta什么是拒绝、反抗,该如何求助,ta的疑惑都可以和ta妈妈我说;
我想,我会带他学会怀疑,也学会信任,为他构建一个争取平等的环境。
这个世界,有很多的不公平,有很多需要抱怨的地方,可是我们依旧要学会抗争,就像电影《熔炉》说的,我们一路奋战,不是为了能改变世界,而是为了不让世界改变我们。而我,可以成为一个勇敢且有行动力的人,成为一个优秀的母亲,一个让我孩子引以为豪的母亲,一个ta可以依赖的母亲。
我问自己,幼儿园的事情发生在我孩子的身上,给我孩子造成巨大伤害的人得不到应有的严惩,该怎么办?我想,我可能会把对方剁了,因为我绝不相信我的孩子会是最后一个受害者。我想,我可能会认真地陪着我的孩子康复,带ta重新学会接受和信任。我想,带ta到一个新的地方重新开始,带ta成长成为一个反抗者。